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未央宫北面的玄武门,就是宫门落锁的时间了。我庆幸自己及时赶来回来。
身后传来关闭宫门时沉闷的声响。
我回过头去,目光穿过空旷的广场,看见玄武门被两排侍卫一点点推合,像放慢了无数倍似的,两扇门的间隙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终至闭合。
我忽然觉得好累,我走不动了,就坐在一座宫殿的阶陛之下,仰头看着漫天纷飞的大雪,心里空空的,仿佛想了很多很多事,可是那些事情,在略过心头,偏偏不着一点痕迹。
“元夕,你怎么坐在这里啊,冷不冷?
温和的声音将我从茫茫的思虑中唤醒。
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穿了大红的狐裘披风,站在身后,一脸关切的看着我。
“宛贞姐姐”,我不禁喜出望外,“你怎么进宫了?”
宛贞姐姐是长乐公苻丕的夫人,也是苻睿和安阳的大嫂,最和气不过了。
宛贞姐姐微笑着叹了口气:“阿容今天生辰,太后说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宴会要从早上办到晚上,我实在累了,出来透口气。”
我笑道:“柔嘉郡主精神可真好啊!”
宛贞口气里带着些许无奈说道:“我不如她,我知道郡主和太后是好意,想着大家聚在一起好好热闹一天,但是每次在宫里参加了宴会我就浑身骨头疼,实在是招架不住啊。对了,元夕,你怎么在这里坐着,怎么不回岛上去?”
我只好告诉她,今天出宫去玩了,回来太累,走不动了,想在这里歇一会儿,结果差点睡着。
我说:“姐姐,你真好,到现在还记着我的手,还给我送药,我自己都放弃了。”
“别放弃,什么都试试,说不定什么时候运气来了,就好了呢。”
天幕渐渐昏暗下来,宛贞姐姐说:“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不要着凉,我还要再去广云台,不能陪你啦。”
说着,就让其中两个侍女陪我一起回琼英岛,还让人点了一盏明瓦的小灯笼递到我手中。
我说:“姐姐,你留着吧,我习惯这条路拉啦,闭着眼睛走都没关系。”
宛贞姐姐执意要把小灯笼给我:“我去光云台这一路上灯火通明,倒是去琼英岛,光线十分不好,要是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看着她去了广云台就向太液池走去,心里想着,过了年,春天就来了,太液池上的冰就会变薄,我又有一段时间不能在琼华岛上住了。
冬天本来就黑得早,以前从广云台到太液池这条路,到了晚上只有几盏矗灯在微微发光,像一个困倦人的眼睛,现在因为刚刚下了大雪,广云台上辉煌的灯火照过来,此时此刻,这条路竟然就像琉璃铺成的,发着柔柔的光。
站在岸边,遥望太液池深处,冰封雪压,暮色茫茫,隐隐看到几个岛屿的影子,一个恍惚,我好像来到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梦境里。
也是这样的场景,茫茫冰原上,明月中悬,百步之外人影皆清晰可见。叶回拉着我的手在往前一直不停地向前跑,无数的黑袍刺客从三面骑马奔驰而来,密如飞蝗的羽箭朝我们身上射过来,叶回将我紧紧护在怀中,却依然迅捷无比地将那些箭矢不断拨了去。
两个人已经奔跑了很久很久,马蹄声似乎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一队人马骤然从不远处的前方出现,为首的黑衣人拼了命似的,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扑了过来,我本能的转身挡在了叶回的身前,胸口被冰了一下,接着撕心裂肺的感觉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我看向痛处,那人拔出剑来,剑尖下,心头鲜红的血,在四面围过来的火光中,像一朵朵红梅初绽,疼痛之下,我连喊都没有喊出来,便向后倒去。
叶回红了眼睛,一手持剑便刺向了那个人的喉咙,那人的鲜血喷薄而出,随即就倒在地上不再动了。
叶回挥剑和敌人搏杀,却仍然颤抖着声音,一声声唤着我说:“元夕,你不要睡,你醒一醒······”但是,我眼睛里的光渐渐散去,说什已经听不见了。
但是叶回始终不肯将我放开手,始终是一只手护着我,一只手拼杀,围攻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而叶回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渐渐的,叶回的白袍已经被染成了枫叶如火的红色。当杀完最后一个刺客,他再也支撑不住,抱着已经不再会呼吸的我,倒在了寒冷刺骨的冰面之上。
我赶紧收住自己的思绪,仰望着暗夜里不断飘落的雪花,轻轻地问:“叶回,你还活着,对不对?你一定要活着。”
忽然桥头上一个少年焦急的声音响起来:“元夕,是你吗?”
我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羊角灯差点掉到地上,一个高高的人影从桥头上朝我奔跑过来,是叶回吗?我喜不自胜地举起灯笼,那个人已经到了跟前,一身锦帽貂裘,脸却冻得通红,不是苻睿又是谁!
我大失所望,可是此刻仿佛也没有那么讨厌他。或许是我想念叶回的时候,心底里总会比平常要温柔些。
“元夕,你今天去哪了,我满宫满城地找你······”
我好奇道:“你找我干嘛?”
苻睿有些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声音就变大:“当然找你玩了,还干嘛!”
我更好奇了:“今天广云台那么多人,那么热闹,还不够玩的吗?”
他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也立刻提高警惕,广云台那么多人,他不找他们玩,非要找我玩,可见,能去参加裴洛容宴会的那群宗亲权贵,在朝中的地位都很高啊,连苻睿都不好意思捉弄他们,所以生生地耗了一整天,就来欺负我?
一阵北风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太液池边,荒郊野外的,就算有侍卫巡逻,终究也是没什么人。他就算偷偷摸摸打我一顿,也不会有人管啊!于是,我说:“殿下您赶紧回去吧,我也要回岛上了。”
“那我送你回去”,又看看提灯笼的小侍女,说:“她们是你身边的人吗,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我告诉这两人是宛贞姐姐留下来陪我的,苻睿就说:“你们两个快回去吧。”
我不同意。
但是他坚持要送我,还让那两个小姑娘立刻回去找宛贞。
那两个小姑娘,看看我,又看看他,一个是客居于此的司天台典簿,一个是天王的儿子,巨鹿公殿下,立刻道了声安,转身回去了。
苻睿笑道:“走吧!”说着,就来牵我的手。
我一把甩开,一下子弹出好几步远,颤声问道:“你干嘛?你不能和我拉手,你是男的,你不知道吗?”
苻睿没有说话,想说什么没有说,只是抬脚就要往这边走。
我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害怕起来,就算以前苻睿找我麻烦,从来没得过什么便宜,那我也是很害怕。我一把抽出金错刀来。
我不会用刀,只是举在胸前,定定站在那里。
苻睿提着小灯笼,愣了一愣。远处广云台隐隐有乐声飘过来,接着幽暗的灯火,我看见苻睿的脸色越来越红,好像特别生气。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生气。只是紧紧握住了金错刀。
忽然,苻睿欺身向前,一把就夺了我的刀,扔在地上。抓着我的手腕,痛声斥问:“你要做什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啊?”
我气愤地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怒气油然而生:为什么非要欺负我呢,未央宫里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招惹我!
我什么都没有说,低下头,猛然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苻睿痛哼一声,立刻就松开了。
我趁机跑过去,捡起了那把金错刀。
三年前,分别的时候,叶回将这把刀给我系到身上,告诉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等着他来接我。
金错刀上宝石熠熠,发出柔柔的光泽,好像叶回的眼睛。
那是三年前分别的时候,叶回将那把刀给我系在身上,说,保护好自己。
我蹲在地上,擦去金错刀上的残雪,冰车辘辘,转眼已经到眼前,我站起身就往冰车那里走,可是苻睿过来,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我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抱紧了金错刀,害怕它重新掉到地上。苻睿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驾驶冰车的老爷爷看见刚刚发生的一切,赶紧将我扶起来,说道:“大人啊,要不要叫个御医来看看。”我摇摇头,请他将我送回岛上去。
坐到冰车上的那一瞬间,我累得就好像骨头被拆掉一样,想想这一天,真是委屈,先是在宫外,几乎被那个变态男宠给掐死,回到宫里来,还要受苻睿的气!
冰车在太液池上飞驰,北风在耳边猎猎作响,我仰头望着漆黑的天幕,心中默默说道:“叶回,你在哪里,我想去找你。”
刚到清溪别苑的时候,我不明白这里的话,叶回说什么我都听不懂,我说什么他也听不懂。我们说的话不一样,写的字也不太一样。
叶回就一个字一个字写给我看,写一个念一个,好在他写的字,就算不认识,也能猜出来写的是什么,他每天很耐心的教我,一边写还一边念。教了一个月,差不多交流起来就没有什么障碍了。
他告诉我,这一年是甘露四年。
我不知道甘露四年是哪一年。
他又说,这里是他的别苑,建在云岫山中。云岫山很美,等再过一些日子,我身体不这么虚弱了,就带我去别苑外面玩。
我那年十一岁,刚刚收到Z大学少年班的通知书,如果是以前,这个世界也好,那个世界也好,我在哪里都无所谓,这个世界虽然陌生,可在那个世界我过的也是一言难尽。但是我拿到通知书以后我就觉得穿越很亏了,毕竟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时候就要到了,我要把自己奉献给宇宙飞行器事业,哪怕死也要死在银河里。
所以,我看到自己穿越到古代就特别郁闷,一连几个月都闷闷不乐的。叶回很有耐心地陪着我,哄着我,我只是觉得他人很好,可是依旧不开心。
他之前问过我从哪里来,我把地址写给他,他摇摇头,说没有听过,他让我这里养伤,说等伤好了,就送我回家乡去。
我心里略略鄙视,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把穿越来的人送回去呢!
那时候,我已经觉得身上有些力气了。想起叶回说,他是从后山的寒潭中将我救起来的。
也就是说,那潭水和家门口那条河在某个维度上是相通的,如果我跳下去,或许可以回到我曾经生活的世界。
那些天,叶回没有在别苑,他说要出去一阵子,回来的时候会给我带礼物。我心想,等你回来,我可能就不在了,不过,不管到哪里,我都会记得你。记得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天下午,走出时候,我还想了一下,以后还会回到这里吗?
门外是一片青青的草地,夕阳斜照在上面,我正好看见那些浮在阳光里的尘埃,我回头看看,门上挂着一个匾,上面写的不是清溪别院,而是三个字,“皓月馆”,我心中纳闷,难道叶回在骗我?
叶回说,寒潭在这房子的后面,可是这房子的后面是一座山。正有溪水潺潺流下来,绕了屋子一圈,从屋子的前面流进去,又从后面流出去了,我沿着溪水溯流而水,走的天都黑了,这才看到了叶回说的那个寒潭,
夜幕之下,还能看见潭水上面缭绕的丝丝寒气,挥之不去。我告诉自己,别怕,跳下去吧,你的水性那么好,没事儿的。上次来的时候,太慌乱了。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瞪大眼睛好好看着,看看到底是怎么穿越过去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到了潭水中。
睁开眼睛,想看清回去的路。
想起自己活过的匆匆十三年的光阴,叶回是在父母外公之后,对我最好的人了。
在水里,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几年来,像条野狗一样生活的我,忽然就得到了这样无微不至的垂怜,我还没有报答······
我让自己在一点点沉下去,不断地沉下去,满心悲伤的在潭水深处寻找我回去的路······忽然,腰间一紧,接着便被一股很大的力道带出了水面。
我吓得呼吸都不均匀了,呛了好大一口水,上来后先咳了好一会儿,跑飞的魂魄才重新回到身体里,我看见暮色之下,阿起浑身湿淋淋的站在我面前。
“你怎么这么傻!你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告诉我!”叶回气急败坏的说。
“潭下暗流涌动,潭水过于寒凉,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那里的吗?”
抬起头来,叶回湿淋淋的头发,银色面具下的琉璃一样的眼睛因为焦急泛了红。
一阵阵羞愧心酸涌上来,忍不住骗他说:“我本来特别喜欢游泳的,但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游过了,我只不过是想下去······”
我怕他责备我,故意说出一腔极其委屈的调调来,委屈的都要流眼泪了,委屈的自己都要相信了,可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拥进了一个湿漉漉的怀抱里,听见叶回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响起来,“你吓死我了。”
这个时候,几个侍从抬来了步辇。叶回就先是让我坐到步辇上,我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说道:“我没事儿,不过就是下水游了一会儿,哪有这么娇气的。”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侧了侧身子,就把我背到了他的背上。
我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我的脸帖在他湿透的衣服上,泪水不断的往外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山路上静悄悄的,侍从的灯笼发出柔柔的光,叶回背着我,跟着灯光,一步步向前走着,我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身上。
回去以后,他给我喝了很多姜汤,说是要给我驱寒,但是半夜里,我还是发起烧来。这是我到这里以后,第二次生病。第一次是在昏迷中,叶回什么时候救的我,什么时候来看过我,我都不知道。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一直陪着我,他都不用侍女来管我了,搬了一张小塌睡在我床边,只要我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
我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的眼睛黯了黯,好久,才缓缓说道:“我离开家的时候,也像你一般大。”
叶回也很可怜吗?我心里想着,就问了出来,叶回坐起身来,走过来给我掖了掖被子,他沉默了很久,我看得出来,他周身很是凄凉,但是他始终没有讲他的故事,最后只是缓缓说道:“元夕啊,对不起,我找不到你的家,你就留在这里,好吗?”我鼻子一酸,喉咙就哽咽了,赶紧点点了头。
以前,我都不敢让自己生病的,因为叔叔婶婶,不光不安慰我,见我一生病,反而骂得更厉害了。生病了,也是我自己去打针输液,回到家,也没人守着我,就算生病难受了哭了,最终还要自己安慰自己。
想不到,时隔多年,在我活着的时候,还会有这样一个人,愿意关怀我,爱护我。
未央宫里的日子漫漫无边,唯有回忆和叶回在一起的时光,才是我最大的快慰。
可是往往当我安安静静地沉浸在往事里的时候,苻睿就会跑过来,我的思路就断了,明明能触摸到的叶回的那片衣角,也就飘远了。
我想,这是我不喜欢看见他的最大的原因吧。
不过,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的生活就变得清净多了,是以,我就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回忆那段我生命里最温暖的岁月。
可是,安阳公主却问我:“元夕啊,你不觉得这些天冷清了很多吗?”
我刚想说:“并没有。”但是安阳公主没给我这个机会,她接着就说:“我四王兄病了,我们去看看他好吗?”
我把苻坚的儿子按大小排了一遍顺序,然后才知道她的四王兄就是苻睿。
本来我们都在甘露殿读书,本有同窗之谊,但是想起来他拽过我的发带,藏过我的鞋子,天天给我捣乱,还抢我的冰车,前几天还把我推倒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算起来,结的梁子远比同窗之谊多多了,所以,我并不想去。
可是安阳公主却把一件冰凉的东西放到我手中,说道:“这是四王兄送给你的,”低头一看,是一个金灿灿的弹弓。
我问她:“为什么给我这个?”
安阳公主说:“四王兄托我向你道歉,说那天晚上不该生你气,更不该把你推到地上,他让你别生气了,你们两个就和好好不好?”
我笑道:“我没有生气——只是,这个弹弓,我并不玩,送给我,也是浪费了,不如你替我还回去吧。”
谁知,安阳公主一下子就跑开了,说道:“要还你自己去还,要是让我去,四王兄又该说我笨了。”
我只好带了一包令姜给做的点心,去看望苻睿,并不知道他病成什么样子了。
结果,我一迈进苻睿的宫门,就看见他正在宫里堆雪人,见我进来,赶紧站起来,挡在雪人前面。
其实我早就看见了,他的雪人又胖又丑,当然,以他的水平,估计也堆不出什么漂亮的雪人。不过看在他道歉的份上,我就什么都不跟他计较了。
我说:“殿下,你病好了?”
苻睿咳咳两下,说道:“近日偶感风寒,那个,我······”
我看他脸色红润,生龙活虎,上蹿下跳的,比我都精神,为避免他再出什么幺蛾子,我赶紧把那个弹弓拿出来说道:“殿下,这是令姜给您做的爽口点心,您尝尝看,还有这个弹弓,我不太会,您留着自己玩吧。”
说着,我往他手里一塞,就要往外跑。
谁知,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斗篷,说道:“你不喜欢弹弓吗?你别走,我还有好东西。”他拍拍手,就有一个侍女,端了一个红漆木盘走了过来,上面有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打开盒子,原来里面放着一只小小的发钗
那只钗真漂亮,是玉做的,羊脂一样的颜色,微微透着粉红,像美人的脸庞,尾部雕了一簇小小的梅花。我看着那只钗,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梦境,在那个梦里,叶回站在落英缤纷的水边,手中也拿着一只好看的发钗,他微笑着说:“元夕啊,你怎么还梳着两条辫子呢,我给你带来了一只发钗······”
我鼻子一酸,赶紧去揉眼睛,我拼命地揉了好久,把眼睛揉的通红通红的,苻睿在一旁说:“元夕,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说:“没事儿,就是迷眼睛了。”
苻睿把发钗塞到我手里,说道:”这个多好看,特别配你,我觉得你肯定会特别喜欢才挑的。
我没接那只钗,只说:“殿下,我不能带发簪。”
“为什么?”他一脸的失望。
“我小时候玩发钗,被扎过,现在看见这个东西我就浑身不舒服——这么漂亮的东西,不带光收着有点太可惜了,你送给安阳公主她们吧。”说完,怕他还要拉扯,就转身快步走出了宫门。
刚松了一口气,迎头就看见柔嘉郡主裴洛容带着一群侍女太监朝这里走过来。我避无可避,只好站在路边低头请安。
裴洛容斜睨着瞧了我一眼,高抬着下巴从身边走了过去。我心中悄悄骂了一句,我保证没有出声音,谁知裴洛容立刻回过头来,走到我身边。
裴洛容气冲冲地说:“我警告你,离苻睿远一点,不要整天缠着他。”
真是天大的笑话,那个苻睿,不用人说,我也巴不得离她远一点。
她见我不说话,还以为我被吓住了,说道:“不许你和苻睿说话!”
我暗自好笑,她整天在想什么,这话的意思,是,是我在勾引苻睿吗?
裴洛容怒目圆睁:“你笑什么?”
我说:”你放心吧,你喜欢的东西,不是别人人都喜欢的。”
她似乎被我说中了心事,立刻恼羞成怒,骂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这来路不明的贱民”
我冷笑一声:”大小姐,你们吃的米,一粒一粒可都是我们这些贱民种的呢,没有贱民,你早死了。”
她脸色涨的通红,步摇都抖了,扬起手来就要打我。
但是,她的胳膊在半空中就被拦住了。
我一看,抓着她胳膊的是那个人,是那天昏迷醒来后就要掐死我的人,是那个和叶回的眼睛很像很像的人,他是天王最迷恋的人,我记得他的名字,他叫慕容冲。
他的身边前呼后拥跟着一大堆人,只见他跟裴洛容说:”郡主,奴婢们做错了事,自有他们的主子责罚。更何况,这位姑娘还有官职在身。你虽然有太后宠爱,实在不该越俎代庖,无视宫规啊。
裴洛容怒气极盛,指着那个人骂道:”鲜卑白虏,一个魅惑主上的妖童,也居然敢对我指手画脚。”
说着,就往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那个人也不躲,雪白的脸上登时红了起来,深沉的眸子里泛起一丝笑意,说道,我怎么敢对郡主指手画脚,只是这未央宫是陛下的未央宫,旁支王戚怎么可以随意僭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