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从符文师公会驶出的马车急匆匆向城西走去,车上坐着古凌可、金云帆和雪鉴三人。古凌可一边执鞭,一边抱怨金云帆不及早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金云帆一边沿街瞅美女,一边及时地嘲讽古凌可两句,听得坐在车厢里的雪鉴连连摇头,双手合十,嘴里直叫阿弥陀佛。
城西多富商,京城最富裕的人群在这里一抓一大把,走在街上,随便碰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衫、走起路来像老农一样的大叔都可能是一位家财万贯的大富豪。古凌可和金云帆一边讨论那些人是怎么赚到那么多钱的,一边将马车驶入一条狭长的无名小巷,准备穿过小巷,抄近路前往城西。
马车走了不到十米,古凌可手里的马鞭忽然停在了半空,坐在旁边的金云帆抬了抬慵懒的眼皮子,就连坐在车厢里的雪鉴都睁开双眼,像发呆般静了数息,然后闭上眼睛,默默念经。
巷道中间停着一辆鹿车,这是一条只能容纳两辆马车行驶的巷道,那辆鹿车如果停在右边,古凌可的马车还过得去,偏偏鹿车停在巷道中间,明显一副挡道的模样。
鹿车由珍贵的紫檀木制作而成,镶嵌着数十上百颗美玉,车帘由纯白色的珍珠串成,华丽非凡,车身铭刻着英国公府标志,跟在车后的三十余名侍卫袖口都绣着英国公府标志。拉车的是一只少见的雪原白鹿,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这种异兽被人当宠物都不多见,英国公府居然用其拉车。
马车停在鹿车前方十米远的地方,面对雪原白鹿这种血统高贵的异种,马匹暴躁异常,不住地后退,眼里流露着深深的恐惧。白鹿似乎早已习惯了马匹的惊惧,岿然不动,昂着高高的头颅,一双如精灵般的眼睛里尽是轻蔑。
鹿车内,幽幽传出了一个少年的声音:“金云帆,古凌可,能在这儿碰到你们两个,真是本少爷的福气呐。”
一名侍女将珍珠帘子揭开,只见一个和古凌可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从里面钻了出来,不是别人,而是英国公赵世臣的独子赵越。他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在侍女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走了下来,站在巷道中间,指着金云帆和古凌可哈哈笑道:“敢欺负本少爷,今天就跟你们好好算算招贤大会上的帐。”
站在赵越身后的是一个修至上灵境颠峰的五十来岁的黑脸男人,背后背着一柄铁枪,双手插在袖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他在人群中修为最深厚,境界最高,修炼枪道已经三十多年,即使面对一位同境界的强者,他的枪道也未必会输。
古凌可的目光不是在白鹿身上就是在车厢上,金云帆的目光不是在黑脸男人身上就是在鹿车后的侍卫身上。赵越看得出来,这两人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顿时气得脸上肥肉呼啦啦地动,大叫道:“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被赵越这么一吼,古凌可才注意到这个胖子的存在。他瞅着赵越,问道:“打得过吗?”
金云帆和雪鉴一样都修到了上灵上境,对付眼前这群侍卫绰绰有余,听了古凌可的话,却同时摇头说道:“打不过。”
古凌可似乎猜到了这个答案,又问道:“逃得掉吗?”
金云帆接着摇头:“不好说。”
古凌可掀开车窗,微微侧脸,看着雪鉴问道:“小和尚你呢?”
一直在念经的雪鉴睁开双眼,看了古凌可一眼,又看了金云帆一眼,说道:“阿弥陀佛,师父常说,一切皆看缘份。”
古凌可长叹一口气,又将目光移回了赵越身旁的白鹿身上,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珍奇的异种,说道:“那就听天由命吧。”
赵越还在前方嚎叫,马车这边,古凌可三人如三樽雕塑般在车上一动不动,就在赵越气得向这边走了一步,打算把这几人脸全部抓花时,马车蓦然间破碎,仿佛被什么东西大卸八块,一块块辕木飞起,一块块车轮炸开,一片片木料飞扬,完好的一辆车,眨眼不到便碎得没了模样。
破碎的马车中,古凌可三人疾速退出,退到了赵越前方。赵越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看着三人,正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个带着浓重杀意的男人的声音从巷口传了进来:“你就是古凌可?”
男人声音拉得很长,像一把尖锐的刀,割得人神魄生疼。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男人,身穿上等材质制作成的黑衣,头戴六珠妖蝠黑玉冠,目光冷冽,眼底深处可见雾气缭绕般的黑气,一张脸白得有点吓人,十指修长,指甲长达半寸,给人第一眼的感觉仿佛遇到的什么厉鬼。
男人盯着古凌可,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不过从他嘴里挤出的字听得出他内心有多冷漠和愤怒:“就是你杀了我的爱徒荣儿?”
赵越正想教训古凌可和金云帆,突然冒出的这个男人让他很不爽,上前一步,冲着男人叫道:“你谁呀?”
男人朝赵越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却卷起了一股凌厉的寒风,夹杂着恐怖的杀气,扬起灰尘冲赵越飞来。赵越身后,白鹿大叫一声,转身就跑,身为侍卫队队长的黑脸男人见势不妙,将赵越向旁边拉去,只见那股寒风从两人旁边飞过,落在众侍卫中后,鲜血四下飞溅,一名名侍卫被无形的力量割破身体,倒得满地都是。
寒风落在了鹿车上,高贵的鹿车刹那间支离破碎,纵然白鹿再快也快不过这阵风,被寒风吹起,像石头一样摔落在地,雪白的身躯上出现了好几个可怖的伤口,浑身被鲜血浸得殷红,眼看是没气了。
只是一眼,便有如此之威,男人实力之强,实在让人惊骇!
寒风散去了,杀气却未消散,反而弥漫了巷道每一个角落。地上的碎石不断跳动,墙壁受此影响,灰尘直往下掉,很多地方承受不住杀气影响,逐渐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细长的裂痕。
一缕黑气忽然从地下爬出,那是黑煞力,爬上一具侍卫的尸体,仿佛一条丑陋的噬血的虫子,碰触到尸体伤口后兴奋地颤了颤,眨眼间全部钻了进去。
越来越多的黑气从地下、从墙上、从空气中爬了出来,弥漫了整条巷道。黑气涌动着无尽的杀意,笼罩住满地尸体后向古凌可等人渐渐爬来。
“血毒功?”金云帆看着吸血的黑气和男人头上的六珠妖蝠黑玉冠,脸上闪过了一抹吃惊,说道:“你是噬血宗北宗宗主窦华?”
男人就是窦华,他一步步向古凌可等人走来,冷漠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寒意:“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叛,七十三年前,当西宗暗算北宗的时候,我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西宗夷为平地。可惜天不助我,那场劫难害得北宗元气大伤,我也堕至地贤境,苦修七十多载,依然无法回到天阶。”
窦华脚步很慢,走得十分平稳,但当他的脚步落在地上时,大地微颤,墙壁晃动,仿佛在回应他走路的节奏。浓密的黑气包围了巷内众人,黑脸男人将赵越护在身后,丝毫没有注意赵越挂在脖子上的剑形饰品泛出了薄弱的光芒。幸存的几名侍卫手持兵器瑟瑟发抖地看着窦华,他们身前,古凌可催动净化力抵御黑气,金云帆指尖变成了神秘的银色,雪鉴双手合十,身上涌动着神圣金光,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众人竟是拼尽全力才能抵挡窦华脚步的影响。
窦华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知道自己这辈子完了,于是想找个孩子继承我的衣钵,可我等了五十年也没等到,直到我遇到荣儿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窦华眼中充满了回忆:“荣儿很聪明,也很勤奋,教他一遍功法他便能学会。我带他回山,不到十年时间,宗内大部分功法已被他览尽,于是我开始教他血毒功。”
“血毒功是我们噬血宗的镇教宝术,威力绝大,但对天赋要求非常高,无数宗内弟子苦学数十年依然不得要领,可荣儿第一次尝试血毒功,便修成了第一重。”窦华的声音十分温柔,身上杀气却丝毫不见减弱。恐怖的要吸干人血的黑气四下翻腾,巷道里,一名下灵境侍卫承受不住血毒功摧残,身体忽然爆裂,十数道血柱从体内喷出,溅进了黑气中。
浓密的黑气里面只有窦华的声音:“十重血毒功,荣儿十六岁修到了第一重,十九岁修到了第二重,二十七岁已经修炼到了第三重,这种速度,别说普通宗内弟子,就是其他三宗那几个引以为傲的小鬼也不过如此。你说,我得到荣儿,是不是得到了北宗复苏的希望?”
窦华的声音融入了黑气中,冲击着每个人的神魄,所有人都感觉一股看不见的强大外力正将自己体内鲜血往外挤。黑脸男人知道这样下去大事不妙,反手将背在身后的铁枪拔出,大喝道:“保护少爷,冲!”
黑脸男人和众侍卫一起朝窦华冲去,金云帆知道窦华的恐怖,急忙喊道:“别过去。”
可惜已经迟了,黑脸男人同身后侍卫冲了没几步,鲜红的血柱已经从他们身上爆体喷出,被周边黑气一把夺走,有的黑气窜上侍卫身体,从伤口上,从鼻口中,疯狂钻进了侍卫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