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春天多风,在随着春天的到来,这东风便从天边吹来,有时狂野,有时轻微。风吹来时,四下黄土飞扬,天空不再是蔚蓝色,而是灰蒙蒙的白色,就在这起伏的白色下,我对绿色的植物开始期盼。
北方的绿色是迟缓的,非的煎熬你迫切的心,你越是望眼欲穿,那丛新绿,那一枝嫩芽,那一抹鲜亮,千唤始不出。它会捉弄你的眼睛,磨砺一颗急迫的心。
大风过后,到处是黄土,田野更加的荒凄。抬眼望去,周围都是枯草戚戚,芨芨草的干枝盘结一起,你抓一下那些灰色的枝条,立刻碎了一手,它们脆弱的在一场风后,四下飘散,化为尘埃。
北方的初春是凄惨的,你眼里除了荒草就是败枝,它们铺满田野,在风吹来时,仓皇地凋落几经奄奄一息的残枝残叶。我依然会走在田野,心里没有凄然,也不会悲凉,我只是想起李清照的词《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词是哀婉的,是词人经过颠沛流离,家破人亡时的心境。词写得是秋季,但这两句我更觉得很像北方的初春。特别是“晚来风急”,北方的傍晚易起风,那风来势汹汹,急时拉门动窗,搜刮能吹散的事物,掀起田野里的荒草枯枝,吹起街道里的沉寂,那些断枝残叶乘势上了天空,悬在半空作乱。我喜欢在这样的时刻,走过一段路,让风吹乱头发,吹起衣衫,吹斜身形,或快步或慢步,也许脚步会仓促,也许会踉踉跄跄,失去平衡,靠在一棵树上,也会依着栏杆眺望远山。山伟岸,没有因为风势的大小而移动。
风过后,原来的零乱更加零乱,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杂物混合一起,那种七零八落的杂乱,乱得没有一点头绪。田野更加荒凉,荒芜到没有一线生机,荒芜得痛彻淋漓。它让你想到破釜沉舟,山穷水尽。
我相信几场风过后,就会有雨水落下。只要相信有一场雨到来,那些荒凉只是他人眼中的凄和惨,他人眼中的凋敝,你听见的是冰雪融化的声音,河水淙淙流淌的声音,即使也能听见流水撞到石头时的呜鸣声,你也没有沮丧。你不会哀婉,你想的是枝头的新绿,还有土地里的新芽。其实土地在一场风中变得更加苍凉,那些结过玉米的秸秆,干裂得在风中莎莎的作响,你觉得再刮几场大风,它就会化成尘埃。即使这样,我在每个夜晚也会听到草木复苏的声音,那声音铿锵有力,常常入梦来,带来春天的音符。
一切事物最终都将会华为尘埃,你会从书上看到这样的话,也会听到人到暮年的老人的一些闲言碎语。你不想听到那些凌厉的语言,它会让你瞬间泄气,瞬间陷入无望,尽管有些真理真的是真理,你依然想抗拒,想违背。
刮了几场风,天空灰蒙蒙一片,吹散的云不断的涌来,堆积起来。一个清晨,天空落下雨点,起初稀稀落落,零零星星,来了一阵大风,雨点儿变大,落得急了一些。那些风吹起的凌乱开始安静下来,雨点打在上面,潮湿的气息弥漫开来,枯枝败叶堆在角落里,雨点不时落上去,那些干枯渐渐柔软起来,它们会睡一个长觉,做一个长梦,梦里是“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那些飘在空中的浮尘不断被落下的雨点淋湿,它们轻轻落下,卧在树旁,或散在屋顶,与青砖红瓦相迎轻笑。初春的雨有时会变作雪,如柳絮,如花朵,你走出门去,走出街道,走向田野,看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飘落在那些被风吹乱的荒草上,土地上,狗尾巴草上,芨芨草上,它们一定在安静地聆听天籁的声音。风吹来,你一定会听到歌唱的声音,那就追寻歌声而来,同风一起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