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明法师听了这话,没再继续问,只是有点好奇,道家一派里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哇?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里走,神色看似轻松,实则早就暗中提高了警惕。
走到一处院落中,闻到越来越浓郁的腥臭味,程藻对血液极其敏感,细细一数,怕是百来个人都打不住。
心中不禁咋舌,这妖邪究竟杀了多少人!
周围渐渐泛起了朦胧的雾气,黑色的浓烟将月色遮蔽了,两侧廊下的灯笼一盏盏接连点亮。
灯笼罩上隐约浮现出一张张无声死后的脸,溢满了痛苦和绝望。
程藻不禁想起之前那句‘剥了皮制成灯笼’,只怕院子里的灯笼都是这么来的。
惠明法师自然也看得出来,这遮天蔽日的血腥之气,几乎要让人迷失心智。
他心中默念着《楞伽经》,目光如炬的凝视着院子的方向,正中央的屋里敞开着大门,一个看上去极其瘦弱的女子被关在里面。
她的双手被锁链绑住,分别钳制在两侧,下半身却一条细长的蛇尾。
程藻看到这个造型,就知道这个必定是反派没跑了。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是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毕竟在丘黎娘嘴里,‘佘大人’是个厉害的人物。
要么有三头六臂,要么是个无敌铁金刚。
然而眼前的妖怪看起来,和小萝莉柳枝有些相像,仿佛受到这个世界许多的伤害。
就在程藻思索的时候,惠明法师从背后抽出一根拐杖,三尺来场,小儿手腕粗细,看上去有点像家常的擀面杖。
惠明法师脸上的神色极其严肃,缓缓将宽大的袖口用束带挽起绑好,做出一副戒备的样子。
别看惠明一把年纪,手臂上肌肉虬结,发力时经脉鼓动,颇有几分武僧的架势。
说好的慈祥和善欢喜佛呢?
程藻傻了眼,老道士的身躯一对比起来,仿佛是个需要特别关照的弱鸡。
只见佘情缓缓抬起头,覆盖在脸颊上的乌黑长发往两侧分开,仿佛有一双手轻轻将头发拨动,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面容。
柳叶细眉,外眼角上斜,让人想起葫芦娃里的蛇精脸。
这下子程藻心里仅剩的怀疑也坐实了,什么佘大人,分明是蛇大人!
他想起曾在民俗志上看到过,说一些地方有各种古灵精怪的传说,其中关于蛇精的也不少,比如能护家,也有说能招财的。
联想到之前曲娇奴在戏台上唱的曲目,就明白当年白家为了求财,把这么一尊‘蛇仙’给请回来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仙’不是能乱请的,更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你好处。
当初白家家主既然许下了诺言,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不能违约,否则跟人违约只是赔钱,跟妖违约,下场就是请全村吃饭。
而且这蛇妖看上去柔柔弱弱,但身上的血腥气浓郁,显然并不是善茬。
惠明法师沉声道:“妖孽!你妄自制造杀戮,罪孽深重,如果今日你愿皈依我佛,洗去罪孽,尚可留你一命……”
程藻:???
佘情阴冷一笑:“好个花言巧语的和尚,我杀了这么多人,如何皈依?到时候入了佛门,还不是被你们挖去丹珠,毁了修为根基,沦为一条没神智的畜生!”
程藻简直想拍手,法师就是法师,除妖都说得这么曲折婉转。
程藻见两人说完,提出埋葬的心中的问题:“冯煦是冯家的人,曲娇奴不过是应了请来府上唱戏的,你因为白老爷违背誓言,就杀了这么多人,说不通吧?”
佘情冷笑道:“我就是要杀光白家所有人……冯煦是白淼霜的亲儿子,他们以为将人记到其他人名下,冒充是别人生的,我就会放过他……做梦!”
这么一来,白夫人的态度倒是能解释得通了。
程藻原本还想着这个世界的女人够贤惠,对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儿子也视如己出。
不过想到那些无辜枉死的人,程藻依旧气愤道:“强扭得瓜不甜,我瞧白少爷也不怎么喜欢你吧……”
闻言佘情像被捅了肺管子,怒吼道:“谁管瓜甜不甜,到了本尊手里的东西,只有我玩腻了丢掉,岂容别人欺骗本尊!”
一发怒,双眼更是上斜得厉害,看上去已经是副精怪的模样。
这歪理说得,简直让人服气了!
佘情眼睛充血般通红,死死盯着程藻,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扭断他的脖子。
好在她浑身都套着锁链,也不知是谁将她镇压在这里。
但凡她动作稍大,铁链上就泛起一阵金光,将她的双臂灼烧得皮开肉绽。
惠明法师皱眉看着,他觉得这锁链上的经文十分眼熟,却不记得是出自哪部经义。
这也非常不可思议了。
他自幼便入了佛寺,几十年来读遍寺中经书,自认没有他不知道的经文。
没想到在此刻竟然读不出镇压妖邪的是哪一篇。
惠明法师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而程藻此刻也主意到了佘情身上的经文,比起惠明法师只看到铁链,他还看到了一条条黑色的经文,犹如更多的链条封锁了佘情的行动。
她就像被束缚在粘板上的鱼,周围黑色雾气蔓延,若非有经文镇压,只怕早就跑出去了。
但是就算如此,这些经文也渐渐也黑雾吞噬,出现了模糊的现象。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之间佘情不知做了什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淋在经文上,犹如水滴溅落在烧热的铁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声。
程藻下意识的舔了舔舌头,觉得肚子有点饿。
不知何时院落里的鬼魂都聚集到了一起,围绕在佘情周围。
只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厉鬼压制着其他鬼魂,往铁链上推去。
那些魂魄一碰到铁链发出惊恐痛楚的叫声,就像融化的黄油,瞬间蒸发成水汽。
随着他们的动作,铁链的禁锢越来越松动。
惠明法师脸色一变,大吼一声:“不好!”
猛然拿起拐棍就冲了上去,只见他气势汹汹的跳了起来,以猛虎下山之势,当头便是一棍下去,打在佘情身上。
谁料凌空一团浓雾扑来,将老和尚给撞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