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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直觉得神乎与意外,心里嘀咕着自己琢磨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法子,结果最后会是此种,不禁心生惭愧。幸在闫焘很识趣,立马说道:“启禀吾王,要打开这匣子并非易事,即便找到此暗门,也得有口诀才能完完整整将匣身六面拼凑正确。而这口诀,目前整个九州之上,似乎只有在下知晓了。”
扶风会心一笑,说:“原来如此。”
闫焘说:“回吾王,请准许在下先将这匣子打开,商议卷轴一事为紧。至于这口诀颇为繁杂,一时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故,请待在下今日回去书写出来,晚些时候再呈给吾王您过目。”
扶风笑应,遂,闫焘便开始按照他所说的口诀捣鼓起匣子。约莫一炷香后,匣子六面终于归回原位,上头各种雕饰与图案亦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模样全不如方前。似被施了某种巫术或者魔法,在还原那刻,匣子忽然飘至半空,散发出奇异光芒,并不耀眼。依稀可见得随着这光芒闪动,匣身之间竟钻爬出不多不少,整整二十四条霸气十足的黑龙来,将其包裹围绕,稍许即逝。
闫焘一伸手,这匣子就如听话的乖小孩那般,慢慢飞落至他掌间。此时再看去,扶风见得匣子正顶这面,原先那双诡异阴森的眼睛不见了,换变成了一个奇怪图案。
不过扶风更愿相信这是一个图腾,一个自己未曾见过,但却有种熟悉感的图腾,似在哪见过。它整体呈圆形,中间是一团燎燎燃烧的火焰。但为奇怪的是,这团火焰底部竟长有两片叶子做衬托,使得看上去颇像是一朵正在盛开的火焰花。
扶风若有所思半天,可结果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无奈,只好问闫焘,说:“你可识得这图腾源自何处?又有何象征意义?”
却料,闫焘摇摇头,答说:“回吾王,在下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图腾。”
萧良补充说道:“半年多来,我们翻遍了所有可供翻阅的典籍,但依旧未找到半点蛛丝马迹。”一顿,双眼充满好奇的看向匣子,接着说:“不过直觉告诉我,这个匣子非同一般。”
扶风收起自己的求知若渴,一挥手,道:“打开吧!”遂坐回帝位,带着好奇看向闫焘与匣子。
立,闫焘将刚才那小拇指长的方块插进匣子一侧,那恰好有个暗门。随即闫焘再行一扭,像用钥匙开门锁那般,听得‘咯嗒’一声闷响后,这匣子就被完全打了开。遂,闫焘从里头拿出一卷奇怪的卷轴,呈至扶风近前。
卷轴暗黑色,半臂长,扶风拿在手中时颇觉得有些沉重。卷封上写印着三个赤金大字,但扶风并不识得这是哪三个字。它弯弯曲曲,可笔锋却又陡急有序,刚劲而不失雅韵。
未及扶风问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萧良就主动说:“如匣子神秘莫测那般,我们倾尽北境雪国之力,亦不知这卷轴上载录着些什么,只知得这卷轴的材质是鬼皮,所以我们叫它鬼皮卷轴。”
扶风听说过这物什,在雍州时从一个魔法师口中得知。鬼皮,并非指鬼的皮,而指一种魔物的皮。这种魔物叫做魅,比魁还要恐惧和厉害百倍。不过魅鬼已经数千年无人得见,即便是上次矮子高释放出魁,酿成人魔大战时,魅鬼亦无半点踪迹显现。传说,魅鬼已经死绝了。
扶风将其打开一看,见得这鬼皮卷轴外黑里黄,上面写印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是的,这并非任何一种文字,而是一种符号。扶风敢笃定,因为他识得这符号,故不禁之间,咧嘴笑了笑。
萧良看出端倪,满面不确定般试探着问:“吾王,您,识得这上面的字?”
扶风笑说:“巧了雪帝,我还真识得,只不过这不是字,而是音符。”
众者哗然:“音符?”遂,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议论着真假。
萧良皱眉纳闷,说:“吾王,您确定这是音符?我北境雪国虽环境恶劣,但国中亦不缺上好的乐师。若真是音符,我想他们一定能看得懂的。但可惜的是,我曾差人将其中几个字仿抄下来,张贴各处打听询问,结果终是冇谁知得。”
扶风微微一笑,不伤及雪帝和北境分毫颜面的说:“这音符鲜为人知得紧,不仅北境,便是整个中土恐怕也无人知晓。”遂一顿,见得萧良与众朝臣点点头,又陡转话锋,接着说:“我在雍州游历时,曾碰到一个奇怪的魔法师,他便通晓鬼皮卷轴上这些音符。他还说,放眼整个九州,仅他一人识得这古老的音符。我生好奇,便同他学过一二。没曾想,今时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萧良与众朝臣大惑得解,立,祭司闫焘迫不及待问:“那敢问吾王,这鬼皮卷轴上载录的是哪种音器的曲谱?琵、胡、钟、箫、笛?还是瑟、琴、埙、笙、鼓?”话至此处,他忽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冒昧与唐突,于是立马收敛自己迫不及待的语气,歉说:“吾王见谅,在下捣研这匣子与鬼皮卷轴已半数年之久,实在迫切想要弄清有关它们的一切,毕竟……”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毕竟这事关北境,乃至中土,或及九州之安危。”
扶风给予理解,仔细看了看鬼皮卷轴后,说:“这是一曲箫谱。”
萧良与众朝臣惊疑:“箫谱?”
顿,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投向龙离手中拿着的那支红箫,扶风先前交由他暂管。而之所以他们会惊疑,是因为他们都听说了七天之前,扶风将这红箫变成了一根会喷射浆焰的法杖,并轻而易举消灭了一头恶灵。
隐隐之间,扶风也意识到了些东西,但心里很不确定。便这时,萧良开口说:“吾王,或许……它本就属于你。”
扶风凝重眉头,看看手中鬼皮卷轴,又看看龙离手中的红箫,神绪复杂。若有所思刹许后,一咬牙,说:“来,拿好!”边话着,边将鬼皮卷轴交由龙坎,然后又从龙离手中拿过红箫,凑至嘴边,吹了起来。
不过,扶风并太确定自己能吹响,因为这红箫他已经琢磨了半年多,结果仍寻不得响法,很多时候都认定了它是一支死箫。于是乎,他先是带着怀疑态度,试探性的,吹了几个鬼皮卷轴上面的音符吹,却神乎,响了。这,霎时惊得他与龙坎龙离一怔。
稍许之后,扶风才放开吹来。很快,悠扬如暖日里柳絮飘坠的箫声,就彻响传出,让听者陶醉。扶风亦越吹越欢心,毕竟这是半年多来,他第一次将这红箫吹响,有种莫名而来的成就感。故,他想痛痛快快的好好吹上一番,算以解馋。旁人也乐意听,因为这箫曲儿确实悦耳。
却不料的是,就在扶风吹得正欢,文武朝臣听得亦正欢时,忽然间,脚下大地伴着轰隆隆一声响,颤动了一下,似是地震那般。霎时,箫声断,众者大惊,萧良立问:“出了何事?”
殿内无人回答,个个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纳闷疑惑。就这时,雪宫殿外传来一个拖得长长而大的喊声,道:“报!”随即的,众人望去,见得一个将卒飞速跑了进来,单膝跪地拱手,道:“启禀吾王,启禀雪帝,大事不妙,城外头……”他说至此处时满面惊恐,咽了几口唾沫后才定下神,接着说:“城外头来了数以万计的恶灵,它们,它们正朝城中攻来。”
众者嗬声一惊,纷纷念叨一句,说:“数以万计的恶灵?”刹顿后,众者脸上神色各惧,复杂至极。萧良亦顾不得什么礼节了,立道:“闫焘,你带人留在此地护吾王周全。”
闫焘拱手而应:“遵命!”
紧接着,萧良边拿起放置一旁的战刀,朝雪宫殿外急急忙忙冲了出去,边朝那罗乂吩咐说:“罗乂,速去传令,将百姓撤至城中避难所,然后让弟兄们把所有弩车都上好箭,拉好弦。”
罗乂拱手而应:“遵命!”
见萧良走,扶风哪能坐得住,当即就要跟出去看个究竟。可惜闫焘拦了住,说:“吾王,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留在雪宫殿内吧,这是整个雪宫最安全的地方,殿里殿外都有古老的魔法加持,那些恶灵再如何也攻不进来。”
扶风冷哼,说:“我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话着,翻手一转,手中红箫登时变成霸气十足的龙杖。遂,径自往殿外走,龙坎龙离紧跟其后左右。不怒自威间,无谁敢拦。
出得殿,抬眼望去,霎被远处场景惊震住。宛若尘暴的雪与天相接,白茫茫一片。此时,正以所向披靡之势,排山倒海般压坠砸来。而在这不知几丈高的雪暴当中,数以万计的恶灵藏身其间。它们形形色色,模样怪得令人难以描容。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们每个都生得恐哉怖矣,且高大出奇,最矮的也至少得有十数丈。
这时,祭司闫焘等朝臣也赶了出来,当见这番场面时,个个都惊怔如呆。闫焘面色凝重,大骇担心道:“怎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如此之多的恶灵?而且现在还是白昼。”
扶风灵光忽一乍现,扭头看向龙坎手中拿着的鬼皮卷轴,不确定的嘀咕了一句:“难道……难道是因为……”话未说尽,但似乎已经尽了。
萧良这方,情况十分的不容乐观,这次来袭的恶灵实在太多了,密密麻麻。尽管城墙是用高达两百四十丈,厚三十来丈的凛冰堆雕而成,可也阻挡不住这么多恶灵,况且当间有些恶灵还是会飞的。
起初还好,万数弩车矗立墙顶,随着萧良令声一下,数万支巨型弩箭齐齐瞬发,倒射杀不少。但紧接着就完全无用了,会飞的恶灵扑入城墙之上,仅仅眨眼就杀死无数将卒与及摧毁无数弩车。
巨大的城门很快倒塌了,恶灵如潮袭来,将卒们只得选择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萧良痛心疾首,撕心裂肺的喊着撤退,让所有人快些撤进避难所,那是有魔法加持的地方,恶灵靠近不得。
却怎料,人腿的速度哪能抵过恶灵,许多将卒与及百姓在逃避的途中直接被恶灵踩成肉泥。霎时之间,雪国乱做一团,屋倒房塌,炙热的鲜血散遍四方,与积雪裹合,将大地严严实实覆盖。
萧良站在城墙上,看着眼前种种幕幕,万千不甘而悲愤的道了一句:“老天爷,难道你今日非要亡我雪国么?”
不知是老天爷听到了他这不甘,还是他所信仰的神听到了他这悲愤,忽然地,一阵箫声传了来。它凄清而幽静,像川林间的溪河潺潺,行云流水不沾泥垢,呜悦入耳透渗人心。而在这凄清幽静当中还掺和着几分神秘,若虚若幻如泣如诉,似有一股神乎之力引噬着万物。凡听此箫声之物,无论是人还是恶灵,皆霎时怔愣了住,不动不唳,不吟不吼。
但仅仅片刻功夫,这凄清幽静的箫声竟陡然一转,变得湍急开来。像溪河潺潺化作瀑布轰隆,且还透着不少诡异,就似若这箫声不是吹给生者听的,而是亡者。生者听后皆都不禁心神惶惶,直觉得头皮发麻骨脊颤凉,两胯大腿酸松无力,如裹针毡般不安。
神乎而又怪哉的是,就在这箫声响起之时,所有恶灵都停止了袭击。它们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在仰天咆哮与怪唳一声之后,都纷纷调转方向,以如风似电之速朝城外离去。
来,若潮水;去,亦若潮水。不到半炷香功夫,所有恶灵就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整个冰天雪地的世界仿佛静了下来。只有凛冽似刀的风声在呼啸着,像极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屠夫,无情摧残着雪国子民。
萧良站在城墙之上,俯瞰着脚下一切,脸上写满了难以描说的复杂之色。扶风径自一人乘坐着梯车,从二百四十丈高的冰墙之下来至其上。面对着刺骨的冷,扶风不禁打了个哆嗦,紧了紧穿的衣服,然后走到萧良身旁,同他一样俯瞰着脚下一切。刹许后,说了一句:“我错了,是我害了雪国。”
萧良侧过头看着扶风,双眼中充满了恨意与杀意,但仅一转,这恨意与杀意就消散不见了。遂,又转过头,继续俯瞰着脚下一切,说:“你没错,若不是你,恐怕我雪国今日亡矣。”
扶风沉凝一阵,道:“我很好奇,你唤我来北境究竟是为了甚?我想,你已经想到应对魔物之策了,是么?”
萧良突然莫名的长叹一声,说:“三天之后,我们将启程继续往北走,等看过那条裂谷,与及……”话至此处萧良停了住,没说与及什么,似有某种新的想法,或者是某种打算。于是乎侧过头,用意味深长的眼看着扶风,说:“你只需要记住,冰,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