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冷小莫却变得无比凝重,他的冷汗已开始掉落,因为在女子挥出剑的那一刻,冷小莫便听到了一声声鸣响,从遥远的天际而来,逐渐接近,萦绕在他的耳旁,仿若绝世凶兽的怒吼又似天地雷鸣,少年已经明白,这一剑,将空前绝后。
这一剑来的实在是太奇怪,耳旁的轰隆声还在回响,但冷小莫却已经看出此剑的不凡,此剑虽然速度不快,力量也不足,但已蕴合天地之势,方才那雷鸣之声,便是剑弦之音,这个女子随随便便出一剑,便已引动天地异象,这样的剑法,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这已经是超越了灵力这一层次的力量,哪怕是将剑技修炼到再高深的地步,也是无法抵挡住这一剑。
冷小莫已放开了手中的剑,他目视着远方,平静深沉,缓缓抬起了他的右手,就那样握住了女子挥斩而来的长剑,他的天地法相已经释放而出,一双玉手已经直达天际,耸入云端,屹立在冷小莫的头顶之上。
这一剑的真义不在于女子手中的剑,因为那一剑原本就是极为普通的一剑,不在于剑的本身,而在于剑势,引动天地异象的剑势,而能够将剑势释放至这样的程度,哪怕剑道天赋如冷小莫,也要望尘莫及。
一个十五年不曾练过剑的人,剑法却绝尘于世,这自然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所以冷小莫有理由相信,这个女子的身份绝对没那么简单。
一声清鸣响彻天际,那双纤细白皙的玉手已消散于天地之间,一切又回归于平静,众人仿若未觉,低声交谈,刚才的对决在他们眼中实在是太普通,那样平凡简陋的一剑,怎么可能伤到冷小莫这样的绝世天才,女子的大言不惭简直可笑,而事实也果真如他们所料,冷小莫轻易便抵挡住了对方的一剑。
听着众人的交谈,冷小莫的眉皱得更紧了,因为从众人方才的反应,哪怕如赵暮秋,苍瞳雨,百里晴雪这样的天纵奇才,依旧没能听到方才巨大的声响,如此看来,木蝶雨极有可能封闭了此处的空间,这样的手段,大道至简,又无规无常,不可能是一个三流世家小姐能够掌握的力量。
莫非对方也如浩天帝一般,前世乃绝代强者,今生转世重生?亦或者是某个大势力刻意安排的重要人物?再或者便是无意间获得了天大的机缘,气运加身?但看着女子的性格,不论哪种猜测都不太准确,因为她虽然极少出木府,但的的确确出生于木家,真实生活了十五年。
“冷公子,恭喜你接下了第一剑,能够接下我一剑的人并不多,但你现在算其中一个,接下来,我要出第二剑了,此剑霸道绝伦,曾有无数天才葬送于此剑之下,希望公子并非他们其中的一员。”女子话语虽平淡,却十分认真地说着。
冷小莫听后略微沉思,女子的话信息量极大,但他依旧没能把握其中的关键之处,少年抬头,松开了女子手中的长剑,只平静地望着前方道:“出剑吧。”
女子听后已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纤细的右手握着剑,斜拿长剑一刺而出,平静悠远,光影纵横之间,剑还是那一柄剑,速度不快,力量同样还是不足,但女子的神情显然要认真得多,但这样的剑法,在众人的眼中,依旧不入流,他们认为女子认真的神情简直可笑。
望着直刺而来的长剑,冷小莫仿若产生了某种错觉,他的眼睛已不再是黑暗一片,开始慢慢能够看得见物体,逐渐变得清晰,直到周围的一切完全映入眼帘,这种感觉奇妙却又无比真实,周围的人,四周的物体,跟他原本的感知都一模一样,他甚至能够看得见百里晴雪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澹台炎泽体内那缓慢流动的灵力,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唯独不同的,只是眼前这个握剑的女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雪白的长剑还在缓缓刺向冷小莫,但冷小莫却有足够的时间来反应,少年已经明白,并不是周周的时间变缓慢了,而是他自身对周围的感知加快了,所有的感知距离全部延伸,快到哪怕明明双目失明,仅仅依靠那微不可察的视线,依旧能够将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而同时,冷小莫也明白了为什么木蝶雨的灵魂会如此异常,身外化身之术,栩栩宛如真实,此地天才众多,却没有一人能够察觉出异常,哪怕如澹台炎泽和自己,即便触碰过对方的身体,依旧看不出端倪,对力量的运用,根本就不在于一个层次。
冷小莫已闭上了眼,他已经能够从这种无限增长的感知中回想出更多的记忆。
他抬头,看见了青色楠木的房梁,有些泛白的桃木窗子,那副鱼翁望山图,一切竟是那么熟悉,那般宁静,冷小莫已经想起来了,这就是他居住了十五年的小屋,因为太熟悉,他一时竟没能想起来。
床榻上坐着一位年轻,容貌清秀,神情略有一丝疲惫的女子,她搂着冷小莫,一个不到半岁的婴儿,露出一个母亲才有笑容和惆怅,道:“我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冷家,小莫就交给你了。”
女子的话自然不是对冷小莫说的,半岁大的孩子,自然也听不懂女子的话。
冷小莫转头,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冷惊天,他低眉沉思,握拳的手在发抖,良久,似鼓起了勇气,他抬头直视着女子道:“为了小莫,你就不能留在冷家吗?冷家虽小,却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繁文缛节。”
“冷惊天,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和我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你凭什么要我这望月宗的圣女跟你过一辈子,就因为山洞中的一夜之情,别痴心妄想了,门不当户不对,你不觉得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吗?”女子神情肃然,平静地看着冷惊天道。
“那你,可还会回来看看小莫吗?”冷惊天涨红了脸,还是出声问道,似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忘了我吧,我的时间没那么多,落帝城的美女也不少,又何必念念不忘。”女子似已看出了冷惊天的心思,她望着窗外的落梅回道,注视良久,她才伸出玉手抚摸着冷小莫的额头,柔声道,“小傻瓜,你还不知道自己身怀天灵圣体,若是一朝觉醒,定又是一位绝世的妖孽,可你的母亲并不希望你一飞冲天,但她又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所以她没有资格封印你的天赋,十五年后,小莫若是名扬四海,你便让他来望月宗找我吧。”
女子说完,已踏身而去,留下的只有一柄紫色的短剑,那柄曾经一直陪在冷小莫身边,后来,在一个多月前,又被冷小莫埋藏在妖兽山脉之中的短剑,冷小莫一直还不知道,那柄短剑原来是自己母亲留下的。
冷小莫叹了一口气,从他母亲当时对自己怜爱的神情,再到今日对自己的态度,十五年的时间里,已有东西发生了改变,到底是人经不起岁月的考验,还是岁月已让人遗忘曾经,冷小莫已没有时间去思考这种问题。
因为他已经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但这危险却不是来源于女子的剑,因为女子的这一剑,是真正平凡又简单的一剑,此剑要刺的从来都不是人,而是心呀,心有不坚者,若有留恋,便会沉浸在无限膨胀的感知中,永远停止不前。
但冷小莫终究是特别的,他的心远比他的人要纯粹,此剑哪怕困得住他的人,却决困不行他的心。
少年已伸出了他的手,他仅用两根手指便夹住了木蝶雨刺来的长剑,没有灵气的波动,也没有惊人的声势,他感受着手中冰凉的剑身,抬头面对着木蝶雨道:“此剑,当真霸道绝伦,论剑道,我远不如你。”
这已不是冷小莫第一次承认自己失败,但力量的巨大差异,已让他彻底明白,自己是有多么的渺小,这世间奥妙无穷,强者,不仅是需要用境界来衡量,力量的来源也有很多的层次。
众人听到冷小莫的话后,皆感到疑惑和不解,那样平凡普通的一剑,连灵力都不曾释放,哪怕是没有练过剑的人也可以轻易使用而出,而这冷小莫也随手便接住了此剑,却又为何称自己的剑道不如对方?很难想象,这是由新月帝国的第一天才,剑法更是举世无双的人口中说出。
“你应该知道,我是不怎么练剑的,千锤百炼的也并非是剑法,你的境界还太低,眼中有的还只能是剑,但同辈之中,你已算绝世天才。”女子的话依旧那般平静,但传入众人的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因为显得是那般的狂妄无知。
“谢赐教,出第三剑吧。”对方的话给了冷小莫很大的震撼,说自己的境界太低,代表对方的境界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层次,哪怕如他六阶真灵境的灵魂也无法探测,这样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他今天想要活下来,并非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