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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池鱼

1

我慕小白,自成精以来,一不杀人二不越货三不轻易勾引小哥哥,连偷只鸡都小心翼翼,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没按耐住好奇心想去参观一趟皇宫,自房顶着陆的时候没选好地方,一屁股栽在了皇帝的龙床上。

这么一来就闯了大祸,皇帝当场嗝了屁。

我眼睁睁瞧着他的三魂七魄从他的天灵盖悠悠冒出来,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稀碎当场,纷飞而去。

惨就惨在这皇帝阳寿未尽。

幸好我家上头有人,我阿娘拉着我大舅亲临案发现场给我收拾烂摊子,把我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就皇帝的突然驾崩原因,对我的体形着重提出了质疑。

我那叫一个冤枉,真不关我的事,这是个什么情况,在我之前出道的我族小姐姐,混进凡尘以后哪个不是迅速发展一段足以成书的风花雪月,小到勾引书生成就一段缠绵悱恻,大到魅惑帝王祸国殃民,怎么一到我,皇帝就这么意外的被我给坐死了呢?

我大舅出来打圆场,说也不能全是我们小白的责任,这个皇帝本来就体虚,他拿着他的判官笔在生死簿皇帝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圈,算是给我做了个弊。

但是精怪杀个普通人都要遭天谴,更何况我害死的是个关乎江山社稷的一国之君,此事若是别人知晓,只怕我的狐狸小命不保,为今之计只有他回地府帮我遮掩几天,我阿娘把皇帝的尸身扛走保存起来,再想法子寻回他的魂魄,看看能不能把他救活。

至于我——我大舅拍我肩膀语重心长,“你就先留在这里顶替这位皇帝几天拖延时间,别叫人瞧出破绽。”

“可是大舅,这个皇帝是个男的啊。”

“男的怎么了,”我阿娘恨铁不成钢,“往常教你幻化的本事你都忘了?你看看你闯这祸,还好意思讨价还价么?”

我确实不好意思,老老实实变成皇帝模样,含泪看着我娘和我大舅并那倒霉皇帝隐身走了。

这一宿折腾的我又惊又累,我双手合十给倒霉皇帝念叨了声对不起,而后正准备往龙床上一倒啥也不管先睡一觉再说,将将挨了个枕头边,帐子就被拉开,小宫女兢兢业业往旁边一站,“陛下,该上朝了。”

“……”

我感到了命运对我深深的恶意。

2

所以我要怎么才能叫苏祁寒相信我是个好妖精呢?

我自信我这一个月来没露出什么破绽,我勤政爱民,我按时上岗不迟到不早退,我甚至连后妃都不敢召见。

不就是趁着高兴再宴上喝了几杯小酒睡了一觉,睁眼就看见苏祁寒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我。

要不说美人就是美人,从我仰视的视角都见他长眉入鬓星眸璀璨,没有双下巴。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将一柄长剑横在我脖子上,横眉冷对我半晌,问了个致我命的问题,“你是何方妖孽?”

他用他的淡定完美衬托了我的诧异,我问:“不能够啊爱卿,寡人是从什么时候露的馅呢?”“一个月前。”苏祁寒道:“陛下即位以来日日骄奢淫逸,痴迷后宫佳丽,偷懒耍滑想尽法子不上朝,不可能突然这么勤勉,除非是有人将他掉了包。”

“……”我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日竟会死于勤勉。不愧是当朝丞相,才智过人,一下子猜中了事情重点的二分之一。

那也不对,我晃着我毛膨膨的尾巴,提出新的问题,“就算你知道我是冒牌货,但你怎么那么肯定我是妖孽?”

苏祁寒:“……”

我:“???”

苏祁寒的目光下移,停在我背后大腿以上腰以下的部位。

我:“……”

我讪讪把自己的尾巴收了回去。

眼见脖子上的寒剑又切进了几寸,我赶紧瞪大眼睛双手握拳准备喵喵喵,却忽略了自己眼下还带着他们皇帝的脸,这张脸眉眼凌厉有点冰山,卖起萌来杀伤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苏祁寒忍无可忍的偏过头,毫不犹豫要捅死我。

片刻之后宝剑“咣当”砸地,我跳起来接住软软倒下的苏祁寒,指天指地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真不是我要攻击凡人,各路神仙你们都看见了,是苏祁寒先动的手,我这属于正当防卫。

我把苏祁寒扶上床,凑上去就近打量他的脸,美人睡着了就是标准的睡美人,这睫毛长的逆天,得活活气死多少我这样先天不美的狐狸精。

“消除记忆的那个法术怎么用来着?”

我正趴在他身上揣摩的起劲,忽然门被大力推开,涌进大批听见声音来护驾的侍卫太监宫女,大家齐刷刷在床前刹住步伐,愣愣看着我以及我身下昏迷不醒的苏祁寒,瞬间安静如鸡。

这下宫内都知道了陛下一整个月没有召见后宫佳丽的真正原因。

人人看苏祁寒的眼神都带上了同情,我在我娘身上看见过同样的眼神,那次是她囤来过冬的好好大白菜被隔壁的野猪精拱了。

下朝后,我撩着龙袍一顿小碎步赶上要离去的苏祁寒,“苏爱卿留步!”

苏祁寒于寒风中回头,眼神比风还要冷咧。

我的小心肝在这样的眼神杀中狂跳,差点原地怂成一颗葱,“那个……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苏祁寒的眸子垂了下去,轻描淡写地道:“陛下说的是哪件事,臣已经忘了。”

“你怎么能忘了呢?就是我把你睡了这件事啊,不能够啊我都还没有消除你的记忆……”我后退一步,看着他的脸色闭嘴了。

周围一众还未离开的大臣不约而同止步看着我俩,安静如鸡。

这下宫内宫外都知道了陛下一整个月没有召见后宫佳丽的真正原因,苏祁寒算是彻底洗不白了。

3

我发自肺腑觉得对不起苏祁寒,你看人家好好一个凭借才华上位的文臣,因为我个人的一些行为,导致他被人误会为以色侍君的佞臣,作为一位有良心的狐狸精,我说什么也得补偿他一下。

于是这天下朝以后我换了身便装,轻车简从来到苏府,寻了个没人的墙角,从容穿过了墙。

一炷香以后我卡在苏府后花园的墙中进退两难,战战兢兢,“苏爱卿……我知道不请自来是我不对,但是你能不能先把你家狗牵走。”

苏祁寒一动不动地打量我,眼睁睁看着我被扑上来的藏獒舔得一脸口水,我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虚弱地化回原形,把小时候学的装死技能紧急复习了一下,四爪朝天舌头一歪头一扭,僵硬在原地。

苏祁寒把藏獒拉回去,壁上观花一样打量我,“你堂堂一只妖怪,居然怕狗?”

我打着哆嗦回答:“我一点也不堂堂,我其实怂的一批。”

“……”

这时候响起了哒哒的脚步声,有人过来问,“大人,我方才听见小怜狂吼,可是家里进了贼了么?”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苏祁寒往我身前一转,结结实实把我挡在身后,云淡风轻的道:“没什么,是小怜看错了。”

苏祁寒走在回房的路上,低头数次,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对我道:“你从我身上下来自己走好吗?”

“那你先把你身后的小怜弄走!”求生欲使我四只爪子拼死扒紧他胸前衣襟,苏祁寒无奈地叹了口气,刚要开口,我清晰地听见了衣裳撕裂的声音,待我反应过来要往下跳已经晚了。

看来我娘叫我减肥还是有道理的,我蹲在地上检讨了一番自己,仰头盯着他裸露在外的大片白皙胸膛和烧红的脸颊以及眼中明显的杀意,谨慎挪着爪子后退两步,“那个……苏爱卿,国不可一日无君。”

感谢苏祁寒爱国,使我能变回人身,安然无恙的在他房里啃烧鸡,苏祁寒重新去换了身衣裳,坐在桌旁听我把皇帝坐死的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脸色仍然难看。

我讨好一笑,“别这样嘛,咱俩怎么说也是同床共枕过的人了,来,让我们一睡泯恩仇。”

我说这话时,用的还是他们皇帝的脸,苏祁寒看了我一眼,飞快把头扭向一边,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你用你自己的脸。”

我依言换回姑娘身,终于有机会展示我的独门绝技嘟嘴喵喵舞,展示完了很有信心的问他,“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绝世美颜所倾倒?承认吧承认吧,这可是狐狸精得天独厚的技能,没有人类能抵抗住我们的魅力!”

苏祁寒面无表情的把小怜招了回来。

“……”

总之经过一夜和谐相处,我和苏祁寒达成了基本共识——我继续替着皇帝,他暂时不找道士来收了我。

4

有了苏祁寒地帮助,我心安理得当回了昏君,一则是维持真皇帝的秉性以免叫人生疑窦认出我是个假的,二则我委实不是个当皇帝的料,勤勉那一个月,据苏祁寒说批的折子惨不忍睹,也幸好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动摇国之根本。

是故我往后的日子就只剩下了吃、睡和骚扰……以折子不会批为名把苏祁寒叫来请教。

冬天里我在御书房守着火盆吃烤栗子烤玉米烤地瓜,顺便享受一波正在批折子的苏丞相的侧脸杀,——狐生短暂,唯美食与美色不可辜负,是我从成年起就自行领悟的真谛。

偶尔偷窥的不巧,被苏祁寒的目光撞个正着,我便拿剥好的栗子肉去贿赂他。

白白胖胖冒着香气的栗子肉……我割肉一般颤抖着小手递过去,“那个丞相,我知道像你这么光风霁月的人类,是不好意思跟宠物抢吃的是吧?是吧?”

苏祁寒停笔,毫不客气的将满满一盘我费劲剥了半天的栗子肉端走了。

“……”他吃着栗子,漂亮的眼睛充满大大的疑惑,“你怎么了?”

我捂着心胸,“没事,我就是有点肉疼,你开心就好,不用管我死活。”

他低头一笑,将剩下的栗子还了回来。

我一瞬间热泪盈眶,“呜呜呜,你善解人意的我想管你叫爸爸!不然我认你当干爹好吗?”

他一愣,在我的指尖将将摸到盘子边的时候将盘子往回一撤。

我扑了个空,眼巴巴瞅着他,听他轻飘飘地道,“那你找你干爹去要吧。”

他残忍地当着我的面,一个人干掉了整盘栗子,扶着墙走了。

我:“……”

次日苏丞相就因为消化不良告了一天的假。

当天晚上我娘来看我,跟我说皇帝的魂魄她找补得差不多了,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不知道为何,我听了这个消息只由没有预想的那样高兴,相反还有点失落。

我娘还说,“据我观察跟你走得挺近的那个苏祁寒好像喜欢你。”

我觉得我娘有误会,“那不能够,他抢我的栗子自己吃撑了都不给我,这哪是喜欢我?分明是跟我有仇!”

我娘看我的眼神跟看傻子没有区别,“你从小于情事上就缺根筋,迟钝点很正常,但你娘我可是我过来人。”

我娘说,“苏祁寒看你的眼神,跟当年我追你爹的时候,那可是一模一样。”

我若有所思。

我娘欲言又止,“小白啊,这个苏祁寒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我不明所以,我娘却没有多说,拍拍我肩膀叫我早点休息,等她把皇帝带回来以后就叫我跟她回去,从此再不要来这世间。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中一条如天上银河般星光流动的小溪,百花吐艳,四周景色旖旎。

我坐在溪边等人,溪水倒映着我的脸,似我又不全然是我。

一个银白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我心中酸涩又甜蜜,隔着老远就呼唤他的名字,“故渊!”

他从遥远的东方而来,带来了漫天霞光和百草茵盎,于春风微雨中,手持一柄青竹伞,出现在我面前。

我对着他展开一个明媚的微笑,双手背在身后,想上前又不敢太近前,略带羞涩地问,“你今天还愿意教我吗?那个点石成金的法术。”

他望着我,眉宇间都是温和。“愿意。”

他好像在下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踌躇着说出来,“你愿意跟我走么?”

我一愣,继而笑着说,“我愿意!”

故渊看着我,很久没有言语,半晌才慢慢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摇摇头,“我没有名字,要不……我就叫池鱼吧,因为我听那些世人说,池鱼思故渊。”

其实叫什么名字不重要,我给自己起这个名字,只是为了他叫故渊,他的名字前有个“思”字。

梦中的我该是不懂爱恨的,所以才那样直白的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那时的故渊也该是不懂爱恨的,要不然不会那样把自己的手递过来,借着池鱼的眼睛,我看到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互相牵着手渐渐走远,笨拙却坦然。

在故渊的袍泽下,蜿蜒出一地的花开。

情不知所起,故一往而深。

……

等到天亮了小宫女将我唤起来,梦中大部分情景我差不多忘了个干净。

只依稀记得梦里那位故渊的脸,与苏祁寒有七分相似。

5

隔日我和苏祁寒一如既往相约御书房,他端着满满一盘栗子肉步履轻盈,看上去心情不错。

我迎着他的目光,心中闪过千万个念头,其中有白娘子嫁了许仙最后被惨压在雷峰塔,还有织女嫁了牛郎最后天人两隔……

但我还是问:“苏祁寒,你是不是喜欢我?”

盘子自他手里掉在地上,栗子滚了满地。

苏祁寒居高临下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他的脸色苍白了一瞬,怕冷似的拢了拢外衣,淡笑道:“你觉得呢?”

我道:“人妖殊途,你怕不怕我是个狐狸精?”

他摇头反问,“那你怕不怕我?”

我觉得好笑,“你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有才华,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怕你作甚。”

他目光一动,就要上前。

突然间四周一暗,有一道白光和两道黑色的影子同时横在我和他之间。

黑影我熟,那是地府的鬼差。

我望向那个从白光中走出来的人,白发蓝眸,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屋子里的温度就在急剧下降,原本烧的正旺的炭火逐一熄灭,冰晶爬上了窗柩。

他没有看我及两个鬼差,只是神色冷漠地走到了苏祁寒身边,不动声色地拦在了他面前。

苏祁寒的神情,分明是与他极相熟。

他抬手,将两个鬼差定在了原地,放下手的刹那间身上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我梦中那个气泽如海的神祇——故渊。

我看着他披在身后的白发,心没来由的刺痛了起来,刚要开口问他。

他身旁那个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神有些傲然地道:“我说什么来着,就算是你的幻影也没有用,我今日不出现,她也会被鬼差带走,你们不会有好结果,死心了没有?死心了就跟我回去,镜子快要支撑不住了。”

苏祁寒……故渊没有动,他看着我,我没有在他脸上看见过那种神情,眉间仿佛落了一万年的雪,他的面庞仍旧年轻,目光却那样疲惫。

就好像他已一个人独自在那条路上前行了许久,心头积压了千万年的孤单,或许早已经不堪重负,或许已经走投无路。

我听他低声说,“就差一点点,这一次,我和她就差一点点……”

有那么一瞬,我忽然很想抱抱他。可是手都没伸出去,他就被身边大神拖着走了。

“故渊……”我在他身后轻声喊。

他浑身一震,屋外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我曾听族里的长辈们说,上古之神的心情会带动天气变幻,原来是真的。

他甩开友人的手,大步走向我,嗓音喑哑语气却坚定无比,“我带你走。”

我呆愣愣任由他牵着手,大步朝门外走去。

“你尽管带她走好了。”剩下的那位神祇凉凉地道:“她本该在这此世平安喜乐,与这世间毫无瓜葛,你的出现已经扰乱了她的命格,你想看着她这一世不得好死吗?”

短短一句话,却将他牢牢钉死在原地,他的手微微颤抖,轻轻放开了我,仿佛与我隔了一个雷池,再不敢向前一步。

“……”我实在受不了当下氛围,“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温柔似水,却又悲伤不能自抑。

他道:“对不起,我原本只是……只是想看看你,不该招惹你。”

我慌乱地道:“不不不不,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先招惹的你。”

“不,是我先招惹的你,你不知道……很久以前……”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缓慢地靠近我,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我听他在我耳边道:“我愿意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我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心中却弥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忍不住泪流满面。

紧接着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脑海中关于“故渊”的记忆在飞快逝去,紧接着是“苏祁寒”的,他初时冷峻后来越来越温文的眉眼;他写字期间敛袖舐墨,腕上有只古朴的手镯;他端坐在案前,耐心地剥开一只又一只栗子,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嘴角蕴含的微笑有多么动人……

一年四季里我最讨厌冬天,但是我阿娘说等我长大了就好了,我长大了以后会遇上我爱的人,有他在的地方就永远有春天,只要心里想着他,再冷酷的严寒,也能捱过去。

不知道他在剥那些栗子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想着我。

这些我此生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随着记忆的消逝,故渊的脸在我面前渐渐模糊,最终成了空白一片。

那个档口我的脑海中忽然闪电般划过一个场景:在一个叫做山海浮世的地方,一片天昏地暗,轰隆隆的声响越来越近,大地开始晃动,撑天四柱将倾,江河湖海倒流,千万山峰喷出滚烫的火焰。

汹汹骇浪惊起数百丈,浪尖之上懒懒蹲了个叼草少女,正百无聊赖地目视前方。

少顷,一截柔软的柳枝轻缓地穿过海浪中心,化成无数条幻影,将铺天盖地的浪头强势地压了回去。

少女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来人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故渊故渊,这里!”

像是尘封万年的冰雪消融,化作微雨春风,那人身上沁人心脾的草木香幽幽传来,雪白身影出现在浪花尽头。

少女有些兴奋地搓搓手。

一柄利刃透胸而过,少女的瞳孔蓦然张大。

“故渊……”

故渊的笑容扭曲狰狞,“是了池鱼,你要牢牢记住,是我杀了你,把你堕出了山海浮世,你尽管恨我罢,最好是生生世世……”

他站在云端冷笑,“这是你们欠我的,你成就了他,我便毁了你。我以神的名义诅咒你们,不管你将来在世间是何等造化,你们都不得善果,你们相遇不得相知,相知不得相爱,即便相爱,也不得善终,必定有一方非死即伤……”

少女极力向前伸出手,那人的衣袂近在咫尺,她却直直坠了下去……

很快,我连这些也一并忘记了。

等我的神智清醒,看见的是站在我面前的两个鬼差,他们说我舅舅在地府帮人走后门的事情败露了,需要我跟着去配合做个调查。

我点点头,跟着他们往外走。

冷不防脚底下踩到一颗栗子,不知道谁是剥好了又撒了,怪可惜的。

6

我慕小白,自成精以来,一不杀人二不越货三不轻易勾引小哥哥,连偷只鸡都小心翼翼,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不小心坐死过一位皇帝。

后来我舅舅在阴曹地给我作弊的事情败露,但幸好我阿娘及时将那皇帝的三魂七魄找寻回来,算是将功补过,冥王没怎么为难我,或许是看我可爱吧。

我被我娘带回山里着实面壁思过了一段时间,等到我再出来,世间已改朝换代好多年。

我漫无目的在街上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不经意路过一座荒废的宅邸,门口破败的灯笼上隐隐约约是个“苏”字。

我不由驻足,在门口失神了片刻,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可能需要一大包糖炒栗子才能好起来。

【新春小剧场】第5章:一窝凤凰:年兽出没

1

“话说这‘年’啊,是顶顶大型凶猛类怪兽,最爱在大年三十这天出没,逢人必吃。”

大街上人来人往,人往人来。

街角蹲了一帮小萝卜头,围着一位老者,听他讲那过去的故事。

个个神情严肃。

“不过孩子们不要怕,”老者道,“年兽虽然凶猛,但有两个致命弱点,一是怕红色,二是怕爆竹,只要家家户户在年三十这一天贴春联,放鞭炮,年兽自然就吓跑啦,所以,”老者一顿,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各种爆竹,“新到的钻天猴二踢脚了解一下?身高不满一米五的可以打折哦。”

“……”孩子们面面相觑,一哄而散。

只剩蹲得最远的一个小姑娘还在原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那小姑娘头顶两个花苞发髻,圆鼓鼓的脸上一双星眸璀璨,身着大红锦衣,仿佛是从年画上现跑下来的,一团喜气,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老者顿时看到了希望,和蔼招手,“小娃娃,我瞧你很是喜欢我这些爆竹。”

小娃娃点点头。

“那你买几个吗?”

小姑娘脆生生地道:“我没有钱。”

“……”浪费了半天感情的老者收拾收拾走了。

凤离看着他走远,忽然朝远处招招手,小声道:“人都走啦,你可以出来啦。”

说时迟那时快,街角“咻”的窜出一只不明生物,说狗不像狗,京巴的身材狮子的脸,两只大大的眼睛占据了脸的一半,一身金毛闪闪发光,头上生角,身后还有一条猴子的尾巴,末端燃着一簇火红的小火苗。

扑上来就是一顿蹭,末了哈哈吐舌头,傻乎乎看着凤离。

事情是这样的,恰逢人间春节日,作为一对开明的爹妈,凤亓与秦歌离寻思着带孩子来人间长长见识。

来前千叮咛万嘱咐凤离要有一个仙N代的自觉,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小仙女,优雅从容淡定,无论看到了什么新鲜光景,都不能像乡巴佬头回进城似的激动。

结果将将到了人间,一队杂耍从一家三口前面经过,凤离再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爹妈手拉着手激动地挤进了人群中,丝毫不考虑自己是不是落下了点什么。

也是这时候,落单的凤离遇到了一只落单的狗……猴……兽。

“你也妨碍你爹妈谈恋爱了吗?”

那小兽似乎十分怕人,倒是不怎么怕凤离,不住围着她转圈。

同是天涯沦落人。

于是一娃一兽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2

在街上转转悠悠到了晌午,两小只驻足在一家包子铺前,走不动了。

热乎乎白胖胖香气四溢的包子,凤离擦了把口水,跟小兽面面相觑一番,卖萌求生获得了两个,与小兽一人一个分了吃得正欢,面前过来个和气可亲的妇人,上来就道:“哟,原来你在这儿,你爹妈正找你呢。”

凤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妇人继续道:“走走走,婶子带你过去。”

凤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小妹妹别怕,婶子这里有糖。”妇人递过来一把糖。

小兽眼睛一亮,连忙递上小爪子,却见凤离跳起来,一把将妇人手中的糖打翻了,“呸,人贩子!我才不跟你走呢!”

小兽连忙将爪子收回来,看了看凤离,朝妇人龇牙。

那妇人不料想一个小娃娃竟这般厉害,提起裙子就跑。

凤离气势汹汹地正要追过去,忽然瞥见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又惊又喜,“大哥哥!”

那人恍若未闻,径直穿过人群。

凤离二话不说扔了包子往前追,跑了没两步就被小兽叼住了衣角。

小兽目露恐惧,吱吱呜呜不愿意叫她过去。

眼见那道身影就要消失不见了,凤离心里着急,强行挣脱了小兽。大步流星地钻进了人群。

那小兽跟着她往前冲了两步又畏惧地退回来,盯着她的背影,急得在原地刨土,忽然下定了决心,闭着眼睛也跟了上去。

“大哥哥!”

七拐八拐走进一条寂静无人的小巷,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停下,回头,看见追自己的是个不及膝盖高的小姑娘,有些诧异。

凤离喜滋滋地扑过去,“大哥哥,是我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人怔了一怔,忽然明白过来,对她邪魅一笑,轻佻地道:“哦,原来是你啊。”

正是这一笑,叫凤离察觉出几分不对来,“大哥哥,你怎么……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那人正要开口,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巷子另一头传过来,“放下她。”

凤离闻声望过去,心想,“劲爆了。”

一左一右两个故渊。

后来的故渊对她道:“过来。”

凤离有些忐忑地往前走了几步。

先前的那个故渊笑容不减,低头问她:“你要过去吗?他可是个坏人哦。”

凤离又不敢走了。

她眼睛转了两转,忽然叉腰,中气十足地问道:“请问我叫什么名字?”左手一指,“你先说。”

左边的故渊一愣,目露凶光。

凤离又看向右边,右边的故渊十分不想与她对视,“你的名字我不是很想提。”

答案昭然若揭。

左边的故渊拍手道:“有趣有趣,若不是我今日有事,一定好好陪你这小娃娃玩玩不可。”说着把目光转向故渊,“你我之间还未见分晓,好戏都在后头,我在老地方等你。”

说话间,周身忽然冒出股股黑气,转瞬不见了。

3

“大哥哥。”

“别跟着我,回去找你父母。”

说起父母凤离就恨铁不成钢,气呼呼地道:“我单方面决定不要他们啦,大哥哥你缺女儿吗?长得乖巧可爱聪明伶俐那一种。”

故渊止步,回头。

凤离连忙双手一合托着腮假装自己是仙界的好苗苗小花朵。

故渊无奈地看着她。

凤离见有机可乘,上前抓着他的手摇摇摇,“大哥哥,你就让我跟着你吧,你知道吗?今天是人间的大年三十,每到这一天就会有‘年’出没,大型凶猛类怪兽,我留下来也方便保护你啊。”

故渊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街角一只畏畏缩缩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小兽。

传说中的大型猛兽——年。

他道:“谁说我要留在人世了?”

凤离一听更来劲了,“你是要回山海浮世吗?带上我吧带上我吧,我听说那里风景与六界大不相同,一直想去看看。”

她可怜巴巴地道:“求求了。”

“……好吧。”故渊道,“就半日。”

“一日,过了年我就回来。”

“半日。”

“一日。”

“慢走不送。”

“半日就半日,小气巴拉的大哥哥。”凤离妥协着,往后看了看,加了个附件条件,“那个……山海浮世允许带宠物入内吗?”

故渊:“……”

4

山海浮世,浮云万里。

赤红的身影提着花篮在云中穿梭。

雪白纤细的手臂随意从篮子中采云一朵,撕棉花一样分散在天空,妖冶红唇轻启,唤一声:“风来。”

微风拂过,吹散云彩数朵,地下纷纷雨落。

一只小鸟急急穿透云层,差点迎面撞上火红佳人的酥胸,“主上,大事不好了!上神他他他……”

佳人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自从故渊那个家伙闭门不出,我们这里什么事还好过?什么事还能比春天都没了还大?小朱雀你仔细看看你家主上我,老娘一个性感妩媚的司夏之神,因为上司领导失恋不事公干,当值时长硬生生从三个月拖成了四个月,虽然一年多出这一个月来也没什么,但娘的这是整整一千年啊一千年,一年多一个月,一千年就是……”南荼掰手指头掰了好一阵,掰到最后放弃了,“一千年就是好多好多个月,我这脸上皱纹都有了。”

“哎不对。”南荼说着说着回过味来,“你方才说故渊他怎么了?”

朱雀感动得快要流泪,关键时刻她家主上总算还能想起来还有吐槽以外的正事。

“故渊上神带了个娃娃回来!”朱雀飞呀飞,扑棱着翅膀迎着顶风努力飞到南荼面前动用全身的运动细胞指给她看。

南荼:“……”

故渊稳稳当当立在云头,旁边站着个喜气洋洋的小姑娘,小姑娘怀里抱着只年兽。

迎着她的目光,故渊云淡风轻地拍拍小姑娘的脑袋,“叫人。”

小姑娘热情洋溢地喊:“阿姨好!”

南荼直直从云头上栽了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凤离开始撵着一头鹿蜀满山头跑,说要活捉一头瑟兰迪尔大王的大角鹿回去。

凤离身后跟着年兽,年兽身后跟着南荼,“小妹妹别跑那么快,快来给姐姐抱一抱。”

朱雀满脸黑线地停在树梢上,看看面无表情的故渊,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如果属下没看错,那小姑娘是只凤凰吧……她们是不是都忘了自己会飞?”

最后凤离忍不可忍,挣脱开亲娃狂魔南荼神女的魔爪,带着满脸唇印,表示自己想去别处转转。

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故渊有条青龙圣兽,当下想要骑一骑。

故渊不置可否,只问了一句:“你当真想好了?”

凤离肯定地点点头。

故渊便不再言语,召唤腕上青龙腾空而出,横在地上占满大半空地,青龙亲昵地蹭蹭故渊的手背,弯腰看着地上盯着自己的小不点,很不屑地打个了响鼻,一口热气把凤离喷出去五米远。

凤离原地漂移之后捂着自己的小心肝,瞪着青龙两只比灯笼还大的眼睛许久,兴奋了。

目送两人走远的朱雀看得两眼发直,“主上,我这是第一次看见宝贝青龙被人骑,还是故渊上神自己点头送出去的。”

南荼点点头,看见故渊紧随青龙其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始终保持了一个维护小姑娘不掉下来的姿势,“我有种预感,故渊若是将来有了孩子,非得给宠坏了不可。”

5

在凤离的认知中,乘骑坐骑是个浪漫的事,在天界见过各路老神仙晃晃悠悠临风而立,那叫一个优雅从容淡定。

手挡在胸前,OK的动作她都举好了。

不过等她自己飞起来之后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彻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非要形容凤离此刻的感觉,那就是蹦世界上最高的极身后没有安全索,开一百二十迈乘以一百的车还没有安全带,这哪是骑了个龙,这是坐了个送命火箭啊。

身边偶有鸾鸟仙鹤经过,远远向故渊俯首行礼,再抬起头来时受到的惊吓不比凤离小,纷纷议论,“那是青龙不是?他脖子上黏了一坨什么玩意儿?”

年兽也从故渊身后探出头来,吱吱呜呜发表了一通除了它自己谁也听不懂的见解。

故渊:“……”

青龙飞了一圈儿之后不偏不倚停在故渊面前,故渊将小姑娘从龙背上抱下来,看她脸色都隐约发白,不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谁知她缓了一缓,忽然一蹦三尺高,张臂欢呼:“这简直太好玩太刺激啦!”

故渊:“……”这到底是个什么孩子?

叹了口气,顺手替她捋了一把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指尖迸出几朵小花,插在她的发顶。

凤离抬手一摸,还想要一朵别在年兽脑袋上,不经意间抬头,“哇”了一声,把年兽抛在了脑后。

惊呆凤离的是面前一片五颜六色的云彩。

“满天都是彩虹棉花糖!”凤离语无伦次,嗷嗷叫着扑过去,眼疾手快撕下手边一片云彩往嘴里放。

“不能吃!”

“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云彩入口即化,凉丝丝没什么味道,凤离刚要问声为什么,一开口就是一个饱嗝儿,顺带从嘴里吐出一串七彩泡泡。

凤离:“……”

故渊无奈地道:“这些彩云不可入口,若是不慎入口,就会像你这样,说不了话,只能打嗝。”

凤离:“嗝——”冒出一堆七彩泡泡。

她苦恼地扒着故渊的衣服,满眼问号。

故渊忍不住笑了,“过半个时辰就好了。”

这是重逢以后故渊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凤离不由呆了呆,忽然努力踮起脚,抱住了……故渊的大腿。

故渊:“……”

6

彩云国再往前走,到了日月乡。

太阳神金乌千年如一日正当值,看见凤离,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上神什么时候添了个小娃娃?”喜得蒲扇大的巴掌迎上来呼撸了一把凤离头上的毛。

凤离差点给这位怪叔叔摁倒,一边手忙脚乱地拉住故渊一边回头好奇地打量他。

看清他手中拿着的小金弓,箭头还是心形,腹诽道:“东方丘比特。”

仿佛能听到她心里的声音,故渊开口解释道:“这位是金乌,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太阳神,这里是他和月神羲和的故乡。”

凤离瞪大了眼睛,原来从小耳熟能详的太阳公公长这副模样。

马上有礼貌地朝金乌挥手打招呼,开口:“嗝!”冒出一串七彩泡泡。

金乌:“……”

再拐个弯,便到了越山——春神管辖之地。

隔空俯瞰,但见碧草茵茵,花海迭浪千重雪,湖泊如镜,遥映清波十里红。

几只白鹿在地上踱步,旁边飞快跑过几只红粉相间的独角兽,不时发出“啰啰”的叫声。

与这片净土格格不入的是依山傍湖筑了一座雪屋——冬神昼北听闻故渊要回来,勉为其难来慰问好友。

因为他这里气候与自己本身严重不符,是故打死不住碧羽精心准备出来的寝殿,当即自己造了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出来,慌得故渊御下几位山神海神都跑来问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啥事没有。

众人义愤填膺,“冬神大人是怎么活到这么大年纪还没被打死的?真是我山海浮世一大奇迹。”

恰逢昼北自己在雪窝子里呆腻了,出来遛弯,不巧听了那么一耳朵,当即道:“你们在谈论什么呢?说来本神也参与参与。”

众人敢怒不敢言,“没什么,这不世间正当大年三十,我等怕晚上的祝福太多,这厢寻思着先给您拜个早年。”

昼北满意点头,允许众人跪安散去了。

他自己继续溜溜达达,活动一下颈椎,忽然定定看着天上,不动了。

碧羽问道:“大人,您在看什么呢?”

昼北遥手一指,“你家主上带了个泡泡机回来。”

不多时泡泡机落地,友好地吐了他一脸泡泡。

洁癖精上身的冬神怒了,横眉冷对磨刀霍霍向故渊,“这是什么情况,爸爸去哪儿吗?”

故渊直接忽略了他的跳脚,将凤离往他手里一塞,“你来得正好,替我看顾一会儿这孩子,我去去就来。”

不等他同意,已经往因缘树的方向走去。

昼北正要追上去,突然感觉身后一沉,回头发现一只不明生物口水津津咬住了自己的袍角,似乎是……一只年兽?

昼北:“……”

绕过一处宫殿,尽头便是一棵蓬然参天的因缘树。

四周一片沉寂,略有风拂过,树上七彩玲珑的累累硕果便互相碰撞,叮铃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须臾一只小手握住了故渊的一根手指。

凤离抬脸望着故渊,十分抱歉,“那个怪脾气的哥哥被我气走了。”

故渊轻声道:“跟你没关系,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正常。”

凤离点点头,与他一同打量着那棵树,过了很久,道:“能再许个愿吗?”

“贪心不足蛇吞象。”故渊低头看着小姑娘,“你这么点大的小娃娃,还能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暴富么?”

凤离:“……”果然沙雕是会传染的。

她哼哼唧唧地拉着故渊,“许一个嘛,就一个。”

“……”故渊无奈道,“好吧。”

却见凤离撒开他,跑过去贴近那棵巨大的树干,小小的身体,恨不能整个人都趴了上去,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状似满意地拍拍树干,仿佛与树达成了某种神秘协议,迈着小短腿跑回来再次牵住了故渊,“我许好啦,大哥哥你送我回去吧。”

故渊点点头。

7

大年除夕,人间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皓彩满城。

街上仍旧川流不息,人人都穿着新衣,笑容满面,迎面见了人,不管认识与否,皆诚心实意道一句“过年好”,祝福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凤离有样学样,也规规矩矩朝故渊作了个揖,“大哥哥,过年好!”

故渊浅浅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我可没有压岁钱给你,快去吧。”

凤离最后朝他挥挥手,带着小年兽奔向街头一对正焦急地东张西望的璧人。

8

山海浮世依旧亮白如昼。

故渊走近因缘树,慢慢蹲下,将手心按在小姑娘贴脸的那个位置,闭上眼睛。

良久,他缓缓笑了。

那个稚嫩的童音仿佛有温度,依着树的脉络蔓延到他的掌心和心底。

他听见她说:“愿故渊哥哥得偿所愿,每天每天都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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