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也便流水一般地过。此时距我来到朱雀城已有近半年,期间另接了不少任务,我的手段与杀伐果决在盟里倒有了不小的名气。同时,因着在青山村时在医药上的研习多半停留在理论上,为获取更多实践经验,与韩堂主报备之后我也陆续地开始接一些这方面的活儿。不过这是建立在隐匿了身份的基础之上的。
长和斋自开张以来,在城中掀起了不小的热潮,甚至引得不少外地之人也慕名而来。与此同时,短短几月时间里,仅是本城范围内便新添了不少类似的店铺妄图分得一杯羹,但天无法尽遂人愿,他们的生意总也及不上长和斋。而事实上,铺子更多时候是穆叔和长青在打理,我也乐得做甩手掌柜,顶多的闲来研制一些新的膏脂方子。别说,长青这小子做起事来的认真劲儿总也没有变过,没多久就将个中门道摸了个大概,如今材料的采买、盒具的制定都是他在处理,连穆叔都不住地称赞。我们又从外城挖了两个药僮来,专司脂膏的制作,因着不是当地人,如今也住在了院子里。他二人知晓些医理,对于制药本不陌生,不过稍许指导便可上工,重要的是,两人为人实诚,做起事来也不马虎。其余的,在穆叔的管理之下也都条分理清,秩序井井。
还有一个决计不能忘说的,是我们的小瑾姑娘。经了解,小姑娘今年虚岁十三,犹在学堂修学,过两年才及笄。虽说年岁且幼,形容尚小,却已可见几分亭亭之姿。由于自小跟着穆叔生活,活脱伶俐之余,也多了几分同龄人没有的乖顺。不知为何,小姑娘似乎特别黏我,以至于我几番暗暗反思,是不是只有我总是一副无事悠哉的样子。后来才想起,第一回在此处见面时,她便说我是什么“救命恩人“,我思量着定是自小便听穆叔念叨,如今见了真人感觉新奇罢了,这才安下心来。因着年岁最小,性子又十分讨人喜欢,小瑾便成了大伙儿的宝贝疙瘩,虽不至于宠溺,但若是哪天有人妄动了这宝贝疙瘩,无异于捋虎须。
朱雀城里早已入冬,落过了几场雪。
过去在鱼目庄时,雪花总要等到差不多这时候才纷飞而下;而在青山村,虽山上多雪,但山脚下却鲜少。如今来了这里,不过秋末,晨间起来便可见得一夜春风,万树梨花,入了冬,鹅毛飞雪就更是寻常。
如今这景,也正是“拂草连如蝶,落树似飞花”。
“公子,”少年清润的嗓音响起,只见他拍了拍我的肩,与我比肩而立,“第一次在此过冬,可还习惯?”
“还好,就是天冷得早了些。”我看着铺子前来往的行人,淡淡应道。
此时刚过未时,天色却已开始暗下来。对面福掌柜正巧出来,撞见我二人也在门口,随即笑着点头示意。我冲着他略略颔首,随即转向长青:“跟穆叔说一声,我们去接小瑾吧。”
少年闻言走开去,很快又回来,手中拿着柄伞和一件小裹袄。离小瑾下学还有段时间,我们便踩着闲步悠悠逛了过去。这雪是中午时分开始下的,到现在只积了薄薄的一层,于行人来往间多化成了雪水,渗入石板的缝隙,留下满地水迹。由于我们只带了一柄伞,也没打算撑,雪白的柳絮便随着风飘落在周身——发上,面上,手上,袍子上,靴子上,却也不尽化去,倒像是舍不得我们似的。只有落在皮肤上的的带来些许凉意,在短暂的温存之后化为晶莹的水珠,润入肌肤里。
“听穆叔说,本月朱盟会有场年赛?公子可要参加?”
我轻“嗯”了一声,算作应答。这事也是不日前韩堂主对我说的,那事我正交了刺杀本城红缨帮帮主的任务打算回去,他便把我叫住了。
说实话,朱盟的年赛很有意思,除了常见的武艺、阵法、暗器、医毒之外,还有许多杂科,从刺绣到易容,从马术到陶艺,从园艺到数算,乃至琴棋书画,范围之广难以尽述。换言之,在朱盟这样的组织,底下各界能人无数,而有能人之界,便少不了切磋竞争。如此,每年的年会便为盟中所有能人提供了一个交流和切磋的平台,同时,对于新人而言这又是一个绝佳的崭露头角的机会。
除此之外,朱盟还有一项最为特殊的比赛,这项比赛没有项目名称,没有限制,只有一个标准——打败敌人。是的,就是打败对手。只要你能打败对手,武术轻功、重械暗器随你使用,当然,如果你认为一张如簧巧嘴便能让对方心服口服,尝试一番也未尝不可。但我想,无论多少年后,都鲜少会有人尝试如此吧,因为朱盟所有与武力有关的赛事,都是不限生死的。换言之,只要对手不曾认输,你便可以置他于死地,虽然更多的人会选择将对方打下擂台,但在朱盟这样的组织里也不乏嗜血的人存在,事实上,每年的年赛下来都会折损为数不少的人。朱盟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虽然素日等级严格,规约明确,也难掩这样的事实。在这里,实力才是唯一的倚仗。
我正想说话,便见韩笑得狡黠,从面前的书柜里取出一本册子,翻到某一页兀自看起来:“我就记得你小子会的还不少,果然不错……”
我不禁暗自翻了翻眼——他看的定是我正式入盟之后提交的资料,上面写有个人擅长,旨在便宜盟里分配任务。他这般当着我的面翻出来,不过是想趁着我开口之前推辞先堵住我的嘴。不过他此番倒是料错了。若依着我的脾性,确可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但如今情况非常,一来我到这厢虽近半年,但毕竟离世太久,需要这样的比试来给自身实力一个相对准确的定位,二来,为了前方的路,我定然要在朱盟站稳脚跟,而眼前的年赛就是个不可多得的机遇。
我很直接地,报出了想要参加的赛事,这让韩堂主很是惊讶。
而此时,长青的反应则全然不同。他在初初的讶异之后,很快恍然:“我明白了。不过那‘无名赛’会不会……?”
那‘无名赛’,就是方才提过的不限范围、不限生死的比赛。我知道他这是担心在这样的比赛条件下会发生什么意外,但身在朱盟,又岂能惧怕意外?于是我只是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学堂,迈着不变的步伐继续向前。
“若是换成你去参加,你可会惧怕?”
少年一怔,接着若有所悟地笑着摇摇头:“不会。”
其实很多时候,都只是关心模糊了我们看事情的眼睛罢了。如果不是这个人,如果不抱如此心态,兴许便会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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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今天没什么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