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所谓远交近攻,即甲结交离得远的丙,而进攻邻近的乙。
再进一步,搅乱双方关系,乙赢得主动权,反过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昭阳长公主回朝仪仗一路从永定门到达承乾宫门口,这是自她嫁去兰国和亲后第一次回来,已有十年之久。
陌歌从未见过她,此时的她光芒万丈,堆纱笼绣,珠翠满头,当真绝代风华。尤一双眼睛与皇上如出一辙,只是她眉眼之间更多了分凌厉,加之身上散发着的贵气,叫人不寒而栗。
而她雷厉泼辣的做事手段更是从兰国流传。
据说当年嫁去时恰逢老国君崩逝,她的夫君登上王位。然而新帝根基不稳,朝中大变,国师以清君侧为名控制新帝,试图篡位。
她虽是外朝人,却敢于对峙国师,并骂得他迟迟不敢弑君。她又巧妙骗过国师,将一封密信传到我朝,先皇借兵助兰国平定叛乱。
是以,兰国子民皆奉昭阳为巾帼英雄,而她夫君虽是天子,却性子唯诺,身后一直有她出谋划策才稳坐龙椅。兰国后宫至今唯她一人,新君有心招纳后妃,都被她赶出宫去,可见凶悍。
昭阳与皇上十年不见,皇上亲自将她从车辇上扶下,眼中亦有泪花翻滚。
她与皇上一母所生,当年太后执于争宠,无暇顾及他们,是昭阳如同母亲般给他关怀,呵护他成长。因此,皇上对她既亲昵又尊敬,甚至还有些畏惧。
“阿姐,你回来了。”
昭阳点点头,朱唇轻启:“多年不见,皇上如今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的小少年了。”两人相互扶着一步一步走向石阶,直到御宴宫。
长公主回朝是大事,阖宫同庆。此次不仅代表兰国与我朝友谊长存,更带来许多兰国特产及宝物,一一呈上后,众人连连赞叹。皇上皇后首先敬酒,其次各位嫔妃小主,轮到陌歌时,昭阳漫不经心地道了声:“听说宸妃最得圣心,本宫瞧着也是观之可亲。”
陌歌忙欲起身答话,却见昭阳始终未看她一眼,便举杯同其他人说起话来,弄得她极为尴尬。不少平日里眼红她的小主皆低笑出声,暗自嘲讽。
梅心气得小声嘟哝:“她这分明是故意的嘛!”
陌歌斥喝:“不许胡说,再这样口不择言就掌嘴!”梅心只得讪讪闭上口。
待昭阳敬完所有人酒,她忽地皱紧眉目,疑惑问:“皇上,本宫怎么觉得这里少了个人?”
皇上自然明白她所问是谁,他和昭阳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少时最爱与表妹殷文琪玩耍,三人情分颇深。当初殷文琪随父亲去南部后,昭阳日日思念她,自此再没见过一面。
他对殷氏一直当作妹妹,他原也想在这宫中好好保护她,可她越发过分,他再不能容忍。
他解释说:“阿姐,文琪她……”
可话未完,门外竟传来吵闹声:“小祖宗,您快回去吧,奴才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您进去啊!”
“我一定要见父皇,你快让开,我要见父皇!”
许是昭阳也听见动静,忙叫侍女查看,这时一个小小人影从李喜的臂下钻出,奔跑至大殿中央跪下,“儿臣元意拜见父皇、母后。”
不等皇上皇后点头,他又乖巧地朝昭阳道:“侄子拜见姑母,祝姑母福寿安康,长乐无极!”
元意长得随母亲,清秀可爱,加之眼睛灵动,昭阳凌厉的眉眼难得露出欢喜,问他:“你叫元意?你的母亲是?”
四岁的元意听及,小脸随即委屈,泪水簌簌落下,“请长公主姑母救救我的母亲,侄子已有一个月不曾见到母亲,母亲或许犯过错事,可她已经知晓错了,还请姑母求求父皇,侄子不能没有母亲。”语气极尽渴求,任谁听了都不免心生疼惜。
何况还是个孩子。
昭阳本就是为了表妹回来,表面上却不能太急,只问皇上他母亲犯了何事。皇上叹了口气才说:“他母亲就是文琪。因她不知礼数、屡教不改被打入冷宫,已有两个月了。”
“阿琪?”昭阳佯装惊讶,“早听说阿琪进宫了,本宫就说今日怎没看见她,想当初我们三个形影不离,每日玩在一起,只可惜她去了塞北,而本宫又去了兰国,各奔东西。一想到今日能看见她,本宫心里十分欣喜。”
她又拍怕皇上的手,语重心长道:“阿琪的性子从小就不拘礼数,你也是知晓的,况她又是在塞北长大,本就自由惯了,你关她一月已是重罚,今日相聚就赦免她吧。”
长姐难得回朝,又亲自开口,皇上再不好拒绝,口谕下去,恢复瑄贵妃之位。而昭阳更是提议要亲自接她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冷宫。
入夜,昭阳同皇上在永福宫与瑄贵妃叙旧,三人畅说儿时趣事,一直到子时才觉天晚,昭阳欲要离去,眼看皇上也从寝殿出来,她忙按住皇上的手。
她面上有些不悦,语气却稍柔,“阿琪两个月不曾见你,定是相思疾苦,你还不好好陪陪她?”
见他目光闪躲,她又严肃地说:“宫中只两个皇子,阿姐知晓你不喜多情,可父皇对你一直期许颇高,你难道真想皇家绝后吗?你且记住,你是一国之君,皇家的职责必须牢记心中。你可明白?”
话及于此,昭阳再不多说,携侍女离开。皇上沉思许久,抬眼望了望咸福宫的方向,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寝殿。
此时的陌歌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时常盼望自己与皇上能和寻常夫妻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无奈他是君王,而她只是一个妾。
梅心点上安息香,她终是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唇边忽地有一丝柔软,甚至带着香甜,轻轻地撬开她的贝齿,掠夺着她口中的芳香。
不由地,她享受着这个梦,甚至双手攀附在对方的脖颈上……
等等!
她猛地睁开眼——长眉俊逸,眸色婉转,鼻梁挺直,正一脸坏笑地望着她,眼前人不是皇上又是谁?
“皇上!你……你怎么过来了?”
他似乎不满她此刻的神情,用唇再次堵住她的口,意犹未尽道:“乖,等会儿再说。”随即,陌歌又被他疯狂炙热的亲吻包围,许久过去,他才将她放开。
不等她反应,他连人带被将她抱起,“我想你了,所以就来找你了。”说罢,他抱着她走出寝殿,点足跃起,飞至屋檐上才把她放下。
彼时正值三月,夜风带着凉意,头顶上星空点点,忽然一只只萤火虫从树下飞出,与碎星交相映衬,点缀着温柔无际的夜色。空气中还弥漫着各花香气,桃花、梨花、杏花争相醉人。
她被眼前的景色看呆,不拘束地伸了下懒腰,随后躺在他的怀中。
“喜欢吗?”
她点点头,忽又担忧地问:“你这样过来,贵妃那里……”
他颇为神秘地笑了笑,还挑逗地抬起她下巴,“她仍以为我在殿外看书呢,哪里知道我在与你偷情。”说这话时,还故意在她耳边轻吹口气,惹得她酥酥麻麻。
“皇上……”陌歌娇羞地躲入他胸口,将手放入他掌心,静静地享受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
偷情,她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如同是涂了蜜般,可不是偷情吗?他们就像是寻常百姓般,小心翼翼地坚守着这份情感,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相互依靠,扶持一生。
他抱着她缓缓说:“我不愿与她们待在一处,从前还能和衣而睡,可如今我连与她们躺在同一张床上都不愿了。陌儿,什么时候才能只有你一个呢?”
她何尝不愿如此,可她不能,“皇上快别胡说,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你的责任,我有皇上这份心意便足够了。”
“我说真的。”皇上十分激动,抚着她的小腹,眼里认真且深情,“相信我,总有一天,这后宫只有你和我们的孩子。”
彼时的长公主的凤鸣宫内,瑄贵妃怒气冲冲地去找昭阳诉苦。
昭阳握紧她手,脸上展露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她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上位的小宫女,永远不值得你生气。你放心,本宫自会助你除去她。”
半夜偷情的结果,便是翌日染了风寒。皇后传话过来,免了陌歌晨省请安之礼。可长公主在,陌歌不想落人话柄,拖着昏沉的身子也要前去。见主子不适,梅心还让二等宫女语心一同搀扶着。
怎料在宫巷里,一个匆忙走路的宫女不小心碰撞了她们,差些就将陌歌碰摔在地。
梅心吓极,忙问陌歌是否有事,更担忧她腹中的孩子。见陌歌摇摇头,她才怒斥那宫女:“你是如何走路的?若是娘娘的孩子有事,你就算有几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宫女只喊饶命,陌歌摆摆手说了句快走。因她们走路极慢,晨省早已迟了许久,待她们终于赶至凤仪殿前时,却听殿内早已传出不满声。
“皇后娘娘体恤宸妃,本免了她请安,她却执意要来。这来就是了,非要我们大伙全部等她,到底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呀,地位尊崇!”这是瑄贵妃的声音。
皇后不悦,瞪了一眼她,“宸妃有孕在身,何况染了风寒,你作为贵妃理应宽容大度,而不是背后非议!”
长公主见皇后责怪瑄贵妃,随即不高兴,“皇后莫不是分不清轻重?百姓女子尚且知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何况宸妃不是寻常女子,竟不守礼仪半夜与皇上爬屋顶,这是皇家!何况她腹中有龙胎,若万一有个闪失,她如何承担得起责任?!简直荒唐!”
陌歌听到这里,忙顿住步。
不知为何,她的右眼皮狂跳,这是不祥之兆。她转过身,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塞入语心手中,轻声道:“你就站在殿外,一旦听见本宫出事,立刻将这纸送入……切记,想尽办法也要送去!”
吩咐完毕,梅心才扶着她走入殿内。她恭敬地朝皇后、长公主和瑄贵妃行礼,“臣妾有过,自知让各位久等,特来请罪。”
皇后忙让她免礼,而昭阳从始至终未细看她一眼。
正待陌歌起身时,怀中忽地掉出一个锦帕,当她看清楚缎面上的图案时,身心顿惊。那上面竟绣了一幅春宫图,栩栩如生,不堪入目。她吓得一身冷汗,蓦地想起之前御花园撞她的那个宫女。
原来,这才是她们的目的。
她不是没听说过昭阳的狠辣,今日一见,果然叫她防不胜防。
到底是她轻敌了,她本以为作为长公主切不会行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可她忘了,昭阳能在后宫摸爬滚打二十几年,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秽乱宫室是极大的罪名,她到底该如何办?
四下的妃嫔小主皆瞧见了图案,望着她的目光里鄙夷万分。从前她们羡慕嫉妒宸妃的荣宠,暗暗骂自己入不得圣目。可现在才知道,她宸妃竟然使用这等肮脏卑劣的手段魅惑皇上。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宫女出身。
陌歌心知陷害,只想赶紧辩解:“这锦帕绝不是臣妾的。方才途经御花园时,一个宫女……”
然而长公主并不买账,她话还未完,就厉声喝道:“本宫就说皇上怎会天天宠幸你,历来帝王哪一个不是雨露均洒,泽被苍生?偏偏你却独宠,原来是你不知廉耻,淫乱后宫!”
瑄贵妃也指着锦帕说:“我们也不想冤枉你,可证据确凿,你再也不能狡猾地逃脱了!”
她身旁的宫女拿出陌歌缝制过的春衣,继续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针脚向来细腻绵密,独一无二,旁人很难学得来。而这锦帕的针脚与你缝制的春衣一模一样,宸妃,你还是赶紧招认吧!”
陌歌狠狠盯着她,什么针脚独特难学,这宫中绣坊的绣娘最擅模仿针脚,随意找个就能缝制出一样的针脚。
皇后急了,“此事实在蹊跷,决不能草草了事。本宫定会好好彻查,若真是宸妃的,绝不姑息,但若是别人有意栽赃,严惩不贷。”
昭阳听及冷冷一笑,“难道皇后觉得本宫冤枉了宸妃?从前母后在位时,治理后宫井井有条,嫔妃也都恪守妇德,崇敬女训。可如今,皇后你竟让这等事情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妖媚女子若不好好惩治,那这后宫还有没有规矩了?!”
皇后自知无法改变结果,“长公主的话不无道理,可宸妃她尚有身孕,不妨一切等龙胎生下来再作商议。”
昭阳就是要早早处置陌歌,又怎会拖延?
“宸妃做出这种让皇室蒙羞之事,陛下身侧是断断不能留了。从今日起褫夺封号,降为更衣,但看在她怀有身孕,今后就迁往佛堂去住。”
皇后正要争辩,却听昭阳又道:“她有身孕可逃过鞭刑,但她的宫女要替主子受罚,来人,将这宫女给我绑起来,责罚五十鞭刑!”
什么?!
陌歌身子猛地一颤,急忙道:“长公主责罚妾身便是,梅心是无辜的!”
昭阳眸中透着冷冷的光,眉眼微挑,嘴角扬起,“身为奴才,不好好指引主子就是犯错。来人,还不赶紧动刑!”
很快,两个体壮的公公拖住梅心,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用一条粗壮的荆条狠狠打在梅心的身上。但梅心是何等倔强的性子,她始终咬着唇一哭不哭,嘴上还大嚷着:“我家主子根本没有那条锦帕!是有人诬陷!”
几鞭下去,身上的纱裙早已打烂,猩红的鲜血渗透衣衫,在背上染成一朵朵妖冶瘆人的朱花。
可不管多疼,荆条的鞭打声多刺耳,梅心仍是不哭,甚至还宽慰不远处的陌歌:“主子,奴婢不疼,一点都不疼。我们没错,根本就没错。”
她说不疼,可怎么会不疼呢?她和从前的紫鹃不同,紫鹃温柔知性,而她大大咧咧,却不乏善良灵动。她才这样小,如何能受得住这五十鞭?她什么过错都没有,不应该承受这样蚀骨人心的痛。
陌歌再也受不住,眼泪止不住往下淌,冲过去就将她护在身下。那嬷嬷见陌歌护住忙停下手,看看她又看看长公主,左右为难。
昭阳发怒,“还不赶紧将陌更衣拖走!”
可陌歌死死抱住梅心,无论两个公公如何拖拽,她双手牢牢锁紧奈何不得。眼看他们还欲加大力度,皇后大喝道:“你们还不赶紧退下!碰伤了龙胎,本宫拿你们是问!”吓得两公公怯怯再不敢动手。
就在双方僵持时,皇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阿姐,朕愿以性命担保这帕子绝不是陌儿的。”
昭阳顿时大怒,“皇上如此被这个小妖精迷惑,是要将整个皇家的脸丢光吗?!本宫相信就算父皇母后在,也会同意本宫的做法!本宫今日一定要整肃后宫!”
皇后此刻焦急如焚,眉目紧锁,昭阳竟搬出先皇太后压制皇上,她到底该如何办才是?贴身宫女春竹忽然灵光一闪,轻声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再次捡起锦帕,佯装疑惑道:“本宫怎觉得这锦帕的料子有些不常见,春竹,你快瞧瞧这是……”
春竹答道:“回娘娘,这是花软缎,十分珍贵。娘娘前些日子整理内侍监的账本,奴婢记得往咸福宫送的缎子里没有花软缎。”
瑄贵妃急道:“她定是故意混淆视听。”
春竹解释:“贵妃娘娘有所不知,这花软缎名贵非常,宫外禁用。奴婢记得后宫只出过两匹,一匹给了当年的太后,还有一匹便是长公主的了。所以奴婢觉着奇怪,这帕子是如何来的呢?”
昭阳的脸色青白一阵,是她太焦急了,竟大意在这缎料上。许久才缓缓绽出笑容,她轻咳几声道:“兴许真是本宫冤枉宸妃了,还请皇后将此事彻查,还宸妃一个公正。”
她提的是宸妃,而不是更衣。
皇后露出一抹得体的笑容,“好,本宫定会将真相查清楚,并如实告知长公主。”
陌歌望着昭阳,眼神锐利如匕首。好一个冤枉,这怎么能行,梅心受的岂只是“冤枉”二字?她要统统还回来。
她忙挤出些眼泪,朝皇上道:“臣妾受委屈无碍,只是这等秽乱宫室的脏东西必须查清来源。虽然花软缎只长公主有,可臣妾相信长公主,但私下的奴才是否有这东西便无人知晓了。”
皇后听出其意,忙接话:“不错。长公主虽然才搬入凤鸣殿,但保不齐有宫人去偷用花软缎,来人,摆驾凤鸣宫!”
昭阳气得正欲发话,却听皇后又道:“长公主也希望查出事实吧?”
皇上也点头说:“朕也相信阿姐,但保不齐阿姐的手下人手脚不干净。”
如此,昭阳再是愤怒,也只好讪讪作罢。
幸好,那多余的花软缎她早就让人烧了,谅他们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众人皆从凤仪宫移步至凤鸣殿。皇后冷冷地望着院子里的奴才,大喝道:“来人,给本宫搜查每个人的屋子,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宫人们得了令,直接冲入各房内,仔细翻看。
昭阳全然不在乎,只闲闲地玩弄着手上那串金镶九龙戏珠手串。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花软缎虽未找到一毫,宫人却在她随身侍女流影的房内找出一张京都城防图。
这怎么会?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细作叛国,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昭阳心头焦急如焚,她深知流影绝不是细作,可房内又如何有城防图呢?!
不对,定是陌歌那个贱人!
难怪她忽然指出要搜查下人,原来这个贱人早就在这里设了套,只怪自己太大意。
流影很快被五花大绑带过来,她吓得朝昭阳求救:“皇后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从没见过这张图,更别提偷偷私藏了!”
昭阳也连忙解释:“她叫流影,是本宫的贴身侍女,本宫可担保她绝不是细作!这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瑄贵妃也是没想到有此一出,事情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表姐的人怎么会是细作呢?不行,她一定不能让表姐深陷细作之疑,否则牵连的还可能有自己。
她急切道:“表姐若真是细作,又何必如此光明正大地让宫人搜查?何况她是兰国皇后,何必让自己陷入这种事中?!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然而无论她们如何解释,都显得无力苍白。
众人早已听不下去,皆在小心议论,甚至含了几分警惕和怀疑。
昭阳按捺不住,提高嗓音以证清白:“你们怀疑她就是在怀疑本宫,本宫是本朝人,再怎样都不会忘本而背叛母国!”
皇上叹了口气,“朕相信皇姐!只是这侍女……”他毕竟是一国天子,点到为止。
皇后会意,“本宫也不想怀疑长公主,只是她屋中到底藏了这张图。至于她究竟想用它做什么,大家也不想胡乱猜测,更不想破坏两国情谊。为平息流言蜚语,这奴婢是万万不能留了,她必须死!”众人也都高声附和,逼迫昭阳点头。
如此情势下,昭阳终是握紧拳头,下了狠心,“好,本宫答应!”
皇后继续道:“从今往后,还请兰国皇后莫要再插手本朝事务。当然也包括后宫在内,以免让亲近之人落入不该有的误会。”此刻她称昭阳是兰国皇后,而非长公主。
“你!你们……”昭阳瞪圆双目,怒火中烧,可张了张口,最终再次同意。
接下来,流影被宫人拖了出去,秘密处死。而昭阳和瑄贵妃则在宫人的搀扶下,愤愤地拂袖离开。
陌歌望着她们的身影,终是缓缓露出笑容。
是了,那城防图正是她让语心偷偷塞入流影房内的。
这图她早就备着了,就是要让昭阳无法掺和后宫事。原本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用上,只当紧急时保命一用。可方才她看到梅心所忍受的痛楚,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正好能利用这城防图。
最关键的,从今往后,她昭阳再不能干涉后宫一切。
待众人都离去后,皇上才淡然地打开那张城防图,噗嗤笑出了声,“陌儿啊陌儿,朕有时候都不及你的聪慧!竟然用张假城防图对付阿姐。”
是了,他早就知晓一切,不论是方才的设局,还是锦帕诬陷,他都一清二楚。
只是皇姐是他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他想违抗皇姐,却又动摇于她从小照顾他的恩情,长姐如母,他做不到不孝。
好在陌儿足够聪慧,利用细作一招控制皇姐自由,只愿今后恢复平静。
自从昭阳被限制自由,陌歌与皇后的日子自是轻松许多。毕竟瑄贵妃没了表姐,她也蹦跶不起来,只是陌歌万没想到她竟有了身孕。
皇上只说毫无印象,他素来和衣而睡,但瑄贵妃却道是他某日醉酒,意识不清醒下,两人才行了周公之礼。
这日异邦小国来朝进贡,皇上大摆筵席热情款待。为显尊崇和拥护,小国王后特送了双他们国家女子最喜欢的花盆底鞋给皇上,皇上宠爱陌歌,自是赏赐给了她。
这鞋很是稀罕,乃是用上好的木材雕刻而成,更用珍奇异宝镶嵌四周,缎面海棠花开尽显富华,摸起来光滑细腻,十分好看。且这鞋与寻常的绣鞋完全不同,鞋底有厚厚的木跟,因此走路时显得格外轻巧,这让后宫女子皆都看傻了眼。
瑄贵妃听说这双鞋后,隔日就寻了借口要试一试鞋,梅心一直记恨上回鞭打直说不借,但陌歌不想因鞋又与瑄贵妃闹上,索性就给了她。她一拿到手,就招呼阖宫小主都来看她试穿。
是以某个午后,御花园里分外热闹,里三圈外三圈地将瑄贵妃包围其中。大家从未瞧过这种鞋,皆是好奇得很,连皇后和陌歌也都被邀请了去。
瑄贵妃兴致勃勃地穿上鞋,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踏出去脚,到底是个练家子,很快就能掌握其中诀窍,如履平地。她极得意地在鹅卵石上行走,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想要尝试更大点的挑战。
她急急地就往凉亭上的石阶而去,可就在她刚踏了两步后,右脚鞋底忽地断裂开来,而她一个身子不稳就要朝后倒下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她腹中还有龙裔,若是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春竹眼疾手快,她冲上前一把将瑄贵妃稳稳扶住,并迅速扯去左脚鞋底,让瑄贵妃稳稳地倒在她的怀中,众人长舒口气。
然而,瑄贵妃却一脸惶恐地指着陌歌,不敢置信,“你为何要这样做?本宫不曾与你结怨,你竟要谋害本宫腹中的孩子!”
梅心愤慨不已,她就知道瑄贵妃一肚子坏水,定会整一出幺蛾子,果然让她猜着了,连忙道:“贵妃娘娘在说什么呢?是您自个不小心摔倒,这与我家娘娘有何关系?”
瑄贵妃不依不饶,“花盆底鞋向来木跟牢固,可今日怎会无缘无故断裂呢?本宫这双鞋子是宸妃相赠,旁人再未经手,除了宸妃还会有谁呢?难不成是小国王后?宸妃定是忌惮本宫也怀了龙裔,这才下狠手!”
她这样一说,众人皆小声低语。难道真是宸妃所为?
陌歌凝了几分冷笑,她淡淡道:“贵妃娘娘莫要焦急,您无碍才是最要紧的,眼下赶紧让御医给您瞧瞧有没有事。再者,臣妾若真要害您,又何必在鞋子里动手,这不是不打自招么?臣妾绝不会如此愚笨。”
皇后也道:“瑄贵妃你也莫要小题大做,这花盆底鞋本就不是咱们穿的,万一穿法不对造成断裂也不是不可能。”
其中一个小主也点头道:“妾身听闻这花盆底鞋的确有些穿法讲究,不可胡来。”
这时御医来了,给瑄贵妃诊完脉后表示脉象正常,还叮嘱她切莫到处行走,否则影响胎儿健康。
皇后点点头,看着瑄贵妃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威严,“瑄贵妃你既已身怀龙裔,往后还是待在寝宫养胎的好,切莫再像今日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否则后果自负。”
瑄贵妃一时无话,最后只得不情愿回了声:“臣妾遵命。”
回去路中,陌歌与皇后并肩而行。但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连皇后与她说话都未听清,直到皇后轻拍她肩,才恍然回神。
皇后关切地问:“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陌歌面有忧色,停下步喃喃说:“那花盆底鞋昨日我和梅心就仔细地看过,木跟处是完好的,怎么就会忽然断裂呢?难道真是她走路步法太用力?幸好春竹眼明手快,否则我当真要背上害她小产的罪名了。说起来,我可要好好谢谢春竹。”
春竹羞赧一笑,“娘娘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的。不过……”她忽地蹙眉,不确信地道,“有个地方十分奇怪,奴婢方才扶瑄贵妃时,正巧把到她的脉,那脉象着实奇怪,奴婢也说不上来,兴许只是弄错了!”
陌歌忙问:“这是何意?快说清楚。”
“奴婢从前跟着师父学医术时,曾了解有种药能让女子假孕,脉象和孕状都能以假乱真。但奴婢也只是听闻,不曾见过,所以不确定瑄贵妃的脉象是不是……她的脉象虽是喜脉,但忽明忽暗,所以极难确认。”
“原来如此。”陌歌终于醍醐灌顶,“她若真有孕何必大张旗鼓地弄得人人尽知?除非她是假的,并且想利用小产陷害到我身上,真是好一出精彩的戏。”
皇后急问:“可万一是真的呢?”
陌歌莞尔一笑,眉宇之间尽是沉着与把握,“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一试就知。”
长公主忽然间病倒了,并且是为癔症。
据说晚上突然不适,早早地上床就寝。不想半夜一场噩梦惊醒,之后就神志不清。
皇上连夜就赶往寝宫。
却见长公主神色惊恐地望着大殿四周,紧紧地捂住耳朵。目光迷离,青丝随意散乱,只一个劲地问着身旁的侍女,幽幽地问:“你听见了吗?有婴儿的哭泣声?他说要本宫偿命,要替他娘报仇。”
她口中喃喃自语,甚至还一直叫着“薛妃,薛妃”。
她这般害怕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往常的凌厉和风华!皇上怒问王持究竟怎么回事,可王持只说是精神错乱,他也搞不懂具体缘由,不好随意开方。
皇后和瑄贵妃匆匆赶来,也只能叹气。
皇上不忍心继续看皇姐如此,只问究竟如何才能让她恢复神智。大殿里无人答话,最后是皇后小声开口:“长公主如今受幻象侵扰,不得宁神。皇上可还记得当初解催眠术的不觉大师,他是得道高僧,定有法子救长公主。”
瑄贵妃连忙嗤声,“臣妾可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皇上却不理会她,听从皇后建议,“赶紧去将不觉大师请来。”
不觉大师于翌日清晨来到皇宫,他甫一踏入宫门就直道不好。待他疾步来到寝宫时,就手握佛珠狂念佛经明咒,更是大喝一声:“鬼畜,还不赶紧走!”
众人皆用异样的目光瞧着他。
待他法事做完,不觉大师才恭敬地朝皇上皇后行礼,然后缓缓解释道:“后宫红墙内一直有一股怨念戾气,长达十年之久,实在太深太难化解,老衲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真没有法子?”皇上心急如焚。
不觉大师皱紧眉,思忖了许久才道:“倒也不是没有。这怨魂乃是一个尚未成形的婴儿,是为鬼婴。过去十年未曾出现,是它尚未找出与自己死因相关之人。如今出现且缠着长公主,可见其中缘由。若是不赶紧化解,怨念侵体,长公主命不久矣啊。”
皇上明白他话中含义,“朕不管那鬼婴想怎样,朕只要你赶紧救皇姐。”
瑄贵妃最听不得这些鬼神,大声骂道:“你这个妖僧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本宫现在就让你的人头落地!”
“瑄贵妃,不可胡言!”皇后怒瞪了她一眼,“不觉大师的真功夫我们是亲眼见过的,大师既然这样说就定然是真的!”
此时的昭阳早已半疯半癫,她猛地冲过来跪在不觉大师面前,虔诚地说:“大师您说得不错,的确是薛妃的孩子,当初是本宫不好,本宫不该害她的孩子小产,求大师快救救本宫。”
皇后忙道:“还请大师赶紧告知化解的法子。”
不觉大师缓缓说来:“这鬼婴尚未成形而无实体,因脱离母体无法堕入轮回去投胎。皇上只需找个怀孕未满三月的女子,让她将老衲抄写的佛经焚烧入水口服,并长跪于佛前为那鬼婴祈福念经,助它早日投胎。”
皇上这才有些喜色,“后宫有三位怀孕之人,不过英妃和陌儿都早满三个月身孕,只有瑄贵妃了。”
皇后也大喜说:“是啊,瑄贵妃你尚怀孕一个月,又是长公主的亲表妹,再没人比你更适合替长公主化解鬼婴了。”
她方点头同意,却看长公主猛地摇头,“不不不,不能让她来,她不行的,不行的!”
皇上以为皇姐是担忧瑄贵妃的身子,宽慰道:“阿姐放心便是,瑄贵妃不会有事的。”
正待瑄贵妃要喝下焚经的水时,昭阳一把抢过碗,像是掠夺过一个珍宝,小心翼翼地护在胸前,“本宫说过,不能让她来,必须重新换个人!”
“阿姐,你怎么了?若是再拖延下去对你不利啊!”
昭阳此时早已被鬼婴吓得魂不附体,她再也忍不住,大声道:“因为她——没有怀孕!她没法帮助本宫!”
此话一出,所有人目瞪口呆。
最意想不到的是瑄贵妃,她的确没有怀孕,却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表姐亲口说出来,她吓得跪地求饶,“皇上,臣妾不是有心要骗您的,臣妾知错……”
皇后有些悲愤地道:“本宫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假孕,罢了,罢了。”她转过头对春竹道,“赶紧让宸妃去宫外找个刚怀孕的女子,先救长公主要紧。”
陌歌很快找来一名初初有孕的妇人,在不觉大师指引下喝下焚经水,并在佛堂前长跪一直为那鬼婴祈福诵经。整整过了三个时辰,长公主才渐渐清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昭阳这才意识到,她为了保命竟将假孕之事说出来。那假孕药是她给瑄贵妃的,服下后会出现孕脉,原想利用小产陷害陌歌,万没料到昨日试鞋没摔成功,今天就露了馅。
这是欺君之罪,她本就被禁止掺和后宫之事,所以定要撇清自己的关系。
昭阳忙解释:“本宫也是被欺骗的,原以为瑄贵妃是真怀孕,可某日听见她和宫女的对话,才知她与皇上从未圆房,本宫气得就要告发,是她苦苦哀求,甚至用性命威胁,本宫只好替她隐瞒。”
瑄贵妃不敢置信,“表姐,你怎么能……明明是你交给……”
可话未完,昭阳就抢过去道:“若本宫猜测不错,那假孕药你还藏在柜子里,皇上派人搜查便是!”
皇后忙命人去搜,果然有一包药粉,御医证实的确是假孕药。
瑄贵妃还欲指罪昭阳,皇上却再也不想听,“你住嘴!朕一直念你是表妹,对你向来是宽容爱护,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不知悔改,朕对你再无任何旧情。从今日起,褫夺瑄贵妃封号关入冷宫,二皇子交由皇后抚养。”
“表哥!你怎么能……”殷氏吓得跪着往前,直直拽紧皇上的龙袖,“表哥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然而皇上狠狠拂去她手,断送她一切希望。
昭阳正庆幸自己逃脱一劫,不料陌歌却道:“皇宫没有假孕药,殷氏无法凭空所得,臣妾听闻这药只兰国有……”
“对!就是长公主!就是她给的!是她指使的一切,就是她!”殷氏早已发狂,昭阳毁了她的一切,她也不能让昭阳好过。
此话一出,皇上再不能偏袒皇姐,只好道:“长公主犯教唆之罪,已不适合待在皇宫,明日便送回兰国吧。”
昭阳恨恨地想说些什么,终是垂头再不言语。
陌歌望着她二人,心里这才流出笑意。殷氏果然是假孕,那日春竹说出怀疑后她便设计了这出戏,就是要昭阳亲口指证殷氏没有怀孕。
昭阳哪里是得了什么癔症,更哪里是看见了什么鬼婴,不过是她命人偷偷在内侍监送去给昭阳的焚香里添了点迷药,药效一过,自然恢复如常。
皇后打听清楚,十年前昭阳故意致使尚怀孕的薛妃小产,于是在宫里大肆流传,薛妃的婴儿化作厉鬼索命。瑄贵妃不信鬼神,可昭阳却深信不疑,许是杀戮太重,她甚至在兰国每日都要拜佛。
昨晚昭阳入睡,由于吸入过多迷药神志不清,幻听幻看。而不觉大师早就被陌歌收买,便有了后来的一幕。
假孕是欺君之罪,看殷氏如何再逃脱。
可就在宫人要将殷氏送入冷宫时,殷氏却大叫一声慢着,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表哥,难道要忤逆姑母的话么?这是姑母从前留下的信,还请表哥亲自查阅。”
皇上接过信,信是舒太妃死前所写,字字真情流露,意思是希望皇上别为难殷氏,即便真有过错,也希望饶她一命。
舒太妃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从前还未报答,此次就当是回报吧。他收回惩罚,恢复她瑄妃位分,只淡淡一句:“朕权且看在太妃的面子才饶你,若再有下次,朕便是要你的性命。”
陌歌没想到一封信竟改变了结果,她紧紧盯着唇角含笑的殷氏,目光里几乎长满了刺。
殷氏啊殷氏,我会让属于你的美梦,全部气数殆尽。
瑄妃被送回永福宫。她躺在贵妃榻上只一个劲地笑,她笑方才陌歌的模样,似乎要将她活吞。可她是什么人?想要除去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脑子。
可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委屈,她是堂堂镇南王的女儿,当今天子是他的表哥,从小她就知道任何人不能欺负她,只要谁欺负自己,表哥就会护着她。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从她回京入宫后就变了。
她从胸口掏出一块红绸布,紧紧地捏在手中,她喃喃:“为何你忘了?为何你要负我?明明是你先开口说要娶我的!”说罢,她气得将红绸布撕个粉碎。
她哭得不能自已,从前的种种,表哥早就忘了。那些誓言,那些情话,似乎都被埋藏在十五年的风月里,告诉她不过是一场旧梦,一些年少不知的孩子话。
那是十五年前,她偷偷躲在御花园喝酒,初尝烈酒的她辣得吐舌,偏偏这一幕被表哥看见,他一把夺过酒壶仰头就喝下,喝完才知是那样难喝。两人相对一望,都哈哈大笑起来。
许是酒劲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红绸布盖在她头上,极认真地说:“阿琪,长大后孤娶你吧。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他醉醺醺的,依稀还有些泪痕,“今日宫女秀文年满二十五出宫嫁人了,我舍不得她走,可她说女子都要嫁人,人这一生总要分别。可我从小就是她陪伴,我不想她走。阿琪,你会离开我吗?”
她那时候才四岁,根本不懂什么叫成亲,却听懂了他语气中的无奈和难过,她一双小手紧紧抱住他,“表哥,我愿意嫁给你,一辈子不分开。”
他转头一笑,好看的笑容像是春风,一同跌入她幼小的心灵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即便她后来跟随父亲去了南部,可她始终想回去,她要嫁给他。可当她真的回来,却发现他早已有了心爱之人,从前那些话他早已忘了。
“朕从来只是把你当成妹妹看待,在这深宫,朕可以如兄长般护你一生。”
她轻笑,她的坚持,她的渴盼,却也不过是他这么风轻云淡的一句。
她不要,她永远不要做妹妹。
如果注定得不到,那她就毁掉他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