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龙阳之好
听了我的回答，他回过头来，一脸“人贵有自知之明”的样儿。
“不过……”他如墨的眼眸流转，神色里掺杂一丝复杂，“不全对。”
我紧盯着他，等着他口中再蹦出几个字。不想这李世民惜字如金，就此没了下文。见着小公公端了糕点来，他吩咐伺候我用膳便独自踱到大殿外去了。这月黑风高，他不会是偷看三千佳丽去了吧？
我边吃着糕点，边拿起紫砂茶壶就要倒茶。我一个手软，眼看着茶壶就要翻倒。忽然，即将翻倒的茶壶被一只玉手稳住，我抬眸看见那个玉面小公公一脸认真又害羞的神情。他眼神闪烁，见我看着他，小脸又不禁一片绯红，急忙将玉手从茶壶上抽走。
“哼，居然连小太监也调戏。”一声冷哼，打断我飘远了的思绪。
“我倒是宁愿调戏太监，也不想与你共眠。”我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看着李世民的菜色的脸欢乐得一下子呛到了。果然乐极生悲。我拼命地拍着胸前狂咳一阵，猛灌了一大口茶水下肚。
“小贵子……”李世民闷哼一声，捞了张凳子坐到圆桌对面去自顾自喝起了碧螺春。
见死不救，如是之谓。冷血动物，如是之谓。袖手旁观，如是之谓。
小贵子自是那个会害羞会脸红的小公公了。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身旁，玉手轻拍我的后背，温柔的力道刚好够让呛到气管里的糕点下肚。我一度怀疑小贵子是大内高手，深藏不露，是太子安插在李世民身边的卧底。可事实上，哪有那么多007，不过都是在宫里混口饭吃。
“谢谢。咳咳……”我又灌了一大口茶，有些微醉了。我这是茶醉。一般人，喝酒会醉，而有些特殊体质的人，喝茶也会醉。我就是属于这些特殊的人群。眼前，李世民的脸从一个变成两个再变成四个，在我对面晃来晃去，看着有点天旋地转。
“好玩……这茶好喝……”我试着站起来，脚下竟觉得有点轻飘飘，仿佛腾云驾雾飘在云端。
李世民只是坐在对面把玩着茶盏，看着我笑而不语。他笑容里的那一丝温暖，看得我心里一颤。我觉得我肯定是醉眼昏花了，他那******冰山脸，恐怕是等南北极的雪都化了都不会有温暖的笑容。
“凌大小姐，不知对合作之事考虑得如何了？”他放下茶盏，正色道。
“合作？我都给忘了。”我一拍脑门，对这事正闹心得厉害呢。偏巧，这李世民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儿。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就算我有七十二变三头六臂也逃不出他这如来的掌心了。
不知为何，我脑中最先蹦出来的人竟是李子曦。
“本王不想听到忘了二字。”李世民的冰冷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攫住了我的脖颈，手指随着他眼底的冰冷一点点收紧。我瞥了一眼跪在了一旁的小贵子，宫里一向夜深露重，再加上眼前这座万年冰山，也难怪他身子抖得那么厉害了。
“说！”只他一眼，我便从头到脚僵住不敢动弹。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他卡的太紧，一时竟提不起气来。难道我就要这样命丧他手了？
求生的本能告诉我，这时候我顾不得他皇子还是王爷的身份了。拼尽全力，我使出防狼绝招，朝他踢了过去。他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异样，立马松开了我的脖颈。只是，明明我的脚尖狠狠地踢中了某个软乎乎的东西，他为何仍旧面无表情呢？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我只能断言：李世民修炼《葵花宝典》，自宫了。
“合作，可以啊。只是……”我揉了揉被他掐疼的脖颈，拿起一块桌上的糕点塞进了嘴里。说实话，这宫里御膳房的糕点真不错，香软酥。
“敢跟本王谈条件！”他低吼着，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我瞥了一眼一旁小贵子公公，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几****要保证我吃好喝好睡好玩好……”我掰着指头一条一条细数。待我一口气说完二十几条，只见他一脸的糕点碎屑，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一边暗暗赞叹他良好的心理素质，一边从我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白色绢帕丢给他。
他只瞥了我一眼，用左手衣袖飘然拂面而过。这副德行还不忘耍酷！我抽了抽嘴角，端起茶杯就要喝茶，忽然，点点白色芝麻从天而降，尽数跌入杯中，渐渐没入。
“李世民！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一时气急，重重地将茶杯拍入桌子里一寸。就在我和李世民大眼瞪小眼到白热化阶段时，只听到一声十分不和谐的哗啦，桌子碎裂成两半，茶壶茶盏烛台花瓶均乒乒乓乓摔了一地。看着那些美味的糕点滚落在地，我讪讪转身躺倒在一旁的软榻上。
早知道皇宫的桌子这么不经拍，我就吃完了那些糕点再拍好了。而一旁的李世民，则冷静地打发小贵子收拾残局了。
“凌大小姐，您刚才说的条件我都答应。”突然他对我再次用了敬语“您”，这准没好事。
“等等，再加一条，这几天我在宫里，凡是有我的地方不要让我看见你，否则，我会吃不好睡不好玩不好喝不好……”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只见他脸不红也不绿。我暗捏粉拳，一咬牙，心有不甘地剜了他一眼。
他淡然点头，拂袖而去。
宫里的日子没了冰山在旁，也过得滋润，几乎就想着这样住在宫里也不错。直到那一天，那个彩蝶翩翩的公主再次出现。
皇宫里，午后的阳光灿烂的让我心情格外的好。一旁的小贵子正帮我剥着新进贡的葡萄，另一旁的红儿正用葱玉般的纤指拈着一块糕点往我嘴里塞。我对着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心满意足，微眯着眼儿打盹。
“六公主，六公主……”大殿外，不知哪个不识趣的宫女儿绕了我的清梦，我正恨得鲤鱼打挺般从软榻上一下子蹦了起来。
“你就是凌筱仙？”只见女子一双美目圆瞪，玉脸因走路过快而红通通汗津津，浓浓的脂粉味儿直呛得我喷嚏连连。她一身彩衣，愤愤地一手指着我的鼻尖，一手叉腰，并不似我那日见她那般淑女。
“嗯哼，有何贵干？”我抬手擤着喷嚏后残留的鼻涕，擤完轻轻一甩。那亮晶晶的液体似知道我的心情般，毫不客气地作抛物线状落到了对面山鸡公主的彩衣上。小贵子、红儿还有她身边的小宫女嘴角纷纷轻轻抽搐起来，想来，这恶主平日里是欺压宫女太监惯了，一时所有人都对此视若无睹。
“你！”她一脸尴尬，一跺脚，利爪便向我脸上伸过来。我左躲右闪，暗叹这女子将九阴白骨爪使得出神入化，招招能破相。自此，我下定决心日后定向她讨教，好让我学成之后亲手毁了李子曦这厮妖孽的长相。
高手过招，通常只能打个平手。她爪我闪，如此往复，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我实在闪得腰酸，只怕再闪下去连我这肥腰一起闪了。而宫女太监们则在一旁端看我俩这样重复了一个时辰。
“好啦，山鸡，不，六公主，我认输，咱们别玩了。子曾经曰过：总是重复一个动作容易得老年痴呆。”我闪过身去第301次躲开她的凤爪，见她爪到一半，便停下了刚才就锲而不舍挥舞着的凤爪。
“好。”她收爪，掏出绯色丝帕擦了擦玉指。我看着她仔细擦手的动作一愣，我记得她刚刚就没碰到过我的脸，头发衣服什么的就更没有了。敢情她这是嫌我脏？在被我的大脑和小脑否决之后，我只能将她的行为归类为洁癖。因为她和李世民是同一个爹，有其兄，果然有其妹。
“你什么时候把三哥赶出去的？”她一边继续擦着她足有一寸长的指甲，一边头也不抬地问我。
什么？我赶他？
“是他自己要走的，怨不得我。”我好笑地往软榻上一坐，继续吃小贵子剥好的葡萄。
“那他为什么现在天天住在我宫里？”她擦完指甲之后，对着我的方向又比划了两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我一眼瞥见她嘴角的笑，突然从头冷到脚，连五月的阳光也黯淡了。
“那还是……叫他回来住吧……”我艰难地咽下刚丢入嘴里的葡萄，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个妹妹比哥哥还可怕。
大殿外，一袭白色锦衣上绣着红色云纹图案，一排丝扣自上而下蜿蜒成画，耀眼夺目。我下意识地抬手遮住来人灼灼的光芒，果然瞎了我的狗眼，竟然是李世民。
我恍了神，暗叹他与六公主的心有灵犀，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已经懒懒地躺在了大殿另一侧软榻上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了。不得不说，他有时候确实是个不拘小节乃至有些放浪形骸的孟浪皇子。
“六公主……六公主……”这脆生生的柔媚声搅乱了我的视听，把我的视觉刹那转换成了听觉，转过头，眼神再不复流连在李世民身上。在看到小宫女的瞬间，我突然想到了韩红，或许，韩红正是那宫女曾的n次方孙女吧。我直愣愣地盯着她，压抑着走上前问她是否姓韩的冲动。
她朝我一撇，似瞥见了我眼里的冲动，她主子似也瞥见了，却都不动声色。敌不动，我不动，我便也只是傻傻地看着她俩主仆在那咬耳朵。那宫女悄声在山鸡公主耳边说着什么，我拉长了耳朵也没有听到。可惜了我学艺不精，顺风耳只学了一半，现下只听闻大殿某一隅传来的打鼾声。
而那山鸡公主脸上的表情却是精彩纷呈，一会儿蛾眉紧锁，一会儿眉开眼笑，一会儿又目露凶光，最后以满面娇羞收场。我长叹一声，这少女怀春的心思，真是恐如来佛也猜不透。
只见那山鸡公主春光满面，也不道别，也不吱声，转过身，踏着一路小碎步屁颠颠跑出了大殿。我一头雾水，不知道是本能还是好奇，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上去。这不跟还好，一跟上去，便发现了这六公主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在宫里兜兜转转，就在我差点儿跟丢了六公主的时候，主仆一干人进了一间宽敞华美的大殿。我就近挑了棵比较结实的雪松，极目向大殿内远眺。我倒挂于某根树枝上，终于分辨出殿内有一男子。他玉冠束发，身着青色锦衣，腰系白色玉带，胸口至腰间极为醒目地绣着一朵盛开的白色莲花，远远看去，那朵莲花竟似真的一样。
郑圣瑾？他清澈的眼眸略过我所挂的雪松时，我不禁一怔。这眼神太熟悉，熟悉得我闭上眼都能认得出来。可是，他怎么会和六公主在一起？
我远远地看见六公主亲昵地拉着他的衣袖，一甩、再甩、又再甩，真不明白这甩袖的桥段怎么历经上千年仍不衰，反而在某些偶像剧里有愈演愈烈之势。而六公主尖尖的长指甲，随着她甩袖的动作和频率，悉数划伤了郑圣瑾手背细腻的皮肉。我想起第一次见郑圣瑾时，他手上有细微的似乎被利器划伤的口子，敢情都是他俩爱情的结晶、血的代价。
此时，郑圣瑾的脸上，只洋溢着溢于言表的幸福，那是和我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神情。我心里一酸，只听咔嚓一声，我的身体便闷声落地。我也不觉得疼，兀自爬起来连尘土都不拍就狼狈地逃走了。跑着跑着，我心里越想越憋屈，明明是他们狼狈为奸，为何落荒而逃的人成了我？
我仓惶一路小跑到大殿，李世民冷着脸训斥小贵子。敢情他必定是妒火中烧，见不惯我与小贵子的亲昵。想到此，我心情又好了起来，悄悄躲在殿门外偷瞧起来。
“说！她去了哪？”李世民的手已经掐上了小贵子细嫩的脖颈，因过度用力而手背青筋暴突，像极了一条条蜿蜒在淤泥里的蚯蚓。
“奴才……不知……”小贵子的声音更多了几分挣扎，惹得我心里极不是滋味。有仆如此，主复何求！
李世民冷哼，只听得咔嚓一声，许是小贵子的脖颈断了吧？静默，死一般的静默。我颤颤巍巍地一寸寸偷偷向殿内瞄去。
只见一着湖蓝色锦衣男子端坐在案几旁，小贵子的脑袋依旧在脖子上好好的，李世民也依旧冷着脸。看这男子的身形，倒是有几分熟悉。我搜肠刮肚，也未想出这男子是何方圣神。许是这古代的男子看着都有那么几分相似吧？就像我看外国佬的长相，总觉得大同小异。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一拍脑袋，想起未曾见这男子怎么进的大殿。自古只听闻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曾闻天上掉下个美男子啊。只是，这一喊，我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本打算看一场好戏的。
“凌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蓝衣男子依旧背对着我，语气十分淡定。我这是对牛弹琴呢？他的答非所问让我惊慌失措。一惊慌失措我就开始口不择言。
“啊……色狼大叔……”向前一步，我窥见了李佑承的容貌，惊得倒退三步。大白天，我活见鬼了，还是一只屡见的绝色色鬼。
他抿了一口的茶水一点儿不剩全喷在了李世民白色的锦袍上，果然皇室子弟不知滴滴杯中茶的辛苦，浪费如此好茶，可耻可恨！这会儿，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绿一阵黑，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
“大叔？我有那么老吗？”李佑承幽怨地看着我，活脱脱一个弃妇。
“不，不，是成熟，少年老成。”说完之后，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可怜我小学里就没学好成语，如果可以回到小学里，我一定跟着那个头顶秃得不剩几根青丝的语文老师好好学。可惜时不我待，也只能看着一脸黑线的李佑承傻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