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长鹏来了铺子里。他说当下正在清查刘大仕家的产业,同时打算将刘大仕与刘氏押解入京交由吏部严加审查。另外,沈云织因为与此案并无太大关系且身怀六甲,已经被释放了,只是在此案审清之前也不可自由来去罢了。
离去之前他问长青:
“长青,你真的不打算随我回京么,你祖父和大伯都很希望能见到你。”
少年狡黠一笑。
“三叔,我会回去的。”
闻言,那张因常年行军而有些黝黑的脸上倏忽显出几分希冀。
“你……”
“不过不是回长家,”少年摇了摇头,“我会一直跟着公子。”
“‘公子’?长青,我早就说过,你乃我长家儿孙,怎能称一个……”长鹏皱起眉头,明显有些不悦,却被长青硬生生打断。
“长将军,我敬你故而称一声三叔,但如若你再说这等话,就莫要怪长青目无尊长了。而在我的心里,我姓长并不因为你们中的任何人,只是我娘与我爹相爱,谨此而已。过去的那些事,我也不想再说,但公子的情谊我是断断不能舍的。我知道我的话在你们这些士族子弟听来乃大不敬之语,但如若长家儿孙代表的就是寡廉鲜耻忘恩负义,在下倒真愿意就此弃姓不用!”
长鹏拧着眉瞪了长青半晌,长青自然也毫无示弱地回视。无何,长鹏紧绷的面上忽现出一丝裂痕,渐渐地这丝裂痕越裂越大,最后竟化为一个毫不压抑的大笑——爽朗的笑声在这冬日干燥的空气中迸炸开,声声不绝,引得往来的行人皆朝这边投来惊奇的视线。
“不愧是我长家人,这脾气竟与你祖父一般无二!”
送走长鹏,我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却发现身旁少年也是相同的反应。我意外地看着他。他却不说话,瘪了瘪嘴露出一个颇为自嘲的笑,折身往里头去。
我伸出手想要拉住,终究还是滞在了半空中。
第二日长鹏离开的时候曾经过长和斋,坐在高头大马上,还转头看了一眼。
我与长青站在里间的窗子前,看着布着手铐脚镣,面色颓丧如丧考妣的刘大仕一行人从眼前走过。明明街道上是这般喧嚷,多的是兴奋地嚼舌头的人,落井下石的人,指指点点唏嘘不已的人,我却清晰地听见铁链从地上拖过发出的声响,这样沉重。
最后一个士兵已经走过,周围却仍是不绝于耳的议论声。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人群才渐渐散尽。
刘家的事,这回,总算是真正结束了吧。即使上到京里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有关刘中锦的消息,但毕竟不会再有什么牵扯了吧,这样……
我转头看长青,他正闭着眼,睫毛微微颤着,唇角抿成一个肃穆的弧度。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少年睁开眼,声音有些飘渺:
“这么多年了,娘的仇终于得报,如今刘家败落,今后再无立锥之地——可为什么,我却半点高兴不起来?我以为牵绊着自己的是过往的仇恨,只要报了仇,从前的一切便能尽数放下,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报复,却似乎半分意义也无。”
在长鹏离开朱雀城的第二日,我与盟中相熟的一众人告辞,启程入京。此番同行的,除了长青之外,还有小瑾、风赤牙、朱养涵和几个盟里的高手。穆叔继续留在了铺子里照顾生意,以往长青做的事交给了一个叫孟里的伙计,而后又招了一个手脚麻溜的小子做些洒扫整理的事。
原先是不准备带小瑾去的,但一面被她缠得不行,一面考虑到穆庄之事与她也有相当直接的关系,于是最终还是点了头。而风赤牙本是韩堂主安排同去的,朱养涵却是自动请命,问他为何只说是在朱雀城待得腻烦了。
对了,一直到现在我是否都不曾说过本次入京的由头?做每件事当然都需要一个理由,总不能我们的朱无尽盟主说一声我的小朋友要去找朱盟复仇便拨了几个人跟着我去了吧?而事实上,我此去,乃是去洽商盟里与穆庄合作一事。
是的,与穆庄的合作。
本身年赛时白面叔叔(就是朱盟主)来找我时并未提起此事,只是说到时会找个由头派我入京,想来是还不曾有确信儿。就在不久之前,韩堂主忽将我寻了过去说了盟主的吩咐,一面还颇感兴趣地看着我,估计是在考虑我与白面叔叔的关系。我嘿嘿笑了两声,起身告辞了,这种事儿不是越少人知晓越好的么,再说既然白面叔叔都不曾告知于他,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再说,吊人胃口向来是件趣事。
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我们的小瑾姑娘在出发之前特地拉着我们跑了一趟祥记,买了两大盒紫玉酥和绿豆糕,直到上了马仍是看着祥记的方向一脸的不舍,先前出远门的兴奋倒是淡了不少,叫旁人看得哭笑不得。
于是一行九人这就么离开了朱雀城奔赴京师——苍龙城。
赶路的日子向来是无趣的,一路飞马又快得连沿途的景物都看不清晰。其余几人都是江湖里奔忙惯的,倒不觉得什么,只换来小姑娘一顿抱怨。
说来鱼目庄距离京里也并不很远,我幼时还随师父去过一回,只是没有多少印象罢了。但当小瑾问起京里的情况时,我除了拣些书上看来的告诉她之外,只能闭起口来装哑巴,向风赤牙和朱养涵投去求助的目光。他们俩跑的地方不少,京城自也是去过的,于是小姑娘嚷嚷着上了朱养涵的马(小姑娘会骑马但毕竟不快,因而本一路上轮着坐我与长青的马),听他讲些京师里的趣事儿和有意思的去处。
差不多傍晚时候,我们到达了柳州。柳州是沿途的一个小城,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城里头倒也繁华得很,衣食住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于是一行人商量着在此处歇脚整顿。
进城不多时,便见飘香楼的大匾横在面前,不禁感叹,有个强大的“娘家”,走到哪里都不怕呢。正将马交给楼里的伙计,小瑾早已迫不及待地跑进了大堂里,长青摇了摇头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而事实证明,无论在何处,讨厌的家伙都是不缺的。
因着我们人多马多,不可避免地在门前等了片刻,然而正是这片刻的工夫,里面却传来了吵嚷声。
我眯了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正见靠窗的桌子前站了几人,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原本这种地方有些摩擦之类的也无甚,但那靠墙站着的两人,不是长青与小瑾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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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长青的话改了一下;
还有,我知道这书看得人本来就少,但为什么这两天都成个位数了,是我的电脑抽了还是怎么了,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倒是放个话呀orz
好桑心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