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他气急败坏的原因，只是他将这股气憋到了现在。他从范·艾丽娅和金·泰娅的失利后开始独自生闷气。我能理解他，正是因为我和他的心情一样。
现在，老人家开始发起了脾气，差点就一发不可收拾。幸亏今天来的贵客不多，而且在场的贵客素质也很高。至少，我会原谅他的无理。
不出我所料，他还是给我和艾尔贝斯之子增加了特权。
“根据刚才的情况，我们还是以编号的顺序来进行测试。首先，艾尔贝斯之子，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你坐在专门为皇宫贵族准备的包厢里，所以，你的编号要比我右手边包厢里的贵客要前一位。”八公虽然很反感这个没有廉耻的贵公子，可他还是保持住了自己专业的素养。
那人兴奋地狂喜，他差点将自己手中的钱袋掏出来，对楼下的人进行撒币。
他十分优越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一个跨栏，直接从包厢的看台跳了下来，虽然他落地时的样子颇有些狼狈，甚至让人不忍直视，可他浮空时的样子却异常潇洒。
他像是一个获得胜利的宣读者，跌跌撞撞地走向他心中的颁奖台。他知道八公对他的态度，但他还是不知羞耻地握住八公的双手，对他表示感谢。
八公看着这个将阿谀奉承和做小伏低的姿态演绎至极的贵族公子哥，冷冷一笑，把手用力抽出。
八公将手抽出的瞬间，那个早已将人心摸得门儿清的艾尔贝斯早就做好了应对，他的应对很简单，顺其自然。
于是，八公在拍卖台上差点跌了个跤。这让不知情的群众哄堂大笑，这也让八公的老脸变得有些漆黑。
我作为他最坚实的盟友，我自然不会笑话他，至少，表情上我是到位的。
八公重新整理仪容，呵斥了下场下的众人。最后，他把目光对准了艾尔贝斯的眼睛。他的眼神要是能够杀人，站在他面前的艾尔贝斯可能已经化成了灰烬。
可人家不在意是否会被化成灰烬，他只是在乎自己能否得到那件内甲的赏识。
他通过自己的卑躬屈膝，他了解了很多权贵中的秘密。他几乎能够背诵出所有他知道名字的贵族的性格、秉性、喜好、厌恶。
所以，他很了解八公，他甚至比八公还要了解八公。
所以，他知道八公为人十分公正，就好比他们的先人当初的选择一样公正。永远站在正义的一方。
八公不会因为这个小事而影响到拍卖行的信誉，他很清楚，所以他敢如此为所欲为。
他做到了。他激动地摊开双手，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他知道，这不是害怕，这是激动。
他发现，高贵如八公这样地位的伯爵，也不过如此。
他再次看向能够让他激起狂热的信徒信仰的内甲，他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八公像是他木偶戏剧里的老好人，不论怎么被人欺负都不会生气。
这些虽然只是假象，但这个假象让人们传颂就足够了。吃了瘪的八公没有发作，他一反常态地带上了和善的笑容。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和他三根手指背后刻着的印记十分契合。
这就说明，艾尔贝斯很可能能得到朱·春雨衣的认可。到时候，他在台上对他的发作，将可能成为人家日后算账的理由。
得到朱·春雨衣的认可意义非凡，因为这件内甲，是朱氏氏族的上一任族长，朱·又最为精心设计的遗作。
朱氏氏族的人将其奉为圣宝，任何得到她认可的人都将得到他们的拥戴。
据说，朱·雀当年就是得到了它的认可，它在陈旧的储藏室觉醒，为群龙无首的朱氏氏族选定族长，它的华光在朱氏氏族中绽放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朱·雀掌权。
这件女甲的背景故事只有老一辈的朝野权贵才知晓，所以，这次的拍卖会才会在帝都的高层引起巨大的轰动。
如果不是一只接近妖王水平的魔物降临都城，今天的拍卖会肯定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但是，时间没法倒转，拍卖会的流程无法暂停。
因为，明天就是女神祭。作为女神祭最重要的一环，拍卖会不能延期。拍卖会不能延期，国家此时又正处危机，拍卖会只能按照特殊的流程进行。
所以，这次的拍卖会，只有那三件原本没有底价的拍卖品给出了超高的底价，也就是俗称的一口价。通过超高价位和特殊的拍卖方式，使得这些拍卖品成功流拍。
然后，其他那些原本拥有底价的拍卖品全部以盲投的方式进行，这样做，可以确保这些拍卖品的价值不被那些想耍小心机的商贾、投机犯给压低。
其实，这次的拍卖会，本来就是为了女神祭才开的。它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吸引商贾、旅人……那些在平民阶级有影响力的人。
将他们吸引过来，不但能进一步提升女神祭的热度，还能利用拍卖会来割一波他们的钱袋。
毕竟，除了阿尔丘拍卖行，他们没法再在其他拍卖行找到如此种类繁多又珍稀名贵的拍卖品。这些靠买卖过生活的人自然知道这些浅显的道理，但是，他们依旧愿意当韭菜。
原因无他，就算他们被皇宫的贵族当韭菜割，但是，他们得到的利益还是比自己失去的金钱要大得多。
所以，就算受到魔物骚扰，拍卖会的现场还是来了不少商贾。他们很清楚，拍卖会不会停止，他们也知道，那三件拍卖品将会流拍。
但是，我和艾尔贝斯的出现让那些经常算计的人脑袋短路。他们以为自己能够得到那三件拍卖品，所以，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才会做出如此丧失理智的举动。
当然，拍卖品不流拍，它们还是照旧流到了我的裤带里。原因无他，因为拍卖规则被临时改变，因为国王阿尔秋知道我去了拍卖行。
国王阿尔秋的想法很简单，他将所有贵族子弟召回皇城进行庇护，他的皇城之中有梵、天二兽，有这两只兽所在的皇城，是帝都最坚实的堡垒。
阿尔秋的做法无可厚非，同时，他还为我毫无阻碍地获得那三件对于以前的我来说是锦上添花，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雪中送炭的拍卖品扫清障碍。
作为勇者，我有常人难有的权利。我可以不受国王的召见，我可以不受国王的庇护。因为，现在整个皇城在接受着我的魔物的庇护。
所以，在整个帝都，谁敢说自己能保护我，到底是谁保护谁啊？脑子瓦特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国王在自己的拍卖行里，自己拍卖行的拍卖会上，三件最重要的拍卖品中的其中两件还是自亲国王派的势力。
可他还是没法将三件拍卖品都如他愿，给到我手上。特别是那件最为珍贵的朱·春雨衣，就算是国王阿尔秋本人，也只有在朱氏氏族举行重大典礼的时候，他亲临宝阁，才能一睹它的容貌。
朱·春雨衣，是朱氏每一代人心中的瑰宝，是代表他们兴盛的历史画卷。虽然，谱写这段历史的人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可他碾压过的车辙还清晰地印在岁月铺成的大陆上。
国王知道，我如果能得到这件女甲的青睐，朱·雀必然力排众议，让朱氏氏族站在他的这一边。说到底，国王继续进行这次的拍卖会，就是在找一个与朱氏冰释前嫌、协同并进的机会。
现在，在这场完全具备、万无一失的拍卖会上，杀出了一个默默无闻的艾尔贝斯。他和朱·春雨衣具有极高的锲合度，他的顺序排在我的前面。
现在，竖起手指的八公，已经落下了两根手指。紧接着，他将在已经闭眼等待获胜的艾尔贝斯面前把第三根手指同样按下。
对我来说，或许只是失去了一件送给爱乐丝的礼物。但是，对艾尔贝斯来说，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是命运的起跑线。
然而……
八公那第三根手指迟迟没有落下，甚至，他其他的两根手指也开始往上抬起。
周围的环境十分安静，这种诡异的安静更是将诡异的氛围烘托。艾尔贝斯感觉到气氛的奇异，他知道大事不好。因为，他内心的自信突然消失。突如其然，完全没有一点征兆。
紧接着，带给他的，是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之后……他睁开了双眼。
他在八公落下第三根手指的时候睁开了双眼。八公发现艾尔贝斯犯了错误，他并不打算给他纠正的机会。再也没有阻力阻止他抬起手指，他毫不留情地将所有手指张开。一直写满现实的巴掌重重打在艾尔贝斯的脸上。
他感觉脸部生疼，可八公的手掌只是置在他面前。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幻想。之所以会有这种幻想的出现，就是因为……他失败了。
他开始感到恐慌，因为，八公的表情开始丰富起来。
他拍了拍艾尔贝斯氏的肩膀，他想让他放松放松。现在帝都正处危机时刻，他也不想给尊敬的国王大人惹麻烦。所以，他在替艾尔贝斯放松的时候，他特地在他肩上留下记号，这样做，是为了让他能秋后算账。
至少，艾尔贝斯他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老而成精的八公向众人表示遗憾，他把失魂落魄的艾尔贝斯送下台阶。
艾尔贝斯看着越走越低的台阶，他的心情开始步步低迷。刚才还春风得意的他，现在就像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他已经想象得到，自己的另一条贵族道路已经崩塌，而他那条用卑微填填补补铺好的，崎岖的路，也因为对八公的无理而告废。
他现在，除了死在魔物的乱巢里，他实在想不出任何一条能让自己体面的死法。
他，已经被判了死刑。他还能苟活的期限，是皇城上空那只魔物的停留时间。
他开始冒出一个想法，要是当时，他能够挣脱束缚自己内心的线条，自己的明天是否会不一样。
想到这，他开始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我，他似乎想记住我的模样。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完成自己的复仇。尽管，这个想法要去实现十分渺茫。
金·泰娅叫了我一声，我打了个愣神，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两个本来站在包厢里面准备伺候我们的侍女。
她们对我发出了邀请，我立马把艾尔贝斯的事情放在脑后，我大步走出房门。
我在来到八公面前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微笑。因为，那个最可怕的竞争者，此时已经和哈巴狗一样回到自己的包厢。
虽然，我并不晓得他突然睁眼的意义是什么。总之，他自己造的孽，后果也只能自己来承担。他总不能希望我大发慈悲，拯救他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