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帆的这期节目,收视率极高,群众响应极大。为了提高效率,纪帆还悬赏千元给提供可靠消息的人。可是,几个月下来,依然没有纪祥的下落。
办公室里,几宿没合眼的催浩然,神色一片黯然。当他知道这段哥哥为养家、为供妹读书而放弃梦想、放弃尊严,甚至是放弃做人权利的时候,心里也非常难过、惋惜。他静默地看着窗外那阴霾天空下的狂风暴雨,劲风过处花草尽折腰。越看心情越灰暗,忙不迭地背过身去,习惯性地点燃一支烟,大力吸了两口……
就在这时,助理张晓慌慌张张地一路小跑过来,神色中流露着惊喜,“催副编,纪小姐的案子有消息了!”
“快说说,怎么回事?”催浩然一阵激动。
“刚才有个男子打电话过来,说他是纪祥!”
“哪里的电话?”催浩然暗暗松了口气,等了这么久,主角终于要上场了。
“河北市。”
“他说什么时候能来鹏城?”
“明天下午就能到电视台。要不要通知纪小姐?”张晓高兴地说。
“要的!知道这个消息,她一定高兴坏了!”催浩然掐灭烟头。一扭头,竟看见空中残留着他刚刚吐出的青烟,业已幻化成一张簌簌流泪的脸颊。
怎么流泪呢,明明是个好消息……
第二天,纪帆早早就等在名瑰的会客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大门出神。中午,催浩然特意打了一份盒饭,带给纪帆。她却一口没吃,每隔几分钟就问他一次,纪祥会不会来。
一开始,催浩然肯定地回答,他会来的。但到了后来,面对纪帆一次又一次的怀疑,一遍又一遍的询问,催浩然也变得没那么肯定了。原来,这种焦虑的情绪是会传染的。
到得下午三点,这位纪先生终于粉墨登场。
他骨瘦如柴的身影在大门口一晃,纪帆浑身立时一僵,犹如被勾去了魂儿,晃悠悠地站起来,脸上呈现欣喜与悲切相互交织的复杂神情。
从大门到会客间还有一段距离,但催浩然已能看清他的穿着。上身是件黑色衬衣,是条天蓝色仔裤,头型像是精心打理过的。总体来说,他给人的感觉有星范儿的味道。
“哥,是你吗?”纪帆颤声问。
这位纪先生已走到跟前,按理说纪帆是无需这样问的,可谁让他带着花脸面具呢?
催浩然有些讶然,暗想:“他既然是纪祥,就是来认妹妹的,为何不让人见到真面目?莫非他不是纪祥?”这个想法一出,催浩然暗暗戒备着,身体自然而然挡在了纪帆前面,表面却堆笑着说:“纪祥先生,欢迎来名瑰。来,咱们坐下聊!”
纪祥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眼空洞地望着纪帆。因为面具的遮掩,催浩然看不见他的表情。
良久,纪祥才从牙缝里艰难吐出一句话:“你还恨我吗?”
纪帆的泪顿时决堤,推开挡在身前的催浩然,一头扑进纪祥的怀抱,哭着说:“哥,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哥……”
纪祥仍是一动不动,空洞的双眼并没有因为纪帆的真情流露而有任何变化。直到纪帆抬起头,面颊上仍挂着晶莹的泪珠,目光在那副花脸面具上游走,她的小手搭上哥哥的肩膀,“纪祥,你过得好吗?让我看看你……啊!”
说时迟那时快,纪祥伸出手,猛然打了她一记耳光。清脆的耳光声过后,在纪帆与催浩然震惊的目光下,纪祥摘掉了面具。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出现在纪帆面前。
“你到底是谁?”催浩然大喝一声。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相貌算不上十分出众,有男性的棱角,但肌肤已有些松弛懈怠,双眼含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沧桑。
‘纪祥’冷漠地望望催浩然,又充满敌意地看着纪帆,压低嗓子说:“我叫霍希,和你哥一样,从事着一个有悖道德伦理、也触犯了法律的行业——把自己的肉体出卖给素不相识的女人,来获取金钱。关于这个行业的称谓很多:男公关、夜郎、鸭子。现在你知道了,是不是觉得我很脏,是不是也想给我一巴掌,就像当年对祥哥那样?”
“不……不是……”纪帆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没良心!心被狗吃了吧!祥哥为了供你上什么狗屁艺校,拼命赚钱,再苦再累也打掉牙往肚里咽。你呢,为了变凤凰,连哥都不认了。” ‘纪祥’指着她,失控大骂。
三四个保安一拥而上,将‘纪祥’按在桌子上,不住恐吓他闭嘴,却仍堵不住他的嘴:“祥哥害了一身病,你知道不?纪帆,我告诉你,全天下的人都骂祥哥是个鸭,就你不行!你欠他的……太多!我……我一看到你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就觉得恶心,三年了,三年了才想起找哥啊?你知不知道祥哥他……他早就……哇……”‘纪祥’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纪帆不顾生疼的脸蛋,奋力推开那些保安,扶起泣不成声的‘纪祥’,激动地问:“我哥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纪祥’推开她,抹着眼泪,咬牙切齿地说:“别碰我!我很脏!”
纪帆倒在一旁,小手按着脚腕,呲牙咧嘴地,显是受了伤。
她抽泣着说:“我知道,你一定是哥哥的好朋友,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吧。你要什么,我全都给你。”
“以为我是你吗?”他厌恶得瞪了纪帆一眼,转身就走。
“你别走……喂……”纪帆急了。
“我去追他!”催浩然连忙跟上,内心有着强烈的预感,这个小伙子一定有故事。如果可以,他还想写一篇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