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退兵之后,长沙城很快便解了围。但清军方面依然没有放松警惕,重兵把守、戒备森严、虎视眈眈,连一只苍蝇都休想混进城去。直到第三天,徐济川两袖清风飘出西门,逍遥渡过湘水,去爬那著名的岳麓山。
岳麓山是长沙湘江河西的一脉群山、一道屏风、一处胜迹,因南朝宋时《南岳记》中“南岳周围八百里,回燕(雁)为首,岳麓为足”一语而得名;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最后一峰,也是中国四大赏枫胜地之一。山虽不高亦不陡,但植物茂盛、古木参天,荫翳避日、蓊蓊郁郁,显得十分幽静、清凉。鸟瞰湘江北去、流水滔滔,橘洲横卧、芷草茵茵,山上院落、寺庙、宫观、亭台、古墓、牌楼、荷塘等景点众多。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可惜眼下秋意还不够浓,枫叶尚未全红,但色彩斑斓、绚丽多姿,倒别有一派风情。徐济川一路经过中国古代四大书院之首的岳麓书院、佛教古刹麓山寺、道教名观云麓宫,徜徉逡巡观赏、吸纳清新空气,不一会就到了爱晚亭。
爱晚亭位于岳麓山下的清风峡之中,始建于清乾隆年间,由岳麓书院时任山长罗典主持修筑。它与安徽滁县之醉翁亭、杭州西湖之湖心亭、北京南城之陶然亭并称为中国四大名亭。其创建至今仅六十载,相对而言还算是一座很新的亭子。该亭坐西向东、三面环山,东面是峡口一片清幽的小湖,有山泉注入湖中,溪流潺潺、泉水叮咚。亭形为重檐八柱,琉璃碧瓦、亭角飞翘,自远处观之似凌空欲飞状。内为丹漆园柱,外檐四石柱为花岗岩,亭中彩绘藻井,东、西两面亭棂悬以红底鎏金之名士行书墨宝“爱晚亭”。山谷里、亭子内罕有人迹,四周树木围绕,独成一体,十分静谧。
徐济川正在啧啧赞叹,忽见有五六人一行从远处走了过来。这些人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他们都戴着一种独特的围脖礼帽。
为首的是位书生模样的,似乎还是个白衣秀士,尚未获取功名,一口西南官话稍带两广白话,向另外几位介绍着:“爱晚亭原名红叶亭,又名爱枫亭,始建于乾隆五十七年,由岳麓书院山长罗典主持修筑。数年之后,时任湖广总督、乾隆二十五年状元毕沅,根据唐朝诗人杜牧著名的七绝《山行》一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将其更名为爱晚亭。罗典先生本人集古人诗句所撰写的楹联,‘山径晚红舒,五百夭桃新种得;峡云深翠滴,一双驯鹤待笼来’,亦是很精彩的,且符合此情此景。要是找文人书写雕刻悬挂于此亭圆柱之上,那就更妙了!……”
书生旁边那几人顿时鼓起掌来。其中一人赞颂道:“翼王……(见附近有陌生人,顿时改口)石兄真是博学多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啥都懂。咱们从未来过这里,可您好像早就来过了。这一路上,岳麓书院、麓山寺、云麓宫……你都如数家珍、了如指掌,实在是令人钦佩,钦佩啊!”
书生赶紧道谢:“哪里,哪里?你过奖了!”
徐济川也在一旁对他的广博知识暗暗表示佩服。
书生一行几人的后脑勺上都没见留长辫,也许是藏在礼帽里吧,否则可是冒犯朝廷、罔视王法的大罪,要杀头的。满清入关,强令汉人剃发结辫,“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徐济川为他们的胆大妄为偷偷捏了一把汗。
这位年轻的书生又摇头晃脑、文绉绉地朗诵起他自己所作的诗来:“挺身登峻岭,举目照遥空。毁佛崇天帝,移民复古风。临军称将勇,玩洞羡诗雄。剑气冲星斗,文光射日虹。”自然又是博得几个部下的鼓掌、叫好。徐济川不擅诗文,并不完全听得懂,但也可以看出作者满腔的豪情壮志与忧国忧民的情怀,不禁悄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