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成冶注意到释新。他的面色沉重,犹如藏着惊雷的怒云。
宛成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释新,又指着程川。
“一个星期,盈盈要是一个星期醒不了你们都得死。”
声音不大,却传达出无尽的怒气和威严。
世事难料,程川只能这样想。
“她醒了她醒了。”
一个护士在病房里喊。
释新和宛成冶同时冲进病房里。
宛月盈面色很苍白,眼神微弱,她眼睛聚焦之后看到的是释新焦急和懊悔的脸,然后是宛成冶的一脸担忧。
释新一把抓住宛月盈的手。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永远都听不到你说话了。”
释新把宛月盈的手攥的紧紧的。宛成冶看了,眼睛瞪着释新说到:“你给我撒开。”
释新这才察觉到自己太不给宛成冶面子了,完全不顾他就拉住宛月盈的手。
释新赶紧松开手,站在一旁,红血丝布满的眼睛还带着泪,可是他看到宛月盈在看他的时候,他又在笑。
宛月盈拉住宛成冶的手,用细微的声音说到:“不怪释新,是个意外。”
宛成冶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没想到宛月盈醒来就帮释新说话。
宛成冶语气关切的说:“好,你感觉怎么样?痛不痛?哪里特别不舒服吗?”
宛月盈抿着苍白的嘴唇做出一个微笑的样子,摇了摇头。
她自小就要强,宛成冶深知。
宛成冶回头看着释新呵责到:“盈盈要是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宛月盈拉着的手攥紧了宛成冶,好像在阻止他呵斥释新。
这时一个医生推门进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伤者刚醒体力还很虚弱不能长时间交流。你们都出去吧。”
宛成冶把头贴近宛月盈的耳边,不放心地说:“哪里不舒服赶紧跟医生说,别忍着。”
宛月盈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微微点了下头。
出了病房,宛成冶问释新:“你是谁,从哪儿来?”
释新犹豫半天没有说话。
宛成冶语气又严厉起来:“问你话呢,你聋了?”
“我,从嵩山来。”
宛成冶心里一惊,看了看楼道里释新扔在地上的铁箍,又转头看了看宛月曼,眼神复杂没有说话。
一个月过去了,宛月盈慢慢恢复。宛成冶的心也逐渐踏实下来。
宛月盈一好起来,她就立刻投身到工作当中。颐山居养老院在她休养的些段时间里迎来了大批的业主。集团把十公里景观道的项目启动也提上了日程。
由于之前宛月盈发生的意外,百万集团暂时搁置了和程川的合作。宛月盈一出院,她就力主推动两者的继续合作。
“老瓦山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在双方都有足够意愿的情况下,继续承接了十里景观道的施工工程。毕竟面向社会招标,百万集团也不会招到比当地建筑公司报价更低的标了。
由于常年深处山村,本地村民特别擅长修筑山体护坡;后期造景,程川从临渚调集长途物流运输苗木。
就这样,程川再次利用本地技术和成本优势大赚一笔。
在老瓦村村民眼中,程川不但出资修路,还给本地村民提供大量工作,他们将程川几乎视为恩人。张柯、袁青、陈支书每天都以能和程川一起在村里出行而感到自豪。
虽然程川在老瓦村里备受尊崇,可是他却受不了村民们的热情了,从早到晚的酒局让程川每天头重脚轻,景观道工程一结束,程川逃似的离开了老瓦村来到汉西市。
这天,受宛月盈邀请,程川和释新来到汉西市黄公湖畔的三柳茶社。
湖水荡漾,杨柳依依。
宛月盈和宛月曼站在一片翠绿通天的竹林前等待着二人。她们身后有一个不显眼的石砌拱门,拱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牌子,上写着“三柳茶社。”
程川看到宛月曼时有点意外,不知道她今天来做什么。
不过转头一想,她们姐俩在一起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宛月盈的目光一直在释新身上,听到程川打招呼才把目光转过来。
“没有啊,我们也才来没多久。跟我们来吧,这里不太好找。”
说完两姐妹转身走进拱门,上了一条青石台阶。
宛月盈继续说到:“‘老瓦山景观道’的圆满完工多亏了有你们的合作,我们“百万集团”一直想感谢两位。我想到二位也不是俗人,于是自作主张,把庆功宴定在这三柳茶社,有些寒酸,还望海涵。”
“三柳茶社的名声我们早有耳闻,今天我们多亏你有幸能来到这儿,不然就凭我们,估计人家都不接待。”
三柳茶社是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一座文人会馆,现代在著名造园师--丁兆尹的指导下翻新修建。一般情况下,寻常人根本无缘来这儿饮茶。
四人沿着青石台阶走了约有三分钟,一直处在密绿的竹林中。
曲径通幽,峰回路转。
四人转了一个弯,亭廊轩榭陡然出现在眼前。继续沿着青石路走上一条依山而建的长廊,转了几道弯,来到一间明亮宽敞的复古茶室。
茶室内横三竖五整齐摆放着十五套藤桌藤椅。
宛月盈走到最里面靠窗的位置,跟旁边几位正在喝茶的老者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招呼三人过去坐。
一个穿着汉服的侍女走过来,用竹盘端来一副茶具和一壶刚沏好的碧螺春。宛月曼伸手接过,给大家倒上。
程川看着窗外似曾相识的景象深思了片刻,然后内心意会的点了下头
窗外是一处典型的江南园林的景观,白墙黛瓦的院落四周布满了奇石异草。
院子正中央有一方大木台,木台中心矗立着一块看上去十分高大的太湖石。坐在窗边看去,太湖石有直通云霄的气势。
“‘三柳茶社’果然名不虚传,造景手法巧夺天工。”
程川忍不住赞叹。
“程先生也懂造园?”宛月盈问到。
“平时比较喜欢,所以稍微了解过一些。”
程川这句话本是说给宛月盈的,却传到旁边正在饮茶的一位老者耳中。
老者气度儒雅,面色和蔼。他听到程川的话后,转过了身子,对程川说到:
“这位小兄弟,既然你刚才夸赞三柳茶社的造景手法巧夺天工,那你是否能分析一二?”
“前辈,我才识学浅,怎么敢妄加分析。”
“不要谦虚,但说无妨。”
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都看向程川,程川觉得过分推脱反而露怯,于是笑着开口:
“那我说两句,如果分析错了,大家可别见怪。”
程川指着窗外的太湖石说到:“不说旁处,就说这眼前的太湖石。此处的置石手法深得园林造景的奥妙,奥妙在哪里呢?那就是以小见大。
这个太湖石实际上尺寸最多四米多高,可是立在这里确有直插云霄的气势。其中奥妙就在于它周围的树木、摆石的尺寸把握。
周围树木全是比较低矮的灌木;院落四周的太湖石最高不过半米。周围景观的“矮小”布置就会突现的正中央这块太湖石的“高大”。
而且由于视线原因,人们坐在茶室内不得不去仰望它,于是便赋予了它直插云霄的姿态。
此手法,不可谓不妙。”
程川说完,刚才那老者赞赏地拍起手鼓掌。茶室内其他人也都赞叹不已。宛月曼见了,也伸出手一脸惊喜地给程川鼓掌。
“只可惜呀!”
谁料程川突然话锋一转,继续说到:
“此处虽然和留园内冠云峰是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是这处太湖石却成了三柳茶社最大的败笔!”
听完程川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位老者都一脸惊讶地看着程川。
宛月盈和宛月曼的表情也有些难以置信。
那老者问到:“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川看向窗外,指着那座高大的太湖石问到:“请问有天下第一楼之称的黄鹳楼是不是就在这块太湖石的另一面?”
“对,那又怎么样?”
程川摇头惋惜说到:“只可惜一代造园大师--丁兆尹前辈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竟然将那天下第一楼拒之门外。”
众人听了程川这句话更加诧异,甚至一脸尴尬地看着那位老者。
一位和老者一同饮茶的茶友脸上不悦,语气不善地对程川说:“这位小兄弟不把话说明了,恐怕有故弄玄虚的嫌疑。”
程川继续说到,“拙政园内有一处绝景:借苏州北寺塔为己所用。也就是园中本没有塔,可是利用视线引导,可以营造一种拙政园把北寺塔圈建在内的错觉。
大家再看窗外,明明天下第一楼--黄鹳楼就在眼前,可是却被这块太湖石挡住了,实在是煞风景。如果把这块太湖石挪走,再把院墙重修,那黄鹳楼就是三柳茶社的园中之楼了,难道不是绝妙吗?”
那老者听完懊恼地一拍桌子。
“诶呀--我真是老糊涂了。”
听了老者的话,这次倒让程川大吃一惊。程川急忙站起身问到:“请问您是?”
“我正是你刚才说‘马失前蹄’的丁兆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