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热烈祝贺以上13名毕业生,校长将会为他们颁发亲笔写就的推荐信,将来他们无论在哪个领域哪个岗位上都会被予以重用,希望他们的前途坦荡光明!”
虽然校长平时看起来挺不靠谱的,但红塔山毕竟是他一手创立,又是国内第一所规范性超能力者培训基地。而由校长签发的推荐信能让毕业生们到无论哪个事业单位都受到尊重和重用,这也是胡居理一度向往的。
兴许这所学校里尽是轩裳华胄、精英荟萃,他们即使没有推荐信也能凭借接手家族企业平步青云。
但胡居理不一样,他是少数的寒门子弟。之前三方在这所学校悬梁刺股寒窗苦读五年之久,就是为了那封推荐信能改变自己贫寒的家世。
这就像古时候的读书人把全身心都放在科考制度上孤注一掷,期盼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这个时代,证明自己的价值很重要。
像胡居理这样的普通人还有千千万万个,他们都等着通过一个又一个的考试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也只能如此。
虽然有一段桑少带头的插曲,好在毕业仪式也顺利结束了,台下的学弟学妹们尽情地祝贺着台上毕业生,眼睛充满着向往,希望来年站在台上的就是自己,也能像今天热热闹闹地风光一场。
“请各位先等一等,还有一件事需要宣布……”
就在所有人准备起身离席的时候,校长拍了拍话筒,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郑重起来,一改刚才的满心欢喜。
礼堂内安静下来,都在等着校长的下文。
“对本学年每位同学综合素质的考核结果已经出来了,经过教组委的认真思考和协商,我们不得不遗憾地宣布一件事,关于准毕业班3班的胡居理同学……”
胡居理浑身一紧,身子不由得发僵。
“我们给出了‘予以劝退’的协商结果,胡居理同学可能是红塔山办学以来第一位退学的同学。校长表示非常痛心,但依然期待他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一刻似乎总要到来。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胡居理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问,别听别看别多猜……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好像能骗过自己了。
当然不可能啊!
自从留级后,胡居理的成绩不升反降,最擅长的理论课和辩思科常年挂科,学习能力严重跟不上教学进度。要不是之前有傲人的成绩为底,任课老师甚至会认为他是从外星球来的。
留级之后,很多原本和胡居理提前签订就业协议的企业纷纷反悔,校长无奈把他送进了“超能便利事务所”。
这并不是一件苦工事,他完全有能力兼顾学业和工作,这已经是校长为他争取到最好的待遇了。
但他还是辜负了校长的信任,他被实习公司辞退了,毕业考试因为被宾馆暂扣着打工还钱也没能去考试。
他被退学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但真实地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不免难过了起来。
他低下头去,不想去看礼堂里别人看他的眼神,要是地上有个洞,他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然后撒点土把自己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黎哀的声音。
“他们都走了。”
胡居理抬起头,眼眶发红,里面布满了血丝。
礼堂和舞台都空了,原来人声鼎沸的礼堂也在人潮散去后会空寂如一座鬼屋。
“你哭了?”黎哀凑上前问。
“没有。”胡居理转过头去,揉揉眼睛,“昨晚洗盘子睡太晚了而已。”
“有人在等你。”黎哀说。
胡居理往礼堂的大门看去,发现门外还站着两个人影,桑少和左迁。
又是在等着戏弄自己吧?胡居理吸了吸鼻子,重拾心情。不管待会桑少说什么,他还是要装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输人不输阵。
胡居理见黎哀始终盯着桑少看,苦笑一声说:“喜欢人家就去告白嘛。”
黎哀奇怪地看着他:“喜欢谁?”
胡居理也很奇怪:“咦?你不是喜欢桑少吗?天天盯着他看,晚上还抱着他穿过的衣服睡。”
“什么是喜欢?”黎哀反问。
“喜欢就是……”
胡居理忽然有些恍惚,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在他青涩的学生时代,有一道靓丽的倩影像是春天明媚的光照进他的生活,点亮他灰色的世界。她就在教室的第二排第三位,摇晃着轻盈的马尾,她的侧颜,她的脖颈,她的手腕,每一寸都能让他呼吸变得紧促。
可他每天上课都盯着她的背影看,看了三年,却始终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毕业后,他们也没有任何联系。
这是喜欢吗?他回答不上来。
如果这也叫喜欢,那他的人生也未免太乏味了一些。
在胡居理空白的人生里,居然没有什么能教给这个比自己小将近十岁的小女孩的。
黎哀兀自地摇摇头说:“我看的不是他,他的身上有股不属于他的味道。”
胡居理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忍不住接了一句:“怎么?他有狐臭?还是香港脚?”
黎哀把一直抱着的衣服给他:“这上面有老贺的味道。”
胡居理皱了皱眉,他把鼻尖凑上去闻了闻:“我只闻到男士古龙水的味道,桑少还是那么不负众望的骚包。”
黎哀盯着他。
“好吧,”胡居理摊手,“老贺是谁?”
“他是……”
黎哀张了张嘴,却似乎没有想好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最后只是说:“会给我东西吃的人。”
“所以……老贺是你的饲主?那我也是咯?那个老贺有没有和我一样被你给吃穷?你总不会是因为吃得太多才被丢到夜市上的吧?”
胡居理心里的情绪很差,思绪繁杂,所以说出来的话也口无遮拦,话语中透露出的恶意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老贺死了,为了救我。”
黎哀黯然,淡紫色的眼眸里褪去了光泽。
胡居理呼吸一滞,愣了许久,没有说话。
最后他站起来,拉着黎哀的手:“走啦走啦!我带你去找桑少问问呗,他和老贺究竟什么关系,他要是想嘲笑我你就先躲一会,结束了我再叫你过来。”
胡居理走到门口,桑少一脸坏笑:“哟!这不是胡居理学长么?哦不对,你已经退学了,该叫你……胡废物?”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胡居理面无表情,“要是词汇量不够我可以帮你想,比如垃圾、渣滓、臭虫、蠢货、烂狗屎和倒霉蛋,你随便挑。”
桑少的笑意僵住了,他本以为能落井下石刚被退学的胡居理,可没想到胡居理的底线比他想得还要低。
他从来不记得曾经的超级学霸是可以这么无赖的啊?哪有人骂自己的话都可以多得不带重样的?
胡居理反而咄咄逼人:“不骂了?不骂正好我有话要说,你和老贺什么关系?”
“什么老贺?”桑少一脸茫然。
“哦对。”胡居理扭头看黎哀,“老贺是谁?”
他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一腔热血涌上来就跑去质问桑少了。正如三方所说,他的身体总比脑子动得快。
“老贺就是老贺。”黎哀笃定地说。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胡居理对桑少说:“她说她不知道。”
桑少哭笑不得:“那我又怎么会知道!”
说完他又狂笑起来:“你们两人在这说相声呢?真是应了那句名言,一个傻子,一个哑巴!她咬了我的衣服你来赔钱,你俩简直绝配啊!胡居理啊胡居理,你天生就是帮人擦屁股的?还是你对比你小的女孩有难以抑制的好感?又是给你妹妹花钱治病,又是给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花钱埋单?你简直比我还会给女人花钱嘛!”
那一刻,胡居理清楚地听见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而下一秒,他意识过来,自己已经掐着桑少的脖子把他提到了空中。
再过一个瞬间,他被旁边的左迁一记狠厉漂亮的鞭腿踢倒在地,他踩着胡居理的脸上说:“在誓约未被履行之前,对誓约双方的伤害都被禁止。”
胡居理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也不清楚伤到哪里了。他无奈地压低声音:“你又没控制好情绪啊三方。”
“抱歉,但他不该提我妹妹的。”三方在胡居理的脑海里道歉。
胡居理很清楚,妹妹是三方的软肋,也是他的死穴。
就像一头沉睡着的恶龙,你在它身上凿鳞片它可能都不会搭理你。但你如果一旦碰到了他的逆鳞,它就会化作愤怒的火焰狂吼着醒来,把你烧得灰都不剩。
三方的妹妹比他小三岁,应该是在校园里挥洒美好青春的年龄,但在超能力开始流行的同年,她患了一场奇怪的大病,昏迷不醒。
到医院也无法查清病因,没有明显的病状,医生束手无策,只能让她住在病房里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
唯一的特征是,在妹妹的胸口处经常会出现一团繁复的印记,犹如绽开的曼陀罗花,殷红似血。
三方入学红塔山,也有一半的目的是为了调查这个印记的来源。
家里拿出所有的积蓄让三方来上学,是为了让他学成归来有个高薪的工作。一是能够维持妹妹的治疗费用,二是搭建足够的人脉查清他需要的信息。
这本该是很有希望的事,如果不是胡居理代替了他的话。
所以胡居理很明事理,他穿越而来从没想过要变得很强,成为世界第一天下无敌之类的。他就是想竭尽全力恢复到三方本该拥有的生活。
他承认自己是个很俗的人,好好学习然后好好工作,这就是他所想要的。
然而命运从来没有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