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幽幽地说：“根据新入考核结果显示：秦琴具备非常强的管理能力，又和那位有直系关系，据说那位已经开始关注她了。前途不可限量。至于有没有清除记忆，你自己去问呀！”
王堂真想踹老头一脚。不过现在可不是时候，还得加班呢！
第二天，王堂顶着一双熊猫眼来到办公室。
“王堂，所里正在年底考核呢，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还迟到？”尤蓉很关心他。
“还不是昨天的评审，害得我把图纸重新绘制了一遍！一宿没睡！”
“这都不是迟到的理由！只要领导想给你穿小鞋，你哪怕是因为进办公室先迈左脚，都能扣10分！”
“瞧你说的！以后我双脚一起跳进办公室，可以了吧？”王堂实在是太累了。他琢磨着能不能让老神棍把自己的灵魂先接走，只留个皮囊在办公室里待着？
邢钢吹着欢快的口哨走进来，王堂听不出是什么曲子，不过脑子里却萦绕着《天涯歌女》的调子。这个时候王堂眼中的邢钢，跟老神棍一样猥琐。
“王堂，图纸改好了吗？”
“早上5点半给你发了呀！”
“那么早我哪儿起得来！”邢钢的理由很充分。他返回工位打开电脑查收邮件去了。
“就爱找别人的茬！”尤蓉很看不惯，只要看不惯，她就忍不住要说出来。
王堂心想，她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待改进呢，要不然还不得把工位掀了？
两个小姑娘很快切换成聊天模式，王堂一边休息，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王堂！”邢钢坐在工位上扯着嗓子喊：“把图纸图衔上的‘制图人’改成你的名字！再出了问题让施工队直接找你！我可不帮你背锅！”
王堂应了一声，坐直身子开始干活。
按照设计规定，没有取得一定资质的设计人员是不能担任负责人的职位的。所以像王堂这样的人，平时活不少干，但是设计说明和设计图纸上是不能署名的，只能借用其他有资质的同事的名号。工作量自然也就记到人家头上了。每次年终统计工作量的时候，王堂他们都会吃很多亏。这也算是这一行业的潜规则。
不过，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图纸上的“制图人”这一栏，是指按照勘察现场绘制的草图，在专业绘图软件上，按照比例画出工程对象的尺寸，并且把本次工程需要增减的工作量在电子图纸上体现出来的人。通俗来讲，就是用电脑画图的人。
这个制图人，不需要资质。
像陈洁和尤蓉，早早就把自己的大名填到“制图人”这一栏了。王堂却从来没填过自己的名字。所有他画的图纸上，绘图人从来就是两个字：“邢钢”。
年中工作量统计的时候，邢钢专门把电脑搬到主任办公室，把存着所有王堂画的图纸的文件夹点开，一点一点计算自己的工作量。
图纸上全是邢钢的名字呀！没有毛病呀！
而现在，感觉出问题了，邢钢主动让王堂把名字修改过来，这是什么目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
王堂想回去问问老神棍，阴间的司马昭还健在吗？怎么收拾这种货色？
尤蓉气不过，拿起会议本在办公桌上死命地摔，整个办公室都能听到“啪啪”的响声。
“尤蓉！别影响其他同事！”刘主任刚好走进来。
尤蓉立马蔫了。“不好意思，主任。有个蚊子落到我桌子上了。”
“哦，那也得小声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炸弹呢。”刘主任扭头向邢钢走去。刚一回头就感到不对劲了：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
刘主任把邢钢叫到主任办公室了。两个小姑娘又把头凑在一起。
“连主任都敢骗！你很优秀呀！”陈洁调侃她。
“这下完了！按照主任的心胸，我这辈子都别想出人头地了！”
“别胡思乱想了！这点小事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你之前得罪主任的事情比这严重多了，早就被判了死刑了，不差这一次！”
“啊？我得罪过主任吗？”
“上个月，你当着主任的面说‘离了婚的老女人是自作自受’，还记得吧？”
“我哪儿记得住？这怎么就得罪她了？”
“主任半年前就离婚了！”
“我的娘亲呀！怎么没人通知我？”
“怎么着，你还去随份子呀？”陈洁损起人来也是高处不胜寒。
“还有吗？”
“上周的时候，你说咱们所在主任的带领下，组团去给甲方当孙子。”
“我没当主任的面说呀！”
“嗯，当时主任不在你面前，她在你身后两米处。我当时使劲咳嗽都没拦住你！”
“你当时不是喝水呛住了？”尤蓉以前还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现在恨不得为自己的口无遮拦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有去年……”王堂突然回过头，想要及时补一刀。
“去年我才来呀！那时候就开始了？”尤蓉绝望地叫了起来。
陈洁很隆重地点了点头。“从新员工培训的时候，你就在院里闯下名号了！”
“上个月我去甲方那里评审的时候，施工队还向我打听你呢！他们说你是火爆小辣椒，哦，可能是活宝小辣椒，没听太清！”王堂终于插上一句话。
“那算什么，九月份我去集团参加新技术论坛的时候，其他省份分院的同事还讨论过你呢！”陈洁也爆了一条。
“我的名声都传到省外去了？”尤蓉简直要绝望了！
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影响力！尤蓉感到自己就是个二货！一个自鸣得意的跳梁小丑。
可是这两个死党怎么不揭自己的短呢？
“别担心，这才是真实的你，不做作，我们才喜欢！”陈洁说出尤蓉心中的疑惑。王堂很赞同地点点头。
尤蓉眼睛里竟然泛起泪花。她感慨地想：“我这时候感动个毛线呀？主任肯定要在年底收拾我呀！嗯，我要是主任，分分钟都想捏死自己！”
午饭的时候，王堂因为图纸没修改完，比那两个小姑娘晚走了半个小时。
在要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尤蓉说的迈左脚问题，失声笑了出来。同时，他双脚并齐，身体重心下倾，猛地一下跳到了门外。
这下没问题了吧？王堂双手叉腰做仰天大笑状。
刚巧，院长和主任吃完饭，坐着电梯上来。两位领导刚跨出电梯门，就看到了王堂这莫名其妙的动作，还有那一声怪笑。
双方都愣了一会！
气氛很尴尬呀！
最终王堂呆呆地让开路，两位领导望着他，带着疑惑的神情离开。
王堂红着脸等电梯的时候，两个领导在门口的茶水间聊天，于是隐隐约约，他听到了下面的对话：
“这小伙子是你们所的？我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嗯，让院长见笑了！那是我们所去年八月份入职的新员工。”
“这样算来，时间也不算短了！现在转正了吗？”
“转了，今年年初的统一转正答辩上转的正。”
“哦？这样的情况还转正了呀！是一次通过的吗？”
“这个……是一次通过的！当时您也在场，各位技术专家也在。好像您还点评过他。”
“这一年的新员工太多，我都记不清了。咱们的转正答辩，有些流于形式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问题，有些不学无术的新员工，什么都没学会，临时抱佛脚地针对性突击一下，就能通过！到头来还是没有办法独当一面！你说说，这样的通过有什么意义？简直是浪费领导和专家们的时间和信任！”
“院长总结的对！您每天日理万机，还要为这点小事费心费力，确实是我们的工作失误了！这个员工就是我昨天给您提到过的那个，差点出了个严重的设计问题。”
“哦，就是他呀！难怪呢，看着就有些——另类。”
“这个小伙子平时工作还算踏实，就是这儿有些——不够灵活。”
王堂觉得主任的“这儿”应该是指着脑袋说的。总不会是伸着舌头说的吧？
不过这该死的电梯怎么还不来呀？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虽然你们说的跟我有直接关系。
而且还那么直白！
“以后我们选拔员工的时候，需要进行全方位考核了。不过这样确实是给人力部门出难题了——我们总不能把每个员工都叫到门口来，考核一下会不会先迈左脚进门吧？”
“这个确实是个大问题！我们所内先非正式地考核一下！事关院里的形象问题，不敢马虎！”
“这周的周例会上，我要部署一下具体的工作！咱们的员工礼仪要重点强调一下了！”
“院长高瞻远瞩！我们院在您的带领下，一定很快跻身集团前列的！”
“哈哈哈！不要拍马屁嘛！你们所的待改进定下了吗？”
“昨天给您汇报过，初步就定的这个小伙子。”
“原本我还觉得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需要好好打磨打磨，现在看来你的观点也是可以考虑的。”
“院长，能不能有两个名额……”
最终，电梯终于来了。王堂再也不想听下去了，一脚跨进电梯里死命地按关门键。
尤蓉，这下被你害惨了！
先迈左脚没问题！
两脚同时进门才会被“待改进”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