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种窒息感没持续多久，爱乐丝就把勒我脖子的手松开。
惊魂未定的我定眼瞧看，原来，是一条肥头扁脑的，类似锤头鲨的魔物，只是，它的口位于最前端，嘴巴张开，就像一道道拉开的拉链，只不过，拉链上装的都是钉牙。
正在我木讷之际，爱乐丝已经借着错位来到我身前。我虽然呆住了，但是我的脑子还在疯狂旋转。我在这只魔物身上发现了异常。
“爱乐丝，踢它腹部。”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自己的判断十分有信心。
爱乐丝依言，闪到那只魔物侧面，一脚踢出。
魔物哀嚎一声，被爱乐丝踢倒在地，它的身子在岸边猛地晃了晃，巨大的鱼尾拍打在河面上，激起大片水花，看它的样子，像是想借助身体的力量回到河中。
显然，它对爱乐丝的力量一无所知，它就蹦跶了几分钟，就停止了动作。这下，它终于死了。
我松了口气，来到它面前，用脚踢了踢它鼓起的腹部。刚才，我就是看到它腹部的异常，才让爱乐丝往那一块踢的。结局不出我所料，爱乐丝完胜。
正考虑是否晚上改善伙食的我突然看到一脸惊恐的爱乐丝，我疑惑地看向她，她把一只手抓在自己嘴边，全身颤抖，另一只手指着我身后。
我疑惑地回过头，看到了同样让我惊讶的一幕。
那只巨大的鱼嘴，爬出了一只手出来。我连忙转头看向鱼腹的位置，那里已经不再肿起。难道？我躲到爱乐丝身后，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那只手很吃力地抓着周围的沙土，它在魔物的利齿上滑动，被刮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上面不断留着鲜血。
我想了想，决定大发慈悲一次。我让爱乐丝把鱼嘴掰开，然后我和她忍着鱼腥味和血腥味，把里面的人拉了出来。
那人全身沾满黏液，黏液里还有不少小型的贝壳和各种海藻。我在脱他的铠甲时，还发现了几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我忍着恶心，拉着爱乐丝来到河边洗起手来。洗完手，我又重新回到那个还有些喘气的尸体旁边。
似乎他的肺部被什么东西卡住，呼吸起来十分困难。我捧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让爱乐丝把我以趴着的姿势，腹部顶在我的膝盖上。我心疼我的衣服的同时，用自己刚才洗干净的手在他的背上搓动着。
忍着黏液的粘滑感带给我的反胃感，我帮他把肺部的水排空，并且，我还从他的呕吐物里发现了一枚带血的钻戒。
“新鲜啊。”我见那人的背部起伏平缓，连忙把他推开，又拉着爱乐丝去洗了次手。在洗完手的同时，我还把那枚钻戒给洗干净。此时，我正拿着它在观赏着。
“勇者大人，什么东西这么新鲜啊？”爱乐丝也凑过脑袋来看。
“你看，这枚钻戒。光是中间镶嵌的这颗钻石，就有指甲盖这么大。再加上用来装饰的小钻石，这个钻戒至少两克拉。”我用手掂了掂重量，然后选择放弃，为了不然爱乐丝看出破绽，我随便唬了她一句。
“克拉是什么啊？”爱乐丝反而对此起了兴趣，问道。
“额……反正就是……小孩子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爱乐丝的年纪大概多少岁。但是，她和我这个超过五十岁的老人比年纪，应该是比不过的。所以，我用老人的口吻说道。
“勇者大人，你不会自己也不知道才故意扯开话题的吧？”爱乐丝的样子十分委屈，她嘟着嘴，跟我顶嘴道。
“哎呀，你居然敢顶嘴。”我正要开口训她，这时，那个死尸喘了口大气，把我吓了一跳。
“咳咳。”
完了，尸体动了。我吓得躲在爱乐丝身后。
“勇者大人，你别总是做这种有辱你身份的事。”爱乐丝似乎因为被我扯住了她的衣领，她挣扎道。
“他动了，他动了。”我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指向那具尸体。
“咳咳。”那具尸体又咳了一声。
“是人是鬼啊？赶紧说句话啊。”我的手开始攥紧，疼得爱乐丝把我的手给拨开。
“勇者大人，弄疼我了。”爱乐丝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委屈道。
“勇者大人？”完了，爱乐丝这一喊把鬼给喊醒了。
“……是勇者大人吗？”
别啊，我不是。
“勇者大人，他叫你呢。”我拍了拍爱乐丝的后背。
“勇者大人，你能不能再胆小点。”爱乐丝推着我的背把我推到他跟前。
抹杀亲夫啊，我心里这么想着。
“勇者大人，请你……请你去救救贤者吧。吸血鬼，吸血鬼爱德华他就要找到贤者了，他要把贤者杀了。求求你，去救救贤者吧。”那人说完这句话，直接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什么意思？嘱咐后事咯？断我后路咯？
不行，爱德华杀谁都不关我事。
当即，我就决定了。“拔营起寨”，直接往反方向走。
爱乐丝看出我的意图，她直接把我拉住，让我挪不动半分。
“勇者大人。”爱乐丝喊道。
唉，我心里回答道。
“勇者大人。”爱乐丝手上力气加大，我疼得叫了起来。
“哇，爱乐丝，你要干嘛？”我赶紧用手去掰她的老虎钳，用力掰了几下，我选择了放弃。
“贤者要死了啊，我们再这么拖下去的话。”爱乐丝急忙忙道。
是啊，人总是会死的。爱乐丝，看开点。我很想这么回答她。
“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勇者大人？”爱乐丝继续补了一句。
是啊，我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你们都爱叫我勇者大人，干脆，叫我没用的勇者大人吧。这样，我的心情会好受点。
“勇者大人。”爱乐丝力气又加大几分。
“喂，喂，爱乐丝，手断了，断了啊。”我这次真的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掰她的手。
啊……好绝望，还没人家少女大力气。我内心飘过一片秋叶。
“勇者大人，你终于开口说话啦？”爱乐丝一脸狡黠地看着我。
“唉，爱乐丝，你想我去送死吗？”我把自己的真话都说了出来。
“勇者大人，你不是有我吗？”爱乐丝松开手，指着自己，疑惑道。
“爱乐丝，吸血鬼啊，你不怕吗？”我做了个鬼的表情，我想吓唬一下爱乐丝，让她看清事实。
“哈哈，这是什么姿势啊？好丑啊。”爱乐丝似乎被我的样子给逗笑了。
我还有谐星的天赋？我害羞地笑了。不是，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东西的时候。我故作冷静，抓住爱乐丝的双肩，用认真地眼神看着她。
“爱乐丝，我们不去那，行不？”我现在只想享受生活，这句话我不好对爱乐丝开口。
“勇者大人，你是拯救世界的唯一希望啊，贤者又是唯一知晓这个世界真理的存在。你的过去，这个世界的结局。你难道要这么残忍吗？”爱乐丝已经要哭出来了。
“爱乐丝。我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是谁，我也不想当这个破烂勇者。为什么一定要我拯救这个破烂世界，我睡了五十年，醒来就是个白痴，你就让我当个白痴不好吗？再说，你难道喜欢看到那个我吗？那个摆白鹿宴，放纵长老院的我吗？那个不允许任何人吃野果、用溪水，一切我允许的物质全归长老院管的我吗？那个住在长老院的金山、银山里，不管外面的草屋、土屋的我吗？”
我的话很有效，让爱乐丝愣了半天都说不出话。
“勇者大人，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请你用救我的勇气去拯救贤者吧。去了解自己的过去，去拯救这个世界吧。”爱乐丝突然低下头，对我如此说道。
其实，我不愿意前行的原因并不是那个吸血鬼爱德华。我只是害怕自己，害怕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在长老院的地婆婆眼中如此敬畏和尊重的我，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我怕见到贤者之后我会知道真相，我怕爱乐丝会因为这个真相离开我。
因为，我是让盖尔仑骨瘦如柴的人，我是让盖亚吃不饱饭的人，我是让那近两百个男男女女饱受长老院欺压的人。
好奇怪……为什么，我会怕爱乐丝离开我。不知道这个情绪是什么时候占领我的大脑的，我不冷静地把她抱住。此时的我，完全不再害怕她把我推开，我只想抱住她。
“别离开我。”我突然伤感道。随着这一声伤感，我害怕地颤抖起来。我有种感觉，此时抱着的爱乐丝随时会在我怀里消失。
好讨厌，这种感觉。我抱得更紧了，甚至，让爱乐丝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勇者大人，我这不是在你面前吗？”爱乐丝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她只是把我当小孩一样抱着，忍着身子的疼痛，轻言安慰道。
“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也不要再开那样的玩笑了。”我用低沉的语气央求道，这时，我把手微微松开，让爱乐丝有喘息的空间。
爱乐丝看不到我的脸，自然看不到我的表情。只不过，她通过我的身体颤抖幅度，大致知道我此时的心情。她没有调皮，没有犹豫，温柔并肯定道：“勇者大人不让我走，我不会走的。所以，勇者大人，你也别说赶我走的话噢。”
我很感动，因为爱乐丝说她不会离开我。我缓解了下心情，将她松开，再次认真地跟她说道：“我们不去行吗？跟我享受生活。”
爱乐丝眯眼笑了笑，摇了摇头，她还是很倔强地想去救贤者，她还是想让我恢复记忆。
“勇者大人，你也听地婆婆说了吧，这个世界已经不安全了。现在，魔王开始肆虐世界，魔物开始横行无忌。这个世界，有能力的人都在避难，那些没有能力的人就只能等死了。勇者大人，我现在还可以帮你清理下低级魔物，要是碰到更强的魔物，我自身都难保的。”
“勇者大人，我愿意为你去死。因为，是你给的我第二条命。可是，这个世界，没有第二条命了。勇者大人，甚至连你，都可能没有第二条命。请你，用对我的真诚去面对这个需要你的世界。把贤者救出来，找回原本的自己。用超乎法理的力量，拯救这个岌岌可危的世界。”爱乐丝不知道从哪里整来的这么多义正言辞的话语，看着她激动的神情，我多少有些触动。
她说的没错，现在，她还可以保护我。可等到她没法保护我的时候，我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地失去她却无动于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