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涛结婚一个月后,母亲就病逝了。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多亏了李护士,在她的精心照顾下,母亲病痛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一些,她走得很安详,临走时握着李护士的手,觉得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魏涛知道母亲的心思,她还是放不下对他的牵挂,想把这种牵挂都寄托在李护士身上,李护士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意。她对母亲说:“妈,您放心,我会向您一样爱着魏涛的。”母亲听了她的话,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魏涛的心疼痛难忍,他才知道母亲如此爱他。记得他高三复读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天空布满了阴郁,遮住了阳光和蓝天,他在一片灰色的天地里像家里的那头倔驴一样,想把所有的劲都用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他就不相信这片土地种不出金黄的麦子。
母亲步行十里地,翻过两座大山,用背过麦孔的脊背背着她烙的饼子,腌制的菜,来魏涛复读的中学看儿子。当她费了好多周折,找到魏涛时,魏涛看着她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粗布衣服,蓬乱的头发站在同学们中间找他时,魏涛的自尊心受到了屈辱,他没好气地埋怨母亲,没给她一副好脸看,他从她粗糙的手中接过东西,厌恶的催促母亲赶紧回家。如今想到这些往事,他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可恨,泪水便夺眶而出。李护士看着沉浸在悲痛中的魏涛,她温柔的抚摸着丈夫的肩头,送上一两句低声的“好了”。魏涛慢慢地觉得李护士是一位好女人,他要好好爱她,白露就这样远离了魏涛的世界。
魏涛给母亲烧过七七纸以后,就用这几年攒的钱,在会县县城开了一家销售电子产品的店铺,这里熟人多,都比较照顾魏涛的生意,他的店铺生意红火起来了,他整天忙得热火朝天,日子在这样紧张忙碌中,好多闲情逸致被奔波的脚步声淹没了,他眼中的那一层忧郁被生活中精打细算取代了。如今,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商人的精明和世故。
白露上了冯志涛的车,车子在黑夜里奔跑,不断穿过沉沉的夜色,将闪烁的灯光和喧哗的人群摔在后面,白露疲惫地靠在车椅上,她迷茫的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冯志涛在后视镜里看着白露那张憔悴的脸,猜度着白露的心理。。
冯志涛不时观察着白露的面部表情,把车开向了黄河边上。他对白露说:“今晚怎么了,心情不好啊!要不下来转转!”白露看着在夜色里奔腾的河水,她像被撞到了疼痛似的,冲着冯志涛悲哀的叫道,“我要回家,送我回家!”冯志涛惊奇地转过头看了白露一眼,白露的眼里满含泪水,眼神里透着寒冷的光,她努力地掩饰着内心的空洞,冯志涛看了一眼,发动了车子。
冯志涛把白露送回家。白露自顾自的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儿,她穿着一身驼色的长毛衫走了出来,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冯志涛,“你陪我喝会酒。”说着她从电视柜里拿出两瓶红酒,这是为魏涛准备的,白露原想在下雪的冬天,和魏涛一边看雪,一边对饮,一起读诗,一起唱歌,还要跳舞…她为这一天的到来,构思了很多浪漫的情节,可是这一切,都不会实现了,不会了。她拿起酒杯,冯志涛帮她打开了酒,给她端起的映着一双失神眼睛的杯子里有些急不可待倒上了红色的液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白露碰了一下冯志涛杯子里的茶水,将杯子里映着自己无助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她急不可待地去取酒瓶,冯志涛抓住了,给她倒上,她一仰头就喝了干净。房间里柔和的光线照着白露苍白而寂寥的面孔,几杯酒以后,白露打开了房主遗留下来了的留声机,一阵委婉而悲凉的乐声在屋子里响起。冯志涛看着白露的一举一动,他犹如在欣赏一部黑白电影,镜头下只有一位落寞的舞者用柔软的身体表演人生,悲悲戚戚,凄凄惨惨。
白露抬起一张喝得红通通的脸看着冯志涛,她轻蔑地笑了,“你干嘛要送我回家,看我可怜吗?可怜吗?”她讥讽地望着冯志涛。冯志涛没有说话,他用深沉的目光看着白露。白露生气了,她冲冯志涛嚷道:“他结婚了,他还没有陪我看雪呢,他就和别人结婚了…”白露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对冯志涛倾诉。她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吮吸着杯中的酒,好像要把所有的痛苦咽下去,一双眼睛忧郁地望着窗外的夜色。“你有家庭,你有老婆,你一次又一次的接近我,你什么意思…”说着说着,她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起来。冯志涛的心碎了,他不知道如何来安慰白露。他深情地看着白露轻声说:“你少喝点,喝得越多越难受!”他乘白露趴在桌子上,企图用自己的大手拿过白露手中的酒杯,当他的手接触到白露的手时,他的心开始乱跳起来,他抱住了因哭泣而颤抖的白露,她那样柔软而纤弱,他怎能忍心她流泪,他捧起那张流着泪水的脸,轻轻地亲吻着湿淋淋的面容,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白露没有拒绝他,她吮吸着他温润的嘴唇,好像从深渊里抓住了救命的绳索,她紧紧地抱住了冯志涛的脖子,将身体靠近她,企图寻找一种生命的力量。在白露空洞的眼神中,冯志涛看到了她的痛苦将要吞没她自己,他将她抱得更紧了,岁月中遗失的柔情涌上心头,在沉沉的夜色中像一盏明灯,让他的内心忧伤而沉重。
冬天的夜黑沉沉的落下来,盖住了那些在白天里受过的伤。城市的灯光柔和地在夜色里安抚着疲惫的街衢,几只饥饿的流浪狗游荡在大街上,用敏锐的嗅觉,寻找着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