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苓厅中,韩林儿躺在紫檀交椅上,把脚搁在紫檀雕魑案几上,还在回想刚才见到桐鸣郡主的画面。她的那道印记极其像一个胎记,但从形状上看却自己联想到那副画。
韩林儿从怀中掏出杜遵道死时候留下的那副羊皮画。
足足看了一个时辰,韩林儿依然还是理不出一丝头绪。
一条龙蜿蜒在群山之中,那些山不是特指那一座,只是抽象的表示有山,龙的周围还有云,大小不一。为何杜遵道到死都拿着这张画,估计画是他自己画的,如果是他画的,那他肯定在查找什么,难道是藏宝图,是不是那些红色笔记划掉的就是否认的地点?又为何刘非桐左手臂上也又一条类似的形状?冥冥之中,韩林儿有一种直觉,羊皮画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沈万三跑了进来,小脸通红,像是发现了什么好宝贝,有点手舞足蹈,喜形于色。“捡到宝贝了?”韩林儿拍了拍他的脑袋。
“被你猜中了,我还真在我爹的库房中找到了好东西,绝对的好宝贝。”说完,沈万三趴在韩林儿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还真是好东西,为什么你爹不拿出来,等着卖个好价钱?”
“我爹当初买了,但是他不会用,后来就扔到库房里了,但是我知道那是个好东西,你绝对用的上。”
“那你要多少多少糖葫芦才能换啊?”
沈万三歪着小脑瓜想了想,“宝贝可以白送你,但是以后这个东西只许可我造!这样我就可以赚很多很多钱。”
韩林儿和他拉拉勾,“一言为定!”
忽然沈万三看到韩林儿的画,一把抢了过去,左看右看。
韩林儿一把又抢了回来,“别弄坏了,小屁孩。”
“弥勒佛,你画了那么多湖干啥啊?”
自从韩林儿告诉沈万三自己是弥勒佛转世,沈万三就叫他弥勒佛。
“你说什么?这上面的形状是湖?”韩林儿一把拉住了沈万三。
“对啊,我家的店铺很多,我爹有个地图,有店铺的地方做了标示,我看过他的地图,你知道吗,风水中水就代表着钱,鱼米之乡都是富庶的好地方。所以我对湖都特留意。”
“你确定这都是湖?”
“我肯定都是湖,你看这个像金元宝的是巢湖,那个是和我家狗头金形状差不多的是太湖。”
“那中间这条龙是?”
“长江啊!你看龙头在太湖右侧,那是入海的位置。”
韩林儿恍然大悟,这上面画的果真都是各地的水系。如果从太湖和巢湖的位置来断定,那些红笔画了叉的湖泊居然都在北边,一路从北向南向东画来,眼看下一个湖泊就是一个树杈样子的湖泊。
“小鬼,你看这是哪个湖?”
“这个是……”沈万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好像是安丰的瓦埠湖。”
这个地名安丰,听起来好熟悉啊,韩林儿想到这个名字最近几天大家一直在说。
对!韩林儿猛然醒悟,是刘福通信,先提出让我退到安丰,然后那些文官大臣就都坚持退到安丰。
这其中肯定大有蹊跷!
韩林儿陷入沉思,到底刘福通在搞什么阴谋?到底安丰有什么东西?
就当韩林儿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采苓厅又来了一人。
桐鸣郡主端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沈万三素来和刘非桐相熟,看到她来,跑了过去,拉住她的袖子问:“刘姐姐还没有睡吗?什么时候还做方酥,上次送我的,拿给了顾嚒嚒,嚒嚒说好吃极了。”
刘非桐脸有些僵硬,下意识推开了沈万三的手,目光始终盯着韩林儿,嘴里随意说着:“还会再做的……别急。”
韩林儿看到刘非桐的目光,心中一动。
那目光热烈,还有一丝急切。
她想干什么?那会儿才在凤桂楼见过,她怎么跑到采苓厅了?
韩林儿坐正了身体,把脚从案几上拿了下来。
“这么晚了,郡主还有事情?”
“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刘非桐神态忽然变得扭捏起来,说话吞吞吐吐,眼睛却瞄了一下沈万三。
韩林儿挠了挠头,对着沈万三说:“小鬼,你先去找顾嚒嚒,我和你姐姐说几句话。”
沈万三一吐舌头,很知趣的退了出去。
沈万三很鬼,他用力踩着地面,一路跑了。
可他并没有走远,又悄悄返回了采苓厅,躲在窗户外面偷偷听着。
“郡主有话可以说了。”
“我其实……”刘非桐欲言又止,却绕过了案几走到了韩林儿面前。
韩林儿鼻翼动了动,瞳孔紧缩,身体隐隐弓了起来。
“其实什么?”
刘非桐脸色绯红,有些难以开口。
“其实,我父决定把我嫁给主公时候,我心中很是不愿……”刘非桐双目含情默默盯着韩林儿,“但在沈府日久……我却越发觉得主公高瞻远瞩,敢作敢为,必会成为一代明君。”
听了这番话,韩林儿有点不好意思了,脸红了,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说:“郡主高看我了……我那有说的那么厉害……”
刘非桐倒了杯酒,双手端到韩林儿面前。
“主公,小女愿为先前的鲁莽无知向主公赔罪,先干为敬。”说着刘非桐饮了杯中的酒。
韩林儿第一次看刘非桐饮酒。饮酒姿势倒是极美,兰花指翘着,左手宽袖掩住右手的杯子,但就是饮酒时有些豪迈,让韩林儿很是意外。
看来刘非桐还有狂放不羁的一面。
接着,刘非桐又给韩林儿斟了一杯,递送到韩林儿面前。
“若主公原谅小女先前的鲁莽,也请饮了这杯吧。”刘非桐似乎不胜酒力,眼眸惺忪,肩头的淡绿纱裙也微微撇开,露出白皙长颈下精巧的锁骨。
酒杯中酒色在烛光下微微晃动。
清酒美人,红烛高燃,这静谧的夜难免让人沉醉。
“这……”韩林儿并不接酒杯。
“怎么?”刘非桐眉头微蹙,“主公还是不肯谅解我吗?”
“我从没有怪罪过郡主,谈什么谅解?”韩林儿找了个理由,身体悄悄往边上挪了挪。那紫檀的交椅宽大,韩林儿身量小巧。
“主公若是不喝……”刘非桐斜斜靠在了紫檀交椅的半圆扶手上,把上半个身子探了过来,“我今夜……就不走了。”
韩林儿心怦怦直跳,觉得一股热气从脚下升起,直冲脑门,登时口干舌燥,手脚无处安放。
“别,别,别……”韩林儿连说三个“别”,他虽知人事,但还是处男之身,从来见过这种阵仗,他也从没有想到刘非桐一个堂堂的千金大小姐,能如此放荡不羁。
“那就喝了吧…..”刘非桐把酒杯送到了韩林儿口边。
韩林儿无奈接过了酒杯,手碰到刘非桐的手,只觉得一股阴凉。
那股阴凉让韩林儿一激灵,他假意没拿稳,把酒杯掉在了地上。
采苓厅的地上铺着猩红的地毯,酒洒上后,一股青烟冒了出来。地毯沾染酒渍的地方迅速变成了黑色。
这酒未免也太烈了!
可惜韩林儿没有看到这幕,他的脸被刘非桐两只手捧住了,抬了起来。
“主公心中定还是怨我,对不对?”
“那里,那里,夜深了,还是请郡主回凤桂楼吧。”韩林儿挣脱开那双手,开始下逐客令了。
那双手太冷了。
“小女说了,如果主公不原谅我,我今晚就不走了。”
刘非桐说这身体一矮,居然倒在了韩林儿的怀里。
一只玉手探入了韩林儿怀中。
韩林儿只觉得胸口冰凉,那种凉从前胸凉到后背,感觉自己一瞬间被扔到了夏天储冰的地窖中。
他右手一把按住了那只手臂,缓缓提了起来。
那手中拿着刚才韩林儿一直研究的羊皮画。
“郡主这是什么意思?”韩林儿面沉似水。
刘非桐并不应答,嘴角露出了狞笑,右手一抬,一把燃着黑烟的匕首狠狠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