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蔻抿了抿唇,告诉他,“外婆去世后,都没有人在下雨天接过我。”
还好你没忘记我。
梅熙尧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曲起手指,看她微红的眼珠,还有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的水珠,一腔无可名状的不忍,不知如何纾解,抽出纸巾给她,只道,“下雨天,堵车。”
钟蔻觉着他心情好像不好,乖乖擦脸,不说话。
车驶出好一段,梅熙尧忽然放缓车速,问,“去吃肯德基?”
钟蔻以为自己听错了。
梅熙尧示意车外,路边是一家肯德基店面,门外有个父亲身上背着画板,手里牵着小孩推门往里走。
显然是父亲接小孩下兴趣班,顺便慰劳小家伙。
钟蔻心弦一动,这也是她心向往之过的画面。
可是,梅熙尧那样的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做排队、点餐、付钱的事呢?
钟蔻不愿意,拧眉摇摇头,坚决拒绝,“不吃不吃了。”
神态里满是少有的孩子气,梅熙尧从内视镜里看到,觉着意外可爱,会心一笑,“既然来接你了,不如也领你去吃饭,事情总要做周全才好。”
把事做到极致,追求圆满,对梅熙尧来说,不过习以为常。
如今如说寻常事尔,由此及彼到钟蔻身上,让十几年遥遥如月的平凡渴望,真在目前,举手可摘,很令她心动。
舍不得一下子用完,想了想跟他商量,“可以留下次么?”
她忽然难受地干呕。
梅熙尧忙把车停在路边,“晕车?”
“偶尔。”她空腹坐车就会。
梅熙尧从车里取出一瓶水递给她,又降下自己这边的车窗。
雨停了,湿湿的冷风灌进来,直扑钟蔻鼻间,面前醒人,身后温暖。
梅熙尧的思想举动,有钟蔻可望而不可即的睿智凌厉,也有让她能鲜明感受到的、近乎慈悲的人间温情。
钟蔻确定,不论梅熙尧是谁,都是令自己怦然情动的存在。
无关乎她孤苦无靠的人生,只关乎梅熙尧这个人——气度不凡,极具才干,锐意果绝,也不乏慈悲情怀。
她捧着瓶子,低眉慢慢道,“学校论坛上说,你空降来学校做校长,是国家割爱,把智囊借给学校。他们很感谢国家。”
梅熙尧笑,递给她纸巾,“只是正常的职务调动。”
钟蔻抬手接过纸巾,攥在手里,“那我也感谢她。”
小心地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似的,抬脸,努力和梅熙尧对视,一开口,说话的声音和突突的心跳相应和着,“如果不是国家调动了你的职务,我可能到现在也见不到你。”
她没有明说什么,但水润的眼里分明全是缱绻的情意,潋滟着许多深深难言的悲婉。梅熙尧内心的情绪莫名浓烈,有些灼热,动了动唇,不知如何作答。
手机突然响了,他慌慌接通,“嫣嫣。”
钟蔻哀伤地重新低头。
梅熙尧静静听那边说了几句,回答,“嗯,会参加。当然是一月底才过去。没有,还在路上。好,再见。嫣嫣……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