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远率大军压境,此时已行驶到子午谷,逼近长安城。
按照原定计划,也的确是在子午谷事先埋下了一骑伏兵。
但是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
看地图永远不如亲身经历,此次兵出子午谷才发现子午谷地势险峻,两边傍山,中间道路狭窄;骑兵异常难行,步兵虽然可以通过但是也行进缓慢。人马疲惫,打了这么多年仗张定远知道自己已经犯了纸上谈兵的错误,可是若不进军,便只能退,军心涣散。
覆水难收啊...
张定远再看此时的吴常熙,一脸严峻,显然也像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不敢想象,若是遇到伏击,他们能否及时撤军,赵恒将军又是否能及时赶到,莫说是合围了,恐怕前来救援也够呛吧。
大军行进缓慢,前方道路肉眼可见变得狭小,宽只能容纳两人,马军只能容一人过,整个军队如长蛇一样。
而昨夜大雨的冲刷,居然有些嫩芽抽出在初春山谷中,但是诡异的是似乎是有被踩踏过痕迹。
山谷上方,秃鹫盘旋,时不时能听见嘹呖声,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张定远当即勒马喊停。
后军还未停稳,张定远就说:“此地不能再走了,这地势最适于伏击,若彼军埋伏于山上,我军便皆丧于此!”
副将莫昭恍然大悟,自悔被近在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即令后军做前军,缓缓而撤。
可是令未及行,军队后方便有呐喊之声,想遣兵士去看,但是却无法通过,后方将领高声喊着,人被马踩倒了。
眼看局势顷刻之间乱作一团,张定远下令,不要顾那些跌倒的军士,大军迅速后退,撤出子午谷,违者斩。
突然一声号响,两边山谷突然冒出许多士兵,张弓待发,山上飘出一把宝纛大旗,隐隐绣着一个“魏”字。
中计了!
所有人布成阵势,一触即发之间,谷口处杀声震天,为首一位大将纵马出列,乃是燕国大将王凌。
果然,燕国和魏国联盟了。
吴常熙果断下令撤退,但两面投石滚木,乱箭齐发,打的楚军措手不及,士兵死伤大半。
有的生者顾及伤者,想要去拖拽,却无一不被箭矢击中,未有幸免。
呼,此时张定远的视线里只有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冲破耳膜的不是兵器交击声,而是血肉模糊,哀嚎不断之声,死亡的气息盈满整个山谷之中。
余者自身难保不得不用从死者手里捡来的盾牌来挡箭,谷口已被封死,最后一群残兵剩将越退越无路,以张定远和吴常熙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抵抗圈。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将身死也会是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在自己人生第一次谋划时,吴常熙就知道自己不得善终。
他不怕死,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还年轻,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记得,而唯一一个到死都会记得他的人却恨他入骨,宁愿了结自己也不愿再见。
他不惜让自己的良知死去,只为让他人生不如死,让自己亲手毁灭这世间。
谋划了一生,换来了如此结局。
若死,便是陪她去。
只是,若是可活,我必让这天下千百倍的奉还。
此时,攻击稍停,燕国未施一兵一卒,便占此大好便宜,王凌不由得志得意满。他稳坐于马上说道:“张将军,我王凌敬你是当世豪杰,只要你投降,这剩下的兵卒我可以不杀。”
“呵,王凌将军,还记得你我昔日会猎与江南否?”张定远说道。
“将军昔日之勇在下佩服,只是...”王凌面露讥讽,“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败将怎堪言勇?”
张定远哈哈大笑:“我死不紧要,你若是能留我手下以及这些将士的性命,便也全了我忠杰之名,好让我楚国陛下不疑。”说着便拔剑自刎,却被吴常熙死死地摁住右手。
顺着吴常熙的目光看去,不远处有一条极不起眼的曲折小道。电光火石之间,张定远与吴常熙居然达成了一种默契。
吴常熙缓慢松开手,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汗湿,但是他依旧稳稳的纵马向前,对王凌大声吼道:“所有的计谋都是我出的,你们要抓我杀我请便,请将军放过这群将士。”
“军师!”张定远给这一出吓得向前挪动了几步,做出想拦住吴常熙的样子。实际他与莫昭已经不知不觉的挪到了小道口了。
王凌都快笑的咳嗽起来了:“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因为你而放了他们,你难道不知道你们这位张将军对于燕国的价值吗?活捉张定远者,可是能得到赏金一万,封邑五百户。”
吴常熙笑的异常灿烂,语言之间带有挑衅意味的说道:“我是谁不重要,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们会知道我是一个戏耍了你的人。”
王凌还没会意,只听到吴常熙突然回头大吼一声:“撤!”
话音刚落,张定远纵马狂奔,莫昭反应迅速,也跟着进入小道口。
此时还剩吴常熙一人,但是残兵拥挤,却把道口封死了。
同时同刻吴常熙突然就跟不要命了一样,他目眦欲裂,拼命策马朝王凌狂奔,这衣衫带血的样子并不让人觉得很养眼,反倒是他眼角充血的样子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王凌惊了一下,随即冷笑了下来,这个书生居然要以卵击石。
那好,就别怪我拿你先练练手,开开刀!
然而他错了。
就在吴常熙的马离王凌还有三步时,就在王凌准备拔剑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砍下马时,吴常熙猛地一勒缰绳,座下马突然立了起来,随即一个转向,胯下的马竟踩着那群兵士直奔入小道。
“……”
没想到行军十余年居然被一个小书生耍了。已被羞怒冲昏头脑的王凌咬牙切齿,下令放箭。箭矢交攻,铺天盖地,就在吴常熙即将进入小道之时,一支箭射中了吴常熙的后背。
吴常熙口吐鲜血,倒在了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