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谷自顾逃命,他不敢望大路走,只捡那高山险处树木茂密之地乱钻。
那谪鬼符祖上一共留下三枚,这才几天便用去了其二,他一边心疼一边暗骂自己愚蠢,凭自己的这点手段又逞什么强。
他虽然骂,但是脚下却不松懈,那老魔已经通玄有了仙人的手段,若被它缠上,莫说一张谪鬼符,便是十张只怕自己也死的透了。
钟离谷一路乱窜,不知走了多久,因走的急,好几次都摔了跟头磕的面目流血,他本就穿的破烂,此时满脸血泥更是样貌凄惨。
虽暂时甩掉了老魔,但是他慌不择路,跌跌撞撞下也不知此时到了哪里,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本来不大的小雨此时却越下越大,到后来更是暴雨倾盆,只把他浇的好似落汤的公鸡,好在他随身带着蛇皮口袋,不然这等大雨早将他辛苦刻画的符箓毁了。
钟离谷哆哆嗦嗦,上下牙齿来回磕碰,树木之下也挡不住这瓢泼的雨水,他左看右看来回踅摸藏身之地,瞥然间竟看到那半山壁处似有一洞,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连滚带爬摸了上去,本来他只想着避雨,却不成想一踏入这洞内竟然温暖如春,再看里面火光隐隐显然是有人。
“是谁在此居住,难不成是哪位仙人的洞府?”
钟离谷抖了抖衣衫上的水渍,小心的走了进去,却见山洞深处两名樵夫打扮的中年汉子正在下棋,二人分东西相对而坐,东面的樵夫脸色微青,仪容甚伟,西面的樵夫,脸色微白,面容冷俊,由于全神贯注,对于钟离谷的靠近竟全然不觉。
“原来是两名樵夫。”
钟离谷暗笑自己妄想“这世间哪里这么容易便见到仙人。”
看这二人专注,钟离谷也不好意思出声打扰,便在那火堆旁烤起火来。
这火堆之上烧着一只铁壶,时不时的喷出阵阵热气,热气袭来,里面竟飘出了阵阵茶香。
“这二人倒会享受,哪怕砍柴也要带着茶水。”
钟离谷打了个寒颤,他的身体发冷,见到这开水便恨不得立时灌在肚子里。
可是转了半天也没有盛水的容器,这山洞中只有两只茶碗,那二位樵夫一人一只,自己总不能赖着脸皮去用别人家的。
他正自犯愁,忽然想起自己扮乞丐时的那只破碗还装在口袋里,当下急忙去翻,好在那破碗还在,他这一路的逃命不知摔了多少跟头,这破碗竟然没碎也算是奇迹了。
他拿过破碗将铁壶从火堆上取了下来,先自倒了一碗,见那二位樵夫的茶碗里也见了底,便依次倒满了。
热水入腹,钟离谷顿时暗叫舒服,淋了这么久的雨,他身上早已凉透了,此时遇着热水顿时连喝了好几碗。
待到身体暖和了一些,本想着出去,可是见那大雨却是毫不停歇,无奈又只得返了回来。
这山洞之内不过一间屋子大小,里面除了几块石头便无它物,钟离谷在洞里转了一圈,自己来此也有好一会儿了,可那二位樵夫依然是全神贯注的下棋,钟离谷不禁暗叹,下棋能做到旁若无人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其实要说这棋道他也是通得一点的,早年时父亲便偏爱此道,闲来无事就会教他,只是一来自己棋艺不高,二来总不能静心,是以与父亲对弈更是一局都没有赢过。
钟离谷凑过去,此时外面大雨不停,他闲来无事倒也乐得看个热闹,只是这一看顿时就被吸引住了,二位樵夫虽是衣着平常,但这博弈之道却是厉害,就算钟离谷是个不入流的门外汉也觉得精彩无比,攻时,杀伐果断,守时,坚如磐石,落子布阵,步步为营,本以为稳扎稳打,却又时不时奇招迭出,这一局棋直叫钟离谷看的大呼过瘾。
他端着破碗站在一旁,虽看的尽兴却也不忘给这二人端茶倒水,一时间竟融入其中,这二人但有一方棋势劣时,他便眉头紧锁,当反败为胜之时,他又咧着嘴嬉笑两声,期间也不忘用那破碗喝上两口茶水。
这一盘棋也不知下了多久,此时棋盘上竟显出了连环劫,钟离谷正待要看如何下去,却见坐在东面的青脸樵夫将手中的棋子一扔哈哈笑道“不成想这一局又是和局。”
西面的白脸樵夫见了,虽觉遗憾但也扔了手中棋子正色道“竟然是一连三局,看来你我也分不出个胜负了。”说着便端起了茶碗,正待要饮,却忽然看见一旁的钟离谷,当下惊道“你是何人?”
钟离谷见问忙将那手中破碗放了,前身施了一礼“小子钟离谷,因入山采药迷了路,外面大雨又淋的狼狈,所以便来这洞中暂避,见两位伯伯棋下的精彩,所以才在一旁看个热闹。”
“竟是如此凑巧?”
西面那白脸樵夫将茶碗放了,却听见东面那青脸樵夫笑道“岂止是凑巧,简直是有趣,妙的很,妙的很。”
白脸樵夫闻言,将那手指来回掐了一遍,随即也是奇道“果然妙的很。”
这钟离谷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欲待要问又恐失了礼数,那青脸樵夫见状开口道“你是此地人士,祖上便是与人测看吉凶的先生,如今到你这里已是九代了吧。”
听到这话,钟离谷心中惊愕不已“这人竟如此厉害?我未言语他已经知晓了我的出处。”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名声也算在外,何况钟离家在岭南传承了九代,若是当地人一问便知,只是不知他说这些却是何意?”
许是看破了钟离谷心中所想,那青脸樵夫继续说道“你来此避雨不假,不过不是采药,却是逃命,是也不是?”
听到此处,就是再傻也知道遇见了高人,他从那老魔手里逃脱绝无有第三人知晓,面前的二位樵夫若是那老魔一伙恐怕早将自已捉了去,又哪会废此唇舌。
钟离谷不敢傲慢,急忙“扑通”跪倒磕头道“不成想今日竟遇见了高人。”口中高呼救命,当下将自己的遭遇细说了一遍。
二位樵夫听了,相视点了点头,那青脸樵夫说道“你虽命不该绝,但注定有这劫数,我二人即便助你,也需要看你自己造化。”
说罢从袖中取出经书一卷“此卷名曰七候,习之能夺天地之道,截取宇宙之机,本来你仙根暗淡,便是给了你也无多大作用,但是你适才饮了玄茶,洗经伐髓仙根已然重生,这经卷给了你,日后成就与否便要看你自己了。”说着便将经卷递了过去。
钟离谷听闻此言,一颗心扑通扑通几乎跳了出来“祖上诚不欺我!定是我们钟离家代代结善,才叫我遇到了这等仙缘。”
当下颤抖着将那经卷接了,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交予了经卷,那青脸樵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看向白脸樵夫说道“既已在此遇得,那便是定数了。”
白脸樵夫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钟离谷“适才你也听到了,你命中劫数便是我们也改变不得,我没什么好的东西,这烧水的壶便给了你吧。”
听说他要将这水壶送人,青脸樵夫立时惊道“如此宝贝你也舍得?”
那白脸樵夫哼了一声“也算不得宝贝,这本就是赢那老乌龟的,有何舍不得。”
那青脸樵夫听了,对着钟离谷说道“还不快收了?”
钟离谷听到这也知道这水壶的珍贵,忙跑过去将水壶拎在手里,只是他左看右看依旧是个水壶,自是不明白宝贝在何处,正待回头询问,却发现坐着的二位樵夫竟早已消失不见。
“今翻竟是遇到仙人了!”
钟离谷放下水壶又向着洞口郑重的拜了三拜,正所谓道不可轻传,那青脸樵夫传他经卷,自是天大之恩了。
此时洞外的雨也停了,他本想着立即下山,但是摸着怀中的经卷心中激动,便是一刻也等不及了,立即盘膝坐在地上,将那经卷缓缓展开。
只见经卷之上皆用篆文所书,卷首刻五时七候四个大字,再往下看,一应修炼等级之法,功行奥妙,五境十段,尽皆详述。
钟离谷如痴如醉,将那口诀牢牢记了,按着经卷所引凝神静气,修起那引气入体之境。
只是他这一修便忘了时间,一连几日浑然不觉饥饿,这一日他正修至佳境,忽觉心惊肉跳不能自已,慌忙间收了心神,这才想起自己自这山洞之中已有多日了。
此时他周身灵气荡漾,心灵清爽,钟离谷心下激动,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得窥仙路,按那经卷中所讲,如今灵气入体,已经算勉强踏入闻道期了。
当下起身站起,想着既然如今自己也得了神仙真传有了本领,便是下山遇到那老魔说不得也能逃脱,不若就先行回家,等修炼好了闻道境界,再找那老魔算账不迟。
心下计议已定,正要收那经卷,却听“忽”的一声,手中的经卷竟然化成了一缕青烟散去不见了。
钟离谷先是一惊,随即便恍然大悟,法不传六耳,这经卷仙法又岂可轻视于人,好在经卷所记之法他都牢牢的记住了,当下拎了水壶,望山下而来。
一路上虽然荆棘树木繁多,但他也走的步履轻快,不多时便来到了山下,如今自己得了仙缘,他也只是想快些回家,可是他一路走来却并未见到一个人影,整个街上空空荡荡,不要说人,就是鸡犬也没看见一只。
他将那水壶在腰间缚了,来到一家客栈,刚敲了几下,那门竟然自己开了,钟离谷走进去,只见里面翻的乱七八糟,再摸那桌椅上的灰尘,此处的人显然已经离去多时了。
他出了客栈,一连几家都是如此,钟离谷心下疑惑“自己不过才离开几日,这南安城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正自不解,忽然心头一动,却是那一日他在阁楼处布的阵法有了反应。
“难道这里失踪的人竟跟她有关系?说不得只好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