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了出山,我便开始整理那些已经被自己封存起来的物件,但想起老杜公司本来就比我专业,在装备的采买上,他们一定想得更周到,就又把自己的东西放了起来,只将一个跟随了我很多年的罗盘装在了背包里。
我不得不佩服“老学究”的办事效率,因为不到一天我就接到了老杜的出发通知,他告诉我第二天早上六点就会准时开车来接我。
果然,天刚蒙蒙亮,老杜就开着一辆银灰色的越野车,准时出现在我所居住的小区门口。越野车像是新买的,经过车尾时我看了一眼,还没有上车牌,心想:“老杜公司还真是下了血本,为了一个墓,居然还特意买辆新车,看来有实力的盗墓贼果然不一样。”
我刚走到车旁,一个年轻人就从车上下来,他打算接我手里的背包,老杜则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一个劲儿地冲我傻笑。
我摆摆手,对那年轻人说:“包里也没什么东西,不重,我自己拿就行了。”
年轻人很热情,善意地微笑着冲我点了点头。我打量了一下他,看起来相貌很平凡,但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气质却让人肃然起敬,我也笑一笑,冲他点点头。
年轻人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自我介绍一般对我说:“刘哥你好,我是姜小鱼。”
我“嗯”了一声,礼节性地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小伙子此时却显得腼腆起来,脸上微微泛红,我感觉有些失礼便不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姜小鱼让我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虽然我们才刚见面,却似乎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我往车上看了看,除了老杜和另外两个年轻人,并没有看到“老学究”,而且除了姜小鱼和老杜以外,其他两人都板着个脸,一脸的冷漠,坐在车上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我心想他们公司找的都是什么人啊,一个个都是木头桩子,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随即我又想了想,我也不能够随便评价他们公司的招人原则,毕竟我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帮手而已,别人怎么样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也不好说什么。我把包扔进姜小鱼早已打开的后备厢,淡淡地问老杜:“你们那个姚老板怎么不去?”
老杜对我嘿嘿一笑,说道:“他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你说他会不会去?只是还有一些非常重要的装备需要在成都采购,他不放心,就先走了。”一说完老杜就示意我赶快上车。
我跟着姜小鱼上了车,随手关上车门对老杜说了一句:“那我们走吧。”老杜“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越野车迎着黎明的曙光在清晨的广元城里疾驰着,我们穿过文化路,在老鹰嘴大桥过嘉陵江,走南河大桥直达下西坝。经过西南商贸城的时候,我忍不住问老杜:“对了,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们这趟活儿到底是去哪儿啊!”
老杜恍然大悟,转而又“扑哧”一笑,旁边的姜小鱼便抢着说:“我们先去高速路口和其他几辆车上的人会合,然后走成都,带上装备直达甘孜。”
“我们去甘孜?”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姜小鱼。
姜小鱼有点纳闷,“难道杜哥没跟你说吗?”
我把脸转向老杜,他在后视镜里对我笑笑,“你也没有问过我呀。”
我狠狠地拍了一下驾驶座靠背,随口骂了句娘。
老杜腾出一只手抓了抓脑袋,又笑着说:“我知道就算我不告诉你,你自己也能猜到,所以我也不会去多那个嘴,去哪儿不是去啊。”
我“哦”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就把头探出车窗。
回望渐渐远去的广元城,凤凰楼在黎明微弱的晨光中泛出点点星光,我想起当年背井离乡时站在高楼大厦上俯瞰城市夜景的情景,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几滴眼泪被风吹了出来,我赶紧用手抹去,一旁的姜小鱼将手放在我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说:“刘哥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对于姜小鱼的话,我并没有太在意,混迹社会多年,蒙人的假话我听过不少,有时候也会迫于无奈说一些类似的话去敷衍别人。不过,我很奇怪的是姜小鱼表现出了一种真诚,但由于心情原因,我也没有多想,回头对他笑了笑,就关上了车窗。
即将到达高速路收费站口的时候,我远远地望见路旁停着三辆闪着应急灯的越野车,和我坐的这辆一样,都没有上牌照,看来他们就是姜小鱼刚才提到的那些即将和我们一起上路的人。
见我们过来,那三辆车纷纷启动,跟在我们的车后组成一个小小的车队。车队缓缓地驶过了收费站以后,就直接进入往成都方向的匝道,一路向成都飞奔而去。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气氛显得很尴尬,可我也不想打破安静的氛围,就隔着车窗欣赏沿途的风景。
在成都绕城高速的入口,又有一辆没有牌照的越野车加入了我们的车队,隔着车窗我看到“老学究”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微笑着冲我招手,我也按下车窗冲他招了招手以示回应。
我原本以为我们会在成都稍作停留,没想到和“老学究”会合之后,我们的车队一路向西疾驰。长时间坐车让我开始有了倦意,就靠在座位上眯起眼睛打算睡一觉。姜小鱼向另一边挪了挪屁股,意思是给我腾出更多的地方。我知道他想让我睡得更舒服一些,就对他微微一笑,说了句“谢谢”,姜小鱼还是一脸微笑着对我说:“不用客气。”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睡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一睡到底过了多久,自己感觉仿佛睡了几个世纪一样。等我醒来的时候,车队已经停了下来。
车队停下来的时候,是姜小鱼把我摇醒的。我睁开眼,发现车窗外是一片崇山峻岭,远处的雾气严严实实地围绕着群山的顶峰,让人完全猜测不到山峰的高度。太阳已经渐渐落山,老杜和另外两个木头人早已经下了车,姜小鱼还在座位上等我,见我醒了他轻轻地说:“刘哥,下车吃点东西吧。”
姜小鱼说话的声音很轻,要不是我睁着眼睛,还以为旁边坐了位姑娘,而且他说话特别地小心,像是一个仆人在伺候自己的主子一样。我平时习惯了大大咧咧地与人打交道,姜小鱼的言谈举止多多少少让我有些不习惯,但我又无法拒绝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细致的关心,于是,我“嗯”了一声就问他:“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姜小鱼回答说:“已经快要进入甘孜的地界了,我看你这一路上睡得很沉,想必现在也饿了吧?”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整理了一下就跟他下了车。
车队停在一个平房小院里,院子的布局十分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看样子像是一个专供长途跋涉的人休整用的小旅馆。
旅馆老板和伙计似乎对我们这样的车队习以为常,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好奇心,只一心招呼着客人,这让我放心了许多。其他几辆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也都下了车,我看到老杜正指挥着几个人把一辆中型货车上的东西分发到各个越野车里,一旁的“老学究”清点着装备,时不时地提醒搬运的人要注意安全。
车队占据了大半个院子,看样子我们的队伍还不小,我大概数了一下,居然有二十五六个人,除了一个和“老学究”差不多年纪的老头、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以外,都是一些年轻的小伙子。
分发完装备以后,所有的人都围坐在旅馆餐厅的桌子前等待开饭。
我刚伸了个懒腰,就看到姜小鱼带着一个女孩子朝我走了过来。那女孩子一身休闲装,二十岁左右,身材很好,简约的装扮衬托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她走起路来轻松活泼,从步伐上看,她应该还会点儿功夫,身手可能还不错。
到了我面前,姜小鱼指着女孩子说:“刘哥,这是我妹妹,姜小雨,我俩就负责你这一路上的安全和生活起居。”
我笑了笑,心想:“原来他们还找了两个人来监视我啊,我虽然最近手头紧,但现在对财宝已经没有多大的兴趣。我和他们可不一样,虽然我答应了入伙,但我已经金盆洗手就再也不是盗墓贼了。”我懒懒地对他们说:“我会照顾自己,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没必要找人来保护我。”
姜小雨倒也不拘束,露出一脸天真的表情,用甜甜的声音笑着说:“保护你是我和哥哥的职责,这可是千百年来不变的规矩。”
听了这话,我知道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还是有些吃惊,从姜小雨的语气中听得出来,他们兄妹并不是来监视我的。难道真如姜小雨所说,他们是来保护我的?那也说不过去啊,在这个团队里,我应该不是最弱小的吧,要保护也应该是保护“老学究”那一类人啊,而且姜小雨的话未免有些夸大其词。我觉得这世界上没有谁是注定为谁而生的,再说大家都是萍水相逢,谁也不欠谁什么,更没有什么千古不变的定律而言。但我看到姜小雨脸上表现出来的坚定之情,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对他们说:“那走,我们吃饭去吧。”他们点点头,我们就一起走进了餐厅。
老杜和“老学究”早已经找好了位置坐着,两人面无表情地靠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他们旁边则坐着那个和“老学究”差不多年纪的老头,还有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及一个和我年龄相当的男人,那三个人都不说话。看到我进来,“老学究”笑着站起来招呼我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我也不再客气,走过去拉了张凳子就坐了下来。
“一路上辛苦了吧?”“老学究”似乎很关切地问我。
我对他笑笑:“还好,只是你这身子骨可要遭不少罪啊。”
“老学究”知道我有些小瞧他,就打了个哈哈,说道:“我走南闯北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我还有点担心你啊,里面的路可不好走。”
川西的山路我很了解,而且来之前我也从各个方面打听了墨尔多神山的环境,按照我们现在的进度,运气好的话再颠簸两天也许就能到达山下,但到了山下,以后的路可就全部要靠步行了。
我本来有问题想问“老学究”和老杜,但看了看餐厅里越聚越多的人,觉得一时半会儿我还不能搞清楚状况,不合时宜也不好开口,就说:“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一辈子奔波的命啊。”
“老学究”笑了笑,看了看四周,吩咐其他人吃完饭就早点休息,然后转身对我们这桌人说:“麻烦各位吃过饭都去我房间吧,有些事情我想给各位交代一下。再说,既然大家上了同一条船,我也应该给各位互相介绍认识一下。”
我看了看其他人,一上菜他们就忙着吃饭,看来一路的行程已让他们胃口大开,又回头看看老杜,他对我点了点头,我“嗯”了一声。
吃过饭后我跟着老杜来到了“老学究”的房间,其他三个人都已到齐,“老学究”见我们进来,示意我们找个地方也坐下,坐在门边上的那个中年人起身关上了房门。
“老学究”清了清嗓子,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开会了,在座的各位都是公司这次行动的中坚力量,大家也知道我们行动的重要性,所以接下来的过程中,大家一定要精诚团结、紧密合作。”
我对“老学究”的客套话不感兴趣,倒是其他几个人让我有些好奇,于是我就开始仔细打量他们。“老学究”客套完了以后,开始给我们互相介绍认识。
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叫李本善,是北京的一个古董商人,听“老学究”说他在北京的古董界很有名头,是北京三大古董巨头之一,因为生平爱做善事又生得一副壮硕的体型,人送外号“李大善人”。
李大善人也不客气,听完“老学究”对他的评价就哈哈一笑,用满口的京腔说:“姚哥抬举我了,不过说实话,别人家的祖坟我确实是挖了不少,我也是靠那个发的家,但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既然这次姚哥要和我合作,我也没什么说的,放心,我绝对服从组织安排。”他说完就笑着给大家递烟,其他人也都不客气,房间里顿时烟雾缭绕。
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和我年纪相当的人叫曹阳,听说是湖南新兴的盗墓派高手,在他们那个圈里也很出名,大家都叫他阳子。阳子看起来并不喜欢和人交流,“老学究”介绍完,他只是站起来对大家点点头,又坐下继续抽烟。
那个和“老学究”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叫吴为,据说是公司派来的考古探险专家,曾致力于蒙古族的历史文化的研究工作,主要负责这次行动的技术工作。
老杜是保卫负责人,其实我知道,他哪是什么保卫负责人,就是负责干体力活儿的,这一路上要是遇到什么扛东西、打架之类的事情,我估计都应该是他组织人去做。
“老学究”告诉大家:“我们要去的地方在甘孜州大小金川的一座大山里,名字叫墨尔多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