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堂心里安慰自己：不能生气，命要紧！千万不能和老神棍一般见识，也不要拿正常的逻辑跟他对话，否则准会被他气死！
老头却不自知，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这位老先生也挺有意思，来了之后喊了一小时的号子，害得我上厕所都要走正步了！”
“什么号子？”
“什么都有！部队拉练的，大生产的，炼钢的，计划生育的都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还真说对了，真的就是乱七八糟！感觉这老先生融合了不同年代的好几个灵魂，不过都被他同化了，他就有了不同年代的各种记忆。”
“那不就是精神分裂了吗？”王堂心里咯噔一下。
“差不多！”
王堂使劲拍脑门。
有比家里多了一个老神棍更倒霉的吗？有！
那就是家里多了一个神经病老鬼！
有比家里多了一个神经病老鬼更倒霉的吗？有！
一个老神棍加一个神经病老鬼！
“小子，你别介意，我就是暂时找个容身之所，这大冷天的，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忍冻挨饿？”
王堂扭头看了看老神棍：这台词挺熟的，你俩是在一块培训的吧？
老头脸上挂不住了，他咳嗽一声：“行了，废话咱也不说了，这位是王堂，户主。为人仗义，就是做事有些冲动，以后咱们多担待些！进了这个门，就是一家人！”
王堂恨不得把冰箱掀到老头脸上。全都是我的不是了？到底谁是户主？
老鬼也很通情达理：“年轻人嘛！咋能没点冲劲呢！理解！想当年，我当兵那会，见了敌人的碉堡不可一世的很，我脑子一热，拎个炸药包就上去了……”
“那是董英雄！”王堂忍不住提醒他。
“不好意思，记混了！想当年，我钻井那会，看见油井马上井喷，我一冲动，马上跳下去用身体搅拌水泥……”
“那是王铁人！”王堂都听不下去了！
“不好意思，今天没睡好。再来一个，想当年……”
王堂拿起旁边的茶杯盖把杯子盖住，里面的声音虽然还能听见。但是小了很多。
“这老鬼比你还能吹牛B！”王堂总结说。
老头笑了笑没说话。
“砰”地一声，茶杯盖又弹开了！王堂吓了一大跳。
“小子，第一个规矩：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能盖茶杯盖！懂不懂尊老爱幼？”
王堂确定这俩活宝绝对是一个地方培训出来的！碰瓷的台词都一个套路！
“都别废话了！到了我的地盘了，少摆大爷的做派！秦始皇的嫡系都欠我人情呢！”王堂给了老鬼一个下马威。
搪瓷杯里老鬼一时摸不清状况，果然不说话了。
家里来了两个老头，看来以后的称呼得改一下了。他先转头对老头说：
“你也姓王，我以后叫你老王吧！”
老王很高兴，一点也不觉得王堂在骂他。
没想到搪瓷杯又说话了：“我也姓王呀！”
这下王堂傻眼了！我家是怎么了？这都凑一对炸弹还富裕了！
搪瓷杯又幽幽地说：“我还姓汪，姓望……”
王汪望？感情老爷子融合灵魂的时候还挺挑的！这绕口的程度，跟于礼绿有一拼了。
王堂不理他，直接对他说：“我不管你以前姓什么，到这儿了就不能姓王了——人家老王来得比你早！”
搪瓷杯一时间没绕过来：凭什么后到的就不能姓王了？还有没有天理？
“以后就叫你老唐了！谁让你在搪瓷杯里呢！”王堂很霸道。
老唐只好默认了，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当初没躲在搪瓷杯旁边的那个脸盆里，要不然就成“老脸”了。
称呼问题解决了，王堂赶紧问老唐：“说说吧，你怎么没的，又是怎么来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难产大出血死的！”老唐很痛苦地回忆说。
王堂头都要炸了。这老神经病嘴里就没个实话，这天聊的太尬了！
老王赶紧阻止：“老唐，这段咱下午聊过了，这里就别重复了——怪吓人的！”
接下来，老王和老唐一人一句，跟说对口相声似的，终于把老唐的来历大概介绍清楚了。
这老唐也挺可怜的，已经没有一段完整的人生经历了：原本是个军人，南征北战，出生入死，解放后回到乡下养老，最后寿终正寝。按理说算是功德圆满了。
不知怎么的，老唐的灵魂就进入了这么个搪瓷杯，怎么着都出不去了。搪瓷杯里有一团混沌的东西，对于灵魂状态的老唐来说就相当于人间美味，他小心翼翼地吞食着那团混沌，就这样生存下来了。
再后来，又陆续来了几个灵魂，有男有女，每一个来了都想把老唐一口吞掉。老唐凭借着军队的一套思想教育理论，硬是让来人痛哭流涕！
听到这里，王堂想起一句名言：世界上只有两种武器，思想和利剑，最终思想战胜利剑。我们军队里的思想理论，绝对是最先进的核武！
就这样，老唐与其他灵魂和平共处起来，大家一起靠吃混沌为生。老唐甚至回味了一下军旅生活：每天带着这帮人喊着口号拉练！
但是，天长日久，混沌产生的速度明显抵不过大家消耗的速度，大家开始闹饥荒了。
但是就算这样，老唐还是把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搪瓷杯内还是热火朝天，干劲十足。
终于，有个原本灵魂就很脆弱的老人没有意识了。他的灵魂自动分散到其他人身上，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多了许多记忆。大家这才明白，灵魂会消失，记忆可能会保存下来，融入其他的灵魂里。
王堂很纳闷地问老王：“灵魂也会消失？地府里不是长生不老吗？”
老王解释说：“人间对于灵魂体来说还是很危险的，要不然我们也不用改造身体了。”
王堂想了想，也对。所有的生物都会趋利避害，灵魂通过奇点进入地府，就说明地府比人间更适合。而且，据老王的描述，地府原本的环境也能让灵魂体死亡，经过了先辈们无数代的改造才变得易居，人间的凶险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最终，除了老唐外，其他灵魂体都消失了。老唐的脑袋里塞满了各种记忆！
这些记忆除了这些人亲身经历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渠道得来的：电视，广播，报纸，杂志，甚至是晚上遛弯时听别人说的！都一股脑塞给了老唐。而老唐根本没办法辨别记忆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因为对他来说，这些记忆都是外来的，一模一样！
有段时间，老唐简直都要疯了！脑袋中的记忆年代错乱，相互矛盾，而且信息量庞大得令人咋舌！孔子活到现在，都不一定能有足够的时间梳理清楚。
再后来，老唐的灵魂也虚弱得不行了，再也没有精力区分这些记忆，他索性一股脑地全盘接收，把这些记忆当成自己原本的记忆！这样反而好受了许多，就是每天开始说些胡话，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了。
就在老唐快支持不住的时候，两个贪玩的孩子找到了他，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
王堂舒了一口气，也没办法责怪老唐了，人家也不是故意得上神经病的。
“灵魂靠什么生存？”他问老王。
“另一种形式的能量，可以称为混沌。除了人，其他有意识的生命比如猫狗死后，身体里的意识，绝大多数没办法形成灵魂，就转化成了混沌。混沌也会进入地府，为灵魂提供食物。”
王堂这下明白了：其他动物死后为人类灵魂提供食物混沌，就像粮食；人类灵魂死后为活着的灵魂提供能量，就像石油。
“那为什么老唐吸收了能量后能坚持半年？”王堂又问，能量也能吃吗？那不成了人吃人了吗？
“确切的说，混沌和能量本质上是一样的。不过吸收能量的不是老唐，是这个搪瓷杯。它吸收了发生器的能量后，能够持续将周围的混沌吸到杯子里，老唐就不愁吃喝了。”老王又给王堂科普了一下。
是呀，这小区里不说猫狗，就是那地上的蚂蚁，每天死掉的也不计其数了，老唐不光不愁吃喝，简直一步奔入小康了。
“老王，既然地府那么好，你快把我接走呀！在这里面都闷出鸟来了！”老唐喊叫着。
“我也没招了！奇点的事，我不熟！”老王想起办公室的门，果断认怂了。
“任苟志是专家呀！他也不行？”王堂问老王。
“他是管道专家，奇点的研究只是属于行业相关。”
王堂沉默了，他知道老王这么说是有水分的，目的是给老唐留点希望。任苟志虽然不是奇点领域的专家，但是大方向还是能把握住的，他都没辙，就说明希望渺茫了。
老唐想了一会，却想得很开：“出不去也没啥，都活了一辈子了，怎么算都是赚了！说起来我跟搪瓷杯子还真是有缘，部队上用它，结婚的时候用它，怀孕喝红糖水用它，没想到死了之后还离不开它！嘿嘿！”
老唐的记忆又混乱了。
王堂却有点替老唐伤心。老唐是个好人，别的灵魂进到杯子里后都得到善待。活着的时候是国家的功臣，死了之后还用部队的纪律严以律己，不应该落得这个下场。
“老唐，到这儿了，就是到家了！你有什么心愿别客气，我帮你办！”王堂难得一次拍胸脯。
老唐还真不客气：“你家有收音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