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谷一路走的飞快,那一日他虽在阁楼上布了阵法,但由于自己的修为不足,所布阵法若想感应也只能在适当距离上,想要触发阵法就必须得近距离才行。
他来到员外府,还未待进去,便被一股强烈的阴风险些吹了个跟头,他心中一惊“这是何等妖风?光天化日竟然也敢如此嚣张。”惊归惊,但他还是提了气,跃进了员外府。
此时那阵法又有反应,显然是有人在那里逗留,钟离谷一心要捉那黑气,若不是害了父亲的凶手一切好说,若是,自己豁出命去也要给父亲报仇。
阁楼之下,钟离谷偷眼观瞧,他这阵法只能困住一人,若是困的错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见阵法再次传出反应,钟离谷不再迟疑,将手在阁楼边上一按,随后身子跃起,两脚望墙上一蹬,身子已然从小窗窜了进去。
此时的阁楼之内,那黑气果然在这,不单是黑气,连那李夫人竟然也在此地。
黑气见钟离谷闯了进来,先是一惊,随后忽剌剌化作一条大蛇,直往他身上扑来。
钟离谷闪身避过,佯装不敌,一个翻滚便往窗边退走,黑气不肯放过顿时化成一片黑雾,竟似要将他包裹在里面。
见黑气已然落入阵法,他掌中指决变换,忽地平地升起一道金光将那黑气瞬时间困在了阵中。
黑气不虞有诈,见自己被困张开大嘴口吐墨云,一条化成巨蟒的形体向着金光来回冲撞,见此情景,钟离谷也怕它破了阵,慌忙从口袋里取出符箓往那黑气头上招呼。
一来一往,黑气巨蟒在阵法里渐渐不支,这阵法本就是困人之用,如今它在里面和钟离谷斗法,那阵法自然越收越紧,直至将它牢牢缚住。
看着黑气巨蟒气动弹不得,钟离谷取出雷符正待要让它魂飞魄散,那一边的李夫人却惊呼着急急扑了上来“九先生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一边说着一边竟将身体挡在在了黑气巨蟒之前。
见她如此,钟离谷立时便以为二人是同伙,心中顿时大怒“好你个贱人,亏我之前还好心救你,真个是瞎了眼。”
听到钟离谷怒骂,李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含泪苦苦哀求道“九先生息怒,我知它前几日曾差点伤你性命,但只是今日还请高抬贵手放过它这一次,若如此,今生便是当牛做马,来世为奴为婢也定要报先生大恩大德。”
看她苦苦哀求,又想起之前床榻上还躺着一人与她一模一样,当下厉声喝问道“你如此伤声哀求,莫不是想教我放松警惕,然后再来害我?”
“九先生大恩尚且未报,妾身又怎敢加害九先生。”李夫人一边说一边磕头,泪水满面更如雨打的梨花。
见她说的动情,钟离谷连声冷笑“任凭你这妖孽说的动听,我且问你,如果你同它不是一路,那床榻之上又是何人?你二人身形样貌尽皆相同,前几日进来时,明明见那黑气在她身体里寄生,几番种种,你又做何解释!”
听他如此说,李夫人便知钟离谷误会了,当下急忙止了泪水说道“九先生是有误会,你我之前便已见过,妾身又怎会是妖孽?若是妖孽那日又何至于受此欺凌。”
“许是你的诡计!”
钟离谷恨恨道“人言老员外乐善好施是一等一的善人,怎知却暗地里假托斋醮之名赚人性命,那假山之下早已是尸山血海哀灵遍地,你却当我不知?今日若不说出实情,任你花言巧语也一起收了。”
李夫人听到此处,便知钟离谷已尽皆知晓了,登时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眼中凄楚不停的垂泪。
见她不语,钟离谷言语冰冷“却又如何不辩解了?你们一家托善之名,却行那丧尽天良之事,简直猪狗不如!”
李夫人见骂,那一双泪眼却缓缓看向了钟离谷“先生骂的透彻,只是…只是此事之中尚有隐情,既然先生已尽皆知晓,那妾身便不敢隐瞒了。”
“你又想花言巧语?”
钟离谷冷笑道“便是你再拖延时间,须臾间也定叫它灰飞烟灭。”
李夫人止了泪“先生莫要生疑,容我说出实情,信不信全凭先生做主。”
当下缓缓起身,一副身躯却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
“其实妾身并非员外新纳的妾氏,而是他的原配。”
李夫人只说得一句,钟离谷便冷笑起来“好一个扯谎的理由,那员外如今算算也已经花甲之年,而你却容貌如新,你并非仙人之躯,说他原配岂不可笑?”
李夫人叹了口气“妾身虽有容貌,但所说之事却是实情,妾身本已老去,如今这番模样却是小女遇害之后的事了。”
李夫人停顿了片刻“这一切还要从头说起,妾身的小女小名唤作婷儿,那一年正月十五外出赏灯,回来时却发现一条大蛇盘在路边奄奄一息,婷儿生性善良不忍大蛇死去,便将它带回府中悉心照料,几月之后大蛇伤势渐复,感其救命之恩便留在了婷儿身边,这一留便是三年。”
说道这里,那李夫人又自垂泪起来
“本来一切相安无事,但是我家老爷却忽然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用,遍请了名医只是不愈,眼见便要身死,正绝望时却从外面来了一位先生,自称姓胡,一身本事可治天下百病,本想着他也是来骗取钱财的,不曾料到,那胡先生竟然真的药到病除,老爷当天便已能下床走动了。”
说道这里李夫人抹了抹腮边的泪水
“老爷病愈这本是欢天喜地的事,但也是从那时起,不知为何脾气秉性均发生了变化,一心要寻那长生,他要寻那长生之道,起初我们都以为是好事,只是没过多久家里便出了怪事,下人们接连失踪,一连请了好多先生也都是离奇毙命。”
李夫人叹了口气“婷儿自幼天资聪颖,如今下人们接连出事她便上了心,没过多久还真让她瞧出了端倪,那一次老爷又差人去请先生,婷儿便暗中跟随,最后却发现了那胡先生竟然生吞了那些先生的血肉,就连老爷也变得不人不鬼。”
说道这里,李夫人便忍耐不住复又哀哭起来
“婷儿当时厉声质问那胡先生为何伤人性命,争执之下道出原委,却原来老爷之病早已无医,若想活命只得练成仙身,因为年老不能修炼,所以这才用人体精魄养着。”
听到此处,钟离谷冷哼道“既要人体精魄,那为何偏偏去请先生?”
听到这里他也是心中愤恨,布衣先生们常年与阴灵邪魔交道,若不小心顷刻间便丢了性命,本就是凶险万分的行当,不成想这员外竟偏偏盯上了他们,先以斋醮为名骗进府来,然后再伺机害了性命,当真是可恨之极。
李夫人见问,便知他心中不快,前几日也是请的他来,若不是手段了得只怕也如那些先生一般死了,哽咽着解释道
“并非是请的先生们好欺,只是布衣先生一向也算是玄门中人,所以精魄最好。”
听到这里,钟离谷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以前听父亲讲起过以魄养身的邪道,所以知她并未撒谎。
那李夫人抽泣了几声自顾道“知道了这个真相,一边是无辜性命,一边是自己父亲,婷儿也难以抉择,最后只说让老爷好自为之,若再害人便要将此事说出去,到时候便是他想祭炼也找不得半个人,本来想着能让老爷回头是岸,可却不曾想婷儿的这句话竟激怒了老爷。”
说道这里用那衣袖轻轻擦了擦泪水
“婷儿见老爷要杀她,一面跑,一面呼喊救命,可有那胡先生在一旁,她如何能够得脱,命在顷刻之间,却是那大蛇飞奔而来与那胡先生缠斗,而那些下人们见了更是各自逃命,我那日本在屋内做些针线,听到喊声便急忙赶了出来,正看到了大蛇和胡先生打的激烈,两方一翻争斗大蛇竟也不是那胡先生的对手,慌乱中就连小女的元神也是被那胡先生一击打散分做两半。”
李夫人哭道“眼见婷儿就要烟消云散,大蛇为了救婷儿只好舍了自己肉身,将元神与婷儿和二为一保住了一半,而那另一半则用舍了肉身的法力封入了我的体内。”
李夫人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因为小女的元神与我同化,以至于我的容貌居然开始变得年轻,但是如此一来,等到彻底同化之后小女的元神也就消散了。”
李夫人说的悲伤不能自抑,哭了一会儿又自说道“合了元神的大蛇无法回到小女的体内,只因那胡先生使了手段,在婷儿体内留下一股怨气,另她魂魄肉体不能相合,小女不是仙人,魂魄自然不能长时间离体,只因为合了大蛇的元神,才能短暂生存,所以无奈之下,那大蛇的元神才会每天附身小女,一是吸收怨气,再来也是让小女的魂魄在她身体里修养片刻。”
说道此处,李夫人望了望被困阵中的黑气巨蟒,眼中满是凄楚“如今已到了最后关头,婷儿的元神越来越淡,若再不吸收完成恐怕就会元神消散,所以妾身这才会竭力阻挡九先生。”
说着便望向了钟离谷,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妾身所说之言尽皆属实,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只是老爷犯的过错却独不该让她一个孩子承担啊。”说完已是泪如雨下。
钟离谷听完半晌不言,片刻后问道“那胡先生既然厉害,你们又是如何离开的,反倒是无事一般一直住在员外府,难不成是那胡先生发了善心不成?”
“却并非是他善心。”
李夫人用衣袖左右拭了泪水
“那大蛇舍了肉身之时在他身体里放了个印记,若是他强硬追杀,两人便同归于尽,所以便一直僵持着,我们不去管他,他也不来害我们。”
“哼,你们倒是平安了,那些先生却倒了霉。”
钟离谷虽然哼了一声,但心下却暗暗思忖“先不说这夫人讲得词真意切,单是那许多细节处便不是她所能杜撰的,虽然如此但我却还是要试她一试。”
心中计议已定,便看着李夫人“夫人说了这许多,原本便应该放了它,只是我还有一事定要向它问个明白。”
说罢便看向了阵中被困的巨蟒,自口袋中取出了那颗毒牙厉声说道“畜牲,这颗毒牙你可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