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话,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沉凝下来,众人有些默然。
接到前来会面的消息后,各家自然是有打听情况缘由的,对最近道上的事情已经了解了一些。
刚刚对粱牙的一番诘问也并不完全是出于质疑,众人并非真的怀疑他召集众人的目的,只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之所以一见面就来这么一出,只是出自本能地戒备,试图通过挑起集体的忌惮来打压对方。
昇虎寨近年来愈加强大了,其实力的增长由不得大家不担心。
所以从一开始就表达自家的态度——我们心怀警惕,不要抱有不现实地想法,增加威势,从而妄想收编他们的势力是行不通的。
可惜局势已经发生了未曾预料的变化,当众人被当做一个势力集团对待时,一致对外才是此次会面的主题。
至少此刻众人是这么想的。
“粱老大有什么消息就直说吧,这么大费周章地召集我们而来,总不可能是让大伙儿商量个死法。”
刚刚还撩火的“贼大眼”也不阴阳怪气了,一双形状规格异于常人的眼睛炯炯有神,总算有了一些当老大的气势了。
众人也纷纷应和,道上流传,昇虎寨有些根底,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梁牙也不吊人胃口,直截了当地讲述了自己得到的消息。
当然,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真相。
事实上,他比众人更加着急,因为劫掠了鄞州商队的就是他麾下的人手,如今苦主带着军队找上门来,由不得他不惊慌。
让他有一丝安慰的是,对方似乎还不清楚是那一伙人杀了他们的人,劫了他们的货,反而表现出一股一网打尽的态势。
这也给了梁牙操作的余地。
裹挟大家伙一起,不管是胜是败,总有回旋的余地。
即便是最后大家实力大损,一群同样实力不足的残兵败将总比一旁坐山观虎斗的同行要来的安全。
“、、、情况很危急,虽然不清楚兴国君为何这般兴师动众,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鄞州的大军已经驻扎在剡城以东,邬老九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但绝不是最后一个,我们要做出反应!”
梁牙神情凝重,大声讲述着众人即将面对的危险境地,着重阐述了鄞州军不屑一顾的气势,旨在唤起众人的恐惧。
只有恐惧,才能让他有机会将众人的力量聚集起来。
一般来说,能够成为一群桀骜不驯之人的头领,其人比起常人来,必定是有某些不凡之处的。
但很明显,梁牙出众的地方绝不会在言语的蛊惑性上。
一番陈述之后,众人虽然面露忧色,但其不安程度还没有达到梁牙的预期。
“梁老大,这不可能吧,兴国君会亲自对付我们?”有人不愿相信。
“梁老大,这消息是否可信?或许鄞州之人令有目标呢?”白云寨寨主岑垣也发声问道。
“此事千真万确,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难道是?”‘贼大眼’语中含着探究。
见众人如此,梁牙索性不在藏着掖着,当务之急是让大家信服。
“不错,这些消息正是来自剡君府,绝对可信。”梁牙虎目扫视围坐的众人,“我们不能继续心怀侥幸,正视我们的处境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若是还心有疑虑,不妨问问厍老大。”
“厍老大,你怎么说?”岑垣发问。
来到此处一直保持沉默的厍茂看了梁牙、岑垣一眼,语气沉重:
“我的地盘距离邬老九最近,在邬老九完了之后,就有外人四处打探我们的情况,应当是鄞州的大军讲我们当做下一个目标了。”
“不止是你们,我也收到了下面兄弟的通报,有人在收集我们的情报。”
“我们也是、、、”
作为大盘山麓的地头蛇,每一个山寨都和周围的百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鄞州的探查逃不开这些眼线的探查,更何况鄞州的动作完全没有遮掩。
终于,所有人确定了,或者说是接受了一个事实——鄞州的大军确实是为他们而来。
‘怎么办?’
这是所有人心头的疑问,众人不由得将目光移向会面的召集者,想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梁牙当仁不让,这就是他所需要的。
“我已经打探,清楚鄞州军的数目在千人以上,据说还有不少骑术精湛的骑兵,所以正面对抗是万万不可的。”
“那怎么办?难道让大家伙收拾东西逃跑吗?”
众人皆是摇摇头,多年的家当都在这里,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梁老大,有没有可能借助剡君的力量?”厍茂问道。
他的家、他的族人就在鄞州军的兵峰之下,说不好什么时候鄞州大军就挥舞着利刃冲了过来,在众人中,他是最为着急的人之一。
可惜梁牙对此无能为力:“剡君府已经明确表示,他们不会插手其中。”
“可他们还不是将消息泄露给了我们!”贼大眼对此愤愤不平,虚伪的贵族总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也许他们是想要借刀杀人吧!”岑垣喟然而叹。“无论是我们被消灭,还是哪位兴国君被打了脸,都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或许会有机会呢?不试试怎么知道。”贼大眼不仅眼睛大,韧性也很强,犹自不愿放弃。
“不会有机会的,剡君世代效忠越王,又怎么会伤害哪位兴国君呢?”
“可他们确实这么做了,就凭他泄露消息这一条,他们的小心思就藏不住,而且越王是越王,兴国君是兴国君!”
“可我们也只是一些不入那些贵族法眼的蟊贼而已。”
“、、、”贼大眼顿时语塞。
现实就是如此,也许剡君世子确实不怀好意,但他没有自己动手的想法,他们这些人不够格。
“诸位,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了,我们只能靠自己。”梁牙提醒道,将逐渐歪了的话题带了回来。
“硬拼肯定是拼不过的,我们要发挥自己的优势,我们的人对环境熟,又是擅长山林奔走的勇士,我们应该在山上将他们打败。”
闻言,众人纷纷出主意,到是有几分团结一致的模样。
半晌,一个诱敌深入,围而歼之的计划大体上出炉了,而担任这个诱饵的就是如今距离鄞州大军最近的厍茂一部。
在返回的路上,厍茂正面对族人的质问。
“厍叔,我们为什么要答应他们的要求,你不知道我们会有多危险吗?”
将一群相互忌惮,相互觊觎的人聚集在一起的从来不是信任,而是恐惧。
没有信任,所以相互提防;
没有信任,所以将保存自身实力作为根本;
在相互考量,彼此算计之中,总有一部分人或者势力要被牺牲掉,即便这不是出自自愿。
而厍茂和他的族人就是被牺牲的那一部分。
人类文明在残暴之间徘徊,而只有利益才能成为抉择的标准。
听到侄儿的质问,厍茂脸色愈加难看了,但终究没有出言呵斥。
“若是不答应,我们今天只怕是要留在那里了。”
年轻人顿时凝固,刚刚貌似和谐的商谈场面带给他的错觉消散,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可大家怎么办?”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厍茂脸上褶皱起伏,愈加沧桑了,只是眼中一股寒芒若隐若现。
‘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厍茂率领的人算是今天会面之人中最特殊的一股,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盗匪,他们是从南边而来的同一族的族人。
带着族人北逃与此地,他不想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定被葬送。
为此,粉身碎骨也不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