68
有一种伪新人生长于这块大地之上。
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下,断绝了创新为王之路,欺骗甚至都不需要更多的内容和招式,老一套东西被奉为经典,人们代代无奈,在盘剥与重压下生存,在杀灭和欺骗下苟活,伪新人一代代更替,一代代张扬,为所欲为。
不打破封闭,就无法消除伪新人。
69
欺骗使得他们的言论不会自由。人们相互说着欺骗的话语,以欺骗为常态,以民族和国家为幌子。
请问今天他们的言论是不是自由的呢?不是的;是不是常常有人以民族和国家为幌子呢?是的,所以伪新人依然存在着。
不能指望自己的言论会得到自由,打消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寻找穿越封闭,到创新为王的国土上去。
但是,小边却滞留在此地,苦苦思考并寻找着那种真正的生存之道:伪新人下的生存之道。
70
这一切努力是否有意义?寻求伪新人下的生存之道是否有意义?
或许有一天依然有意义。当创新为王的世界被打破,当整个世界进入到一种封闭,伪新人更是大行其道时,那时,这一切努力还有意义:生存,就是全部的意义。
如今,对他来说,生存,是否就是全部的意义呢?是又不是。
71
欺骗和杀灭,岂不也是一种乐趣?他看看那些人,满脸洋溢着快意,是否他们刚进行过一次欺骗和杀灭呢?欺骗和杀灭已成为这个封闭世界的最大快乐之源了,他相信吗?
他看见有人糊里糊涂被杀死,有人眼睁睁地被欺骗,那又怎么样呢?要生存于这个世界,首先要习惯于这个世界。别无所事事地活着,快去找一个欺骗和杀灭的对象吧!从此之后,他才真正在这个世界上站住了脚。
72
当他完成第一个欺骗与杀灭之后,他快乐了吗?
当他接下去寻找权力的安乐窝,他继续他的欺骗与杀灭之旅,他快乐了吗?
这岂不是开心之极的生活?光靠无耻、残忍与恶毒,便可以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这岂不是阳光灿烂,完全没有阴影的生活?
但是,从这种生活之中,他们看见了自己的意义没有呢?看见了,伪新人就是他们的意义。
把意义归于伪新人,所有这一切全是为了伪新人。
而伪新人又有什么意义呢?伪新人的意义在于天下!
73
谁都在谈论天下,然而谁也没有定义这天下,今天他定义这天下:这天下便是伪新人的天下,生存便是其中全部的意义。
一旦跨过了生存的关口,伪新人便岌岌可危了。
所以伪新人时时要进行着欺骗与杀灭,他不允许人类跨越生存,迈向崇高。
可见他们生活在一个欺骗的世界是多么无奈,多么低下!那些为了生存的残酷斗争的记忆还在头脑中没有除去,只要还有这种记忆存在,欺骗与杀灭就还有其存在的意义。
74
人们不能不痛苦地发现,他们彼此互相都需要有一种欺骗,他们彼此互相都需要砍杀才能有一种确定感,如此生活才能有一种确定感!
那些进行过欺骗与杀灭的人,每个人提前便已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噢,他知道他为什么充满了厌恶!他发现他父母是不是也在等着他对他们的欺骗与杀灭呢?隐隐约约他发现是的,他怎可做这样的事!
75
但在这个社会里,他没有做这样的事,所以他至今无法在这个社会站立,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四处躲避,他无法成王,他的发展是早就停滞不前了。
噢,他痛苦,他要对他的亲人进行欺骗与杀灭!
噢,他痛苦,他发现他的亲人在对他进行着欺骗与杀灭!
噢,他痛苦,伪新人在他们身边是如此地放肆,又是如此地隆重,他们讲究着宏大的排场,他们搂着如云的美女,他们哈哈地大笑着!
还有什么别的可以歌颂他们的呢?小边发现自己竟也不自觉地加入到了对他们的歌颂之中。
他内心渴望歌颂的是新人,而实际存在的却是伪新人,但他无法分辩,因为到处都是欺骗。
76
自立成王的道路,还有么?有啊,在那伪新人的名义下,在一片歌功颂德中,掩盖着一个个的大王,在这块大地上到处都生长着这样的大王!凭着欺骗与杀灭,他就可以向为王的顶峰攀登!他看见那大王的宴席了么?灯火辉煌,觥筹交错!他看见满堂欢歌中的恐怖和无耻了么?
在这样的社会里,什么是可以追求和崇拜的呢?权力,美女,是必不可少的伴随者,伪新人的这种群体特征就是内在的绝望和空虚,平静成为他们最大的面子,要是失去了平静,他们就会羞恼成怒,如果他想破坏这一切,那他就尽力去打破这种平静吧!
说到这里似乎一切都说尽了。常常爆发出的笑声说明了什么呢?找到新路了么?克服了心中的大厌恶了么?
77
读书人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工具,仅仅用于欺骗。
他通天的本事是什么?尤其是完全钻进故纸堆中的人,成为权力人耻笑的对象,又成为权力者用来吓唬他人的道具。
真的,他看那些所谓的大师,岂不就是一个个道具?
读书人在这里是一个道具,是一个工具,是一个吓唬他人的稻草人。
78
服从就是生存,欺骗与杀灭就是求王者之路,这就是伪新人下的生存之道。
多少年来这块大地上就是这种生存之道,如果他竟敢反思,竟敢厌恶,竟敢嘲笑,那想想他的今后之路吧!他还能活么?!
无非是求生存么!是否在现今的时代,他找到了一条求生存的缝隙了呢?是否这个伪新人就要被打破了呢?别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79
当今有一种人类称为伪新人。
在伪新人之下要进行叙述,不为他所利用,只叙述他们自己的故事,那么他处于必死的行列。
既要坚持叙述,又要面对必死,这是一种向死求生的心理姿态吧!
在生活的涡漩中,作为一名被动者,要承受多大的委屈与沧桑?否则至少就不能写出悲怆,写出内心的缺失,写出痛断心肠的寻找!
不要告诉他没有失去爱人,没有失去爱,他没有过哭泣的黑夜与白天。但只有在死亡面前,在这种痛失面前,一切才会真实,这种写作也才会真实。
哪来的伪新人呢?他们称呼谁为伪新人呢?
先不管它。
80
在伪新人下叙述的心态,是两种欺骗,在两种欺骗中他寻找着真实。
将自己排在必死的行列中,既不作任何屈从,也不作任何抗争,他才能将伪新人的真相揭发出来,天下大乱,天下大治,将会有新人的表达者。
所以一般的写作,其真相也不过是暂时,其想象也不过是部分。因此他的表述就是痛苦,其自身远远不是自由的。
真正的激情,一定会破坏旧的世界,会提出有关新世界的新的评价体系。
81
揭穿一切善意的谎言,让大地生起一场风暴,这就是激情的锐利,这是新人的前奏。
然而直到何时人们才能够真正地理解呢?激情指出了人类发展的方向,除了它,还有谁会改变人类的行为?机器替代了人,还有什么话好说?在那里,还能找到激情么?
要完成叙述,是因为激情的鼓动么?
82
现今已没有何事可以激动,没有未来,在社会主流之外,如同被河水推上岸的漂流物,不必为社会去向担忧了。
唯一要做的,仅仅是想象所要的一种扩张而已,是想象所要完成的一种叙述,一种无所事事的叙述。
既然他认为这块大地上存在着伪新人,那么他书写的是谁?
他书写他自己,把他自己当成钟爱的对象,他这样做了,也完成了。
现在呢?他感到多大意思没有呢?他感到脑子渐渐迟钝了,他一天天寻找着庸俗的快乐,他早将崇高的使命遗忘了,他甚至不以为大地上有何物崇高,他给自己书写了一个反面,他自己否定了自己。
他的意思是他其实一直在进行新人的寻找。
83
也许会有一个年青人,在寂寞的途中,想起他的这点教训,可以减少一些他的寂寞。
这对他来说,就够宽慰的了!但他看见的是不是一个矛盾的他,复杂的他,乱七八糟的他,只佩称为垃圾的他呢?现今他已看到了这种兆头。
他本来就是一堆垃圾,不佩称为时代的先锋,不是改革者,更不是新人,他只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喊叫而已,忘了他吧!
84
想象要看到自己的秘密和它的极限:它不得不指出自己所遭受的命运。
即想象也会遭到自身的杀灭和屈从,这就是他的必然。人们要生存,想象要屈从于生存,爱情也会屈从于生存,他知道有多少人破碎了心?!
时代是迅猛向前发展的,人们纷纷被碾碎了心,有什么办法!他无意去指出别人在做什么,仅仅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又是个什么样子而已!
85
有伪新人的存在,他又怎么谈得上是自由的呢?不仅人身不是自由的,甚至想象也不是自由的。这个世界上充满了虚伪的叙述,他没有看见吗?要想让想象攀越高峰,就要把自己从伪新人的控制中摆脱出来,成为现实的多余者,成为一种垃圾。
如同他这样的一堆垃圾!你看,他快乐着呢!
攀越的努力给他们指出了想象的未来:屈从或成为支配者。支配者从不解释自身,或者把原因归诸神,哪有什么平等!今天他还是那么看重意义和价值吗?
86
他指望新国,他指望新国呼唤他进行创造!
新国的信仰,绝不是基于阶层和群体的信仰,而是有关他自身的信仰。它是他一个人的国,因此他特行独立,区别于人。
从那种莫名的举止中,哪怕面对必死,也可以看到他内心深处那闪闪发亮的眼睛。
87
有一个地方名叫‘地下’,它在地狱的下方,他常可以步行去那,那是他常去的地方。
一重重门关闭,一千重门关闭,一万条河在地下流动。
打开一千重门,下到一万里深的地底,那里办起了盛大的宴会,有隆重的歌舞,有美酒与香女。
他常去那儿,他落入最深远的地底,在最深的黑暗里呼吸。
在一千重门后呼吸,在黑暗中睁亮眼,保持警惕。
88
那里有一个地下之王,长着白胡子,举止非常优雅,他端着酒杯在那里呵呵笑着。
小边却有快乐的心跳,有时候狂喜。
地下,小边时常呆的地方,想象经常光顾之地,那是一个幽暗而又繁华之地呢。
89
在那里仰望雪山草地,在那里从最深的黑暗里仰望雪山草地。
呵,那里有世上最甜蜜的爱恋,他在那里的山水间与爱人约会,他们做着最喜爱的游戏,那是最大胆最无耻的爱人之游戏。
那里没有法律的管束,那里人人自立为王,人人神通广大,可以改天换地,可以创造奇迹。
那里人人都有爱意,有春暖花开的神仙日子,也有温馨寂静的小卧室,窗前的芭蕉同样滴着雨。
90
地下,那里还有一万条河在流动,有世界上最长的河流,日夜不停地流淌,在河水经过的地方,有风云,有沙洲,有无边无际的大平原。
他在那里寻找着爱恋,他爱着黑暗,他用黑暗给山谷命名,他在那里自由自在地思考,在那里他封自己为哲学家。
听呵,黎明的脚步,油菜花开遍江山万里,他却沉入黑暗,落入最深的谷底,他渴望在黑暗中创造奇迹。
91
有一年那里忽然开起了宴会,人们在那里歌舞饮酒,他们美梦成真,都开心地欢笑着,举着酒杯痛饮着。
那是一个欢会,一个黑暗的欢会,一个创造的欢会,一个歌舞的欢会,让他们去吧!埋没一生,寄托理想,见证奇迹!
那个酒会上有一个地下之王,可他只管饮酒,并不管善恶之事。
他喜欢这个地下之王,每夜他都要落入一万里深的地下,他都要去那里拜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