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老板嘛,有资本这样自私的。啊,不对,应该说……你不是自私,而是权威。我们这些芝麻绿豆大小的员工,都该向你的权威低头。啊,又不对了,应该说是我的问题,我太自以为是。”纪帆一面定论,一面又推翻定论,反反复复地,让他觉得头疼。
“帆,还记得咱们刚认识的那一年吗?”他抿抿唇,两手交叉放在胸前。“我跟你说过的,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除了名分。这些年,我做到了,你如愿进了光影电台,如愿挤身高层行列。不能否认,你很有实力,但是在名利场上不是你有实力就能出人头地,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当初,有多少跟你旗鼓相当的人,在光影一轮一轮的考验下,陆续出局。是他们能力差吗,还是长相不如你?都不是,对不对?”
纪帆一阵冷笑,“你是在教训我,不要忘本吗?”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说:“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可是纪帆已经静不下来了,就像被点燃了的爆竹,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你的栽培,我非常感激。和你在一起,我从来没有逢场作戏,我是真心待你的,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为了报答你,我无怨无悔地做了你的地下情人。五年啊,你以为我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虚耗?”
“你先听我说!”他加重口气,试图吸引纪帆的注意力,却适得其反,引来纪帆歇斯底里的叫嚷:“我不听!我不要听!”她以最快的速度取掉安全带,扳开车门跳下车,朝反方向跑去。
“帆帆……不是的!你听我说……听我解释……”这是单行道,他的车一时回不了头,只有眼睁睁看着纪帆逐渐远去的身影,干着急,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那是从前都没有过的。
这是不是代表他对她的感情……升级了?
这天,穆德的办公室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整个上午门都是反锁着的,外间某些好奇心较大的员工只能透过百叶窗的窄缝,窥探两人的动静。穆德的状态一直很亢奋,喋喋不休的,那位客人却显得较为缄默,眉头蹙得很紧,仿佛正为一个难题伤脑筋。
“霍董,自从名瑰电台主持‘社会民声’节目以来,人气超旺,可谓是空前绝后。上个季度的收视排名,让他们抢了第一。”穆德灰头土脸的说。毕竟名瑰是新起之秀,竞争力本不如光影,却一下子夺了冠,这叫“老字号”的脸往哪儿搁呀!
“你有什么主意吗?” 霍负浪,光影集团有限公司的大老板。其实,光影电台只是他名下的一个产业,他还经营着餐饮、酒店、唱片、房地产等公司,年收入高达几千万人民币。
有传言,年轻有为的霍负浪是亿万身价,也有传言说,霍负浪近年因投资失败而濒临破产。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呢?
他从不对外张扬自己的资产,公司也担心他被绑票,所以他本人以及公司都非常低调。
这种低调成为了一种习惯,很难更改的习惯。霍负浪不仅自己低调,还要求身边的亲信都要低调,包括纪帆在内。所以,他一直觉得地下情很安全,也很刺激。也许唯我独尊惯了,霍负浪从未在纪帆的角度考虑过,地下情对纪帆而言意味着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很难让任何一个女人感到安全。
在情感上,女人要的东西其实很纯粹,就是一个承诺,一个家。
穆德想了想说:“不然咱们也跟风吧!”
霍负浪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跟风可不是好办法,找到症结所在才是咱们该做的。”
“您的意思是,找名瑰的弱点?”
“不错!”霍负浪将领带松了松,又将冷气开到最大,才说:“名瑰请来的嘉宾就没有一个是托儿?要是被咱查出来,谁不是群众身份,而是演艺圈里的人,看名瑰的脸往哪儿放。打着为民请愿、为民服务的旗号,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对对,您说得太有道理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穆德赶紧拍马屁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霍负浪指一指桌上的文案,说:“从上一季度到现在,名瑰请来的嘉宾,你都有印象吗?尽快查查他们的底儿,一有消息就通知我。”霍负浪站起身,“我还有个饭局,先走了。”
“霍董,还有件事儿,我得向您汇报汇报。”穆德的表情忽然变得别扭起来,“嘉宾里,倒真有一个是咱圈儿里的人,还是我的同行……做主持的!”
霍负浪笑容不减,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看你这副表情,真难为你了兄弟,大义灭亲啊!”
穆德苦笑着,心想:“我要是把她的名字说出来,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是谁呀,你可别说是咱光影的人。”
穆德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录像,递给霍负浪,小心翼翼地说:“您还是自个儿回家看,比较好。”
“这么神秘?”霍负浪把玩着录像,想都没想,就冲着穆德说:“不如就在这儿看,对于怎么处理这个人,也好听听你的建议。
“……那,好吧!”穆德无奈,心想:“给您铺了这么多层台阶,您不下,偏要死撑着。唉,呆会儿面子上挂不住,可赖不得我了。”
屏幕里,纪帆带着那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睛,那一张泪流满面的脸蛋,来到社会民声节目现场,请求大家帮忙找寻相依为命的哥哥,纪祥。
对着摄像头,她说:“哥,我错了,那天不该说那么重的话,更不该动手打你,我没有资格这样做的。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梦见爸妈了,他们都在责怪我,我也很恨自己,当时的肤浅和浮躁。我知道从小到大,你都是为了我,才会牺牲那么多,才会走上……那条路。我却不知道珍惜,还骂你、怨你,一心只想着出名,却不知道一只脚已经迈进深渊。如果不是当年的知情人告诉我事实真相,我也许这辈子都不知道救我的那个人就是你。三年了,你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我真的很担心你。纪祥,你在哪儿,过得好不好?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是不是因为我不乖,老惹你生气?哥,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回来好不好?以前都是你养我,现在该轮到我孝顺你了。纪祥……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我做你的好妹妹……呜……呜呜呜……”纪帆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了。
节目主持人催浩然赶忙将纸巾递给她,并安慰道:“别哭了,有这么多热心人的帮忙,很快就能找到你哥哥的。放心吧!”
可纪帆实在哭得太凄惨了,停都停不下来。
霍负浪实在看不下去了,愤怒地将遥控器狠狠砸在地上。“这个疯女人,她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真是越来越不了解她了,是跟他赌气,才这样做的吗?如果她说得都是真的,怎么从未听说过她还有一个哥哥?
霍负浪现在很怀疑,她有没有认真对待过他们之间的感情。
穆德溜边站着,浑身发抖,他可从未见霍负浪发这么大的火,像一只被激怒的非洲雄狮。那双眼睛赤红赤红的,好像哪吒脚踩的风火轮。
“把纪帆叫过来!”良久,霍负浪才平静下来。
穆德应了,打完电话,悄悄地退了出去。他刚合上门,就见纪帆迎面走过来,“穆主管,您找我?”
他赶紧摇摇手,低声说:“可不是我找你呦,找你的人就坐在里面。”穆德忽然凑近纪帆的耳朵,窃窃私语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一会儿说话小心着点儿,别因为一时脑热丢了工作,那就划不来了。知道不,小丫头?”
纪帆感激地点点头,听了他的话,心里多少猜到里面的人是谁了。能把穆德吓住的人,除了霍负浪还有谁?
当她的手触到门板的时候,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无比沉重。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隔阂越来越大。有好几个月,纪帆觉得,除了肉体的缠绵外,他几乎没说过一句贴心话。
那天不欢而散后,纪帆想了很多。抛开世俗的种种欲望和烦恼,扪心自问,霍负浪到底是不是她最爱的男人,是不是她可以托付终生的归宿?
定了定神,纪帆刚一推开门,霍负浪就劈头盖脸地责问:“为什么去名瑰,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找我,就为了这事儿?”纪帆不免失落,她以为他会为那天的事道歉。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然呢?”霍负浪没有好脸色,“上一季度光影收视率下滑,你们不是开过会吗,知道第一名是谁吧?”
“名瑰。”纪帆淡淡地说。
“那你知不知道第一名为什么被名瑰抢了去?作为光影的高层干部,你有没有做过分析,有没有把心放在工作上?”霍负浪怒吼,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就变得这么暴躁,对纪帆可从来都是温言细雨哄着,今天也不知着了什么魔。霍负浪来不及细想,自己到底是因为公事还是私事,气恼纪帆呢?
纪帆的眸子渐渐有了点点泪光,但倔强的性格让她不愿说一句软话,她觉得自己没有错。清了清嗓子,纪帆沉着地说:“也许我的工作不能入您的贵眼,但是我努力过,就无愧于心。名瑰夺冠的主要原因,决不是像外界说的,因为办了「社会民声」和「平民历险记」才提高了收视率。我认为,是名瑰本身的特质决定的。正因为它的规模小,体制比较灵活,能够随时按照市场的变化调整战略。所以,从短期来看,名瑰的进步非常快,收益也突飞猛进;但是从长远看,就不一定有光影发展得平稳。说不定犹如昙花一现,经不起大风大浪呢!”
见霍负浪的神情逐渐趋于深思状,纪帆提高了嗓音:“您也知道现在的并购集团有多厉害!名瑰的前景并不乐观,您认为呢?”
霍负浪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纪帆的工作能力和应变速度,确实叫他折服。想想刚才的失态,真是个不可原谅的低级错误。
“对不起,刚才……刚才我太着急了,语气过重,还请你……”
霍负浪还未说完,就被纪帆冷着脸打断了,“霍董,如果没别的事,我去上班了。”
“帆帆……”
纪帆不再理会他,公事化地鞠了一躬,开门就走。
霍负浪握拳的手紧了又紧,掌心汗淋淋的……他们之间的误会恐怕要越来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