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花落和花朵起得格外早,她俩可是没有忘记昨晚家里住进了神秘的人,到厨房时王氏也在忙活着了,收拾打扮得干净利落,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在剁红椒,少见王氏有早起的时候,看来有人也和她一样好奇,“愣着干啥,两个小赔钱货,还不快帮我把泡菜从坛子里拿出来把火生了”,说话间加快了砧板剁椒的速度和力度,见着明晃晃的菜刀,花落忽然想起了那天卫洲镇外巡逻卫兵的大刀,觉得脖子凉飕飕的,花朵赶紧跑去生火,花落也去捞泡菜。
花大梁由于昨晚回来得晚,睡觉前还要面对王氏的追问,且也想要自家兄弟多休息一会儿,故今天起床晚了些,洗漱间见饭桌上一脸期待紧张的三人,不由得好笑,花朵把她那粉红色的小棉袄也穿上了,不过没有舍得穿她粉红色的小绣花鞋,花大梁洗漱完后见仍然齐刷刷坐在餐卓上的三人,没有吵闹,饭桌上昨晚剩下的腊八粥正腾腾地冒着热气,红椒泡菜也看起来鲜香,场面一度格外和谐,他满腹疑问地从堂屋去了东厢房,去看看那两位起床了没。
脚步声和交谈声越来越逼近,终于等到激动人心的时刻了,花朵已将按捺不住好奇心脑袋往门口瞧,伴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花大梁带着两位看不清面容的人进来了,看着在桌上整整齐齐坐着的母女三人,两位叔叔身体稍微轻轻一滞,随即便坐下了。在饭桌上花大梁已经“隆重”地介绍新的家庭成员,大个子吴叔叔,和花大梁个子差不多的是赵叔叔,之所以要按身高来区分,因为除了身高意外,实在找不到其他方法来区分他俩,同款打结缠绕的头发立在两人的后脑勺,布满白色虫卵的发饼上面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虱子,杂乱的头发下是两双同样深陷的双眼,看不到眼珠的眼睛仿佛是住着魔鬼漆黑的洞,洞里似乎有什么恶魔在打量着她们,脸上皆是杂乱疯长的胡须,上面同样爬满了密集的虫子,花落眼尖地看到吴叔叔的胡子上,有一只肥美的虱子不小心坠落到由于长期使用变得斑驳饭桌上,在数不清脚的扑腾下,一个翻身,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花落的视线里,赵叔叔和吴叔叔和她们打招呼说的是什么花落也忘记了,只记得隐约间,吴叔叔一张口,便有一种草丛间腐烂蚯蚓的味道扑面而来,互相打过招呼后,王氏在饭桌上坐了一会儿说肚子不舒服便回主屋去了,花落和花朵也觉得胃里毛毛躁躁翻江倒海,两人也加快吃饭速度跑回了屋子,屋里,花朵麻溜的把他的粉红色冬袄换了下来,小心的存放在破柜子里一个干净的地方,麻溜到没有一丝的犹豫,“姐姐,我浑身痒,头发里也痒,你帮我看看”,“我也觉得我哪里都痒”,于是两姐妹互相抓起虱子来。
花落和花朵坐在火灶旁,时不时地往灶里添些柴火,由于火炉的烘烤,两人的冻疮也痒了起来,时不时的搓搓手,搓搓脚,大锅里的水正在滋滋作响,花朵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子时不时扒拉着灶里已经被烤得有些泛黑的土豆,灶里的火光印在她俩脸上,闻着灶里的柴火味和土豆的焦香味,两人漆黑的眼珠溜溜在眼里闪动着,好奇的看着在院子里打水的“怪人”。
高个子赵叔叔来打热水的时候,见她们姐妹俩好奇的盯着她们看,不好意思的向她俩笑了一下,露出两排异常参差不齐有些尖锐泛黑的牙齿,这么突如其来的友好把花落吓了一跳,花朵则一下子跑起来躲到花落身后,期间还不小心绊到手里的木棍,差点一个不小心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还好花落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赵陆一阵尴尬,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形象有点糟糕,内心有些说不出的堵,虽然往事不堪回首,多年的艰苦劳作和羞辱也没有现在的辛酸,好歹当年自己也是一表人才威风凛凛的“旅帅”,如今却被两个奶娃娃嫌弃,罢了,过去的提他作甚,想想那些牢狱中“不慎”故去的战友,如今能美美的睡上一觉,吃上正常的饭菜,呼吸着干净的空气已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见赵叔叔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东厢房,那背影忽然不似早上那般挺得笔直,有些颓然,花落没好气的把躲在她背后的花朵一下拉出来:“你躲什么,爹说了,那是他的兄弟,我们的叔叔,我们不能这样,爹没有回来时我们与两位叔叔有什么区别”,花朵小声啜泣,手中的木棍扔在地上,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低下头,眼泪掉入地上的灰尘中,溅起一片尘埃,“我怕他吃我”,见此情形,花落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安慰道“叔叔不会吃人的,别怕”。
就算远在厨房里,也能听见主屋里王氏压抑的吵闹声,引得在院里清理胡须的吴立建频频张望,好在并没有持续太久,花大梁便拿着两块裁刚剪的面巾出来了,手里隐约拿着两块东西,在他递给赵叔叔的时候,花落也看清楚了,那可是半块香胰子,惊的花朵和花落下巴都掉了,那香胰子一块可就要三十文钱呐,那可是一双鞋的价格,镇上就一家香料坊,十天半月才有那么五六块,王氏可是费九牛二虎之力才买到的,天不亮就出发去添香阁门口等着,王氏平时都不怎么舍得用,却被花大梁一分为二拿给了两个“粗糙”的叔叔,那不是剜王氏的心头肉么,没有把房子房子点了都算轻的了,能从王氏的“虎口”夺食,还能拿出两块面巾,看来花大梁一定是拿出了王氏心动的条件,能让王氏退步的除了钱还是钱。
虽然王氏再百般不情愿,但又念着花大梁,想着花大梁待他也算不赖,虽然比不上那些曾经为她出手阔绰的豪客,但她在花大梁面前也算活得有头有脸,没有等到花大梁催促,便去厨房做饭。晚上吃饭的时候,花家姐妹没有因为两位叔叔有所排斥,愉快地坐上饭桌,甚至有些期待,因为今天下午的时候他们可看见花大梁去买肉了,果然在饭桌上有干豆角炒肉,可把花落馋死了,一旁的朵儿也直咽口水,两位叔叔经过今天一顿“收拾”,除了头发被修剪得惨不忍睹和太过消瘦外,其他的看起来一切正常,甚至还带有少许胰子清香,花大梁的衣服穿在他俩身上有些不合身,不是太短了就是太宽大了,不过也比他们早上了一身好太多了,吴立建脸上的胡须都修剪干净利索了,隐约能看出来曾经俊美的痕迹,但差刘楠远多了,倒是赵陆,一张国字脸看起来正义凛然,消瘦的脸庞上有些小坑,额头上爬着几条饱经岁月洗礼的皱纹。
饭桌上王氏见着两位收拾得体的“叔子”,心情也慢慢转好,不停的给两位叔叔劝饭夹菜,一幅当家妇人的模样,但两位叔叔似乎不太受用,他们似乎不喜欢吃肉,见着肉脸似乎都有些抽搐了,王氏也察觉到了异常,见着原本在两位叔叔碗里的肉都掉入了花朵和花落的碗里,只是吃着馍馍就着水,不动声色的乘人不备时剜了花落花朵两人一眼,见两人无动于衷,依旧大快朵颐的吃着碟子里的肉,没一会儿连豆角都吃完,更过分的是花落和花朵用馍馍把装菜的碟子刷了一遍又一遍,这不是再变相告诉她们这些“叔叔”,她这个“后娘”平时没有少虐待她俩吗?思及到此,只觉得肚子有些不适,草草吃了几口,赌气似的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