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不再说话,只是将另外一个藤编的药箱给杨虎,也不留饭,就将他推出门去。秋林跟了出来,安慰道:“九姑娘心中郁结难解,杨公子莫怪!”
“她何苦这样为难自己?除了张均佑,好儿郎多的是啊!”杨虎对门里边喊道。
“杨公子,你让姑娘静静吧,我看她那架势,是要去做道姑的。”秋林小声道。
“那你不劝劝她?”
“她若去做道姑,我也会去做小道姑的,有我陪她,你放宽心。姑娘可不想真的耽误你!”
“别,你们两个都不许做道姑,等我回来!”说完,杨虎就带着几个大包小袋的去路边找他的马。这里很是僻静,目及之处,也就三四户人家,到是个避世的好地方,想来,当初给九儿选这处养病,本是好意,现在才觉不妥,把她那颗自闭的心倒养起来了,等正月回来,就给她换个热闹点的地方。陈大夫也要在家中过年了,留这两个女子在这里终究不妥,不如找人接到城中茶楼,也好有个照应。
“秋林,你和姑娘收拾收拾,我明儿叫轿夫来接你们去聚缘茶楼,快过年了,你们也进城去热闹热闹。”杨虎对秋林喊到。
“陈大夫说这里的水对姑娘好,不劳公子费心吧!”秋林也回到。
“不行,我今晚就要走,你们在这里我不放心,人太少了!”杨虎回转过来对秋林小声说道。
“你是怕别人打劫?这里,能打劫什么?财?没有!色,更没有!”秋林笑到。
“就你这丫头骗子贫嘴,不管了,明儿我让我弟兄们来接,给,短剑为凭!”说着,就从小腿处抽出把短剑递给秋林:“这是双剑,是一对,只有我有,明儿来接你们的一定要有和这一模一样的剑。”杨虎一本正经的叮嘱。
“知道了,杨公子,我和姑娘听你的!”
“贫丫头,看谁以后敢娶你!”杨虎打趣道。
“不娶更好,跟着姑娘济世救人也不是坏事!”秋林端详着短剑说道。
杨虎不想打击她,收拾妥当就骑马出了药圃。
今年的雪下的不仅早,还一场比一场的大。第二天等九儿她们收拾妥当,一出门,雪已经没到了小腿肚。大雪纷飞中,就见药圃外歇着一顶轿子,八九个人在外冻得直跺脚,但都不曾来敲门。
“杨公子结交的人都那么仗义!”秋林对九儿说道,九儿微笑不语。
“姑娘,你们就是陈九儿和秋林姑娘吧?”见门一开,一位劲装汉子就迎了上来。
“信物呢?”秋林问道。
“在此!”那汉子随即拿出另外一柄短剑,秋林接过和九儿一比对,一模一样。
“那就有劳了!”秋林行了个礼,将短剑收起,包袱一背,和九儿一起走进了轿子。
转眼,就到了正月,张府里热闹非凡,婚期就定在正月初八,黄历中的好日子,好事成双,明天就是了。张均佑除了练习婚事礼仪外,就剩下天天傻兴奋了,其中,也见过清瑶两面,都是在庙宇之中,她那秋波婉转,时而纯净,时而狂野的神情,总是在自己眼前飞来飞去,让人魂不守舍,浮想连篇,有时候张均佑都恨自己,表面上谦谦君子,思想却不自觉的龌龊的很。好在,她马上就会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待她只会比父亲待母亲更好,不会比之半分差。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均佑!均佑!”杨虎的声音急切的传来。
“杨虎,你小子怎么现在才回来,明天我就要成亲了,你才回!”张均佑一边递给他手炉一边说到。
“均佑,明天你不能成亲!听我的,我现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但我肯定房清瑶有问题。”杨虎急急的说道。
“你说什么呢?你还想把我和陈九儿拉一起好让你报恩呢!”张均佑见清瑶被中伤,就有些嗔怪。
“不是,我见到她在房府的一处禁院中,抱住房大人。”杨虎又道。
“女子要出嫁,抱着父亲不奇怪啊!”
“你没有看见,我和你说不清楚,反正就不像是父女的那种抱法!况且,房家一向家教严,总之,我就是感觉有问题!而且,陈九儿不见了!”杨虎本来想继续看个究竟的,却被那个精怪小婢女给截了胡,好在自己和她这大半年也打了不少交道,熟悉她的路数,倒不曾被她发现。
“你多虑了,清瑶虽心气高,但在房大人眼中,她就是个孩子,况且,房大人极宠爱她,不必瞎想的。陈九儿怎么会不见的,她不是应该在荆州老家过年吗?莫非又来找我母亲?”张均佑分析道。
“她不曾回老家,就在汴京不见的!你不喜欢她我不怪你,但你怎能如此想她一个姑娘家,她也并非不知廉耻的!”陈九儿就是他和张均佑的一个梗,一碰就翻脸。
“许是她回了家!”张均佑想缓和。
“对,许是,她虽不肯说话,但书信总会留下一封的,我去找!”杨虎显然是急糊涂了,去过她住过的所有地方,就是没有去找找有没有书信留下。
“我陪你去!”张均佑见他心急,怕他慌乱。
“不必了,你脚力没有我好,去了反而碍事。”
张均佑知道这点的,自己就会些皮毛的功夫,杨虎却是个武林高手,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的,自己去当真是拖后腿的。
“做事别慌,她那么大个人,不会不见的。你细心些!”
“知道。我走了!”声还未落,人就不见了。
早早的,张均佑就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慢慢悠悠的,一路吹吹打打的来到了房府门前求娶房大小姐,这场婚礼很汴京城几乎是人尽皆知,一个探花郎,一个大才女,据说还是位仙子般的人物,又正值正月,张府的路礼也很是丰盛,乌压压的好不热闹。张均佑虽然一宿未眠,但气色却格外的好,真的是所有汴京街坊见过的最养眼的新郎官。
直到拜堂,张均佑完全是梦游状态,说话行礼都没有让他从极度兴奋中回过神来,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总觉得自己飘在空中,满眼都是锦绣山河,神魂颠倒。幸好,练习过无数次婚俗礼仪,不然,就这状态,早闹出大笑话了。
将清瑶送入洞房时,他激动得竟掉下泪来,惹得喜娘们不断的找话打趣他,整个张府,都充满了欢笑。
好容易,宾客们才散去,有些微醉的张均佑急急的进了洞房,红烛红帐,红盖头下红娇娘,喜娘们都退了出去,张均佑几次拿起秤杆要挑起盖头,手却总抖得不知去向,他总是在清瑶面前失态。
“清瑶,从此刻起,你是我妻子了?我在做梦吗?”张均佑索性放下秤杆,呆呆的问着眼前的新娘。
盖头下的人一言不发,倒是往旁边缩了缩,张均佑想着,她怕是比自己更紧张,保护欲瞬间升腾了起来,清醒了不少。干脆就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果然紧张,手心手背都是细汗,嫁衣都浸湿了一小块。
“你我虽只见了几面,但这些时你我书信往来,你深知我心意,我也是知你的。以后,我是你的夫,我会事事以你为重的。你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张均佑书信中畅所欲言,文尽风流,可真正人在眼前,却语不成句,词不达意。
新娘子手稍微动了动,却还是一言不发。
张均佑主动些,又拿起秤杆,这回手不再抖了,一下子就将红盖头挑了起来,可红烛虽暗,眼前的女子并不是房清瑶,张均佑以为自己醉酒眼不济,揉了揉太阳穴,连看了好几次,都不是魂牵梦萦的房清瑶。
“你不是清瑶,你是谁?”张均佑骤然清醒。
新娘子眼里储满了泪水,又是疼惜又是嗔怪的看向他。
“陈九儿,你是陈九儿对不对,你的眼睛我记得。清瑶呢?你把清瑶弄哪里去了?”张均佑一时间头痛欲裂,六神无主,却只是担心房清瑶的安危,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奋身扶住喜桌的两端,左右摇摆,身形不正。
陈九儿眼见他如此,心疼到窒息,还是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从旁递给他。
“这是什么?”张均佑喝道。
九儿不说话,只是端着手,递着。
张均佑眼角憋见那熟悉的字迹,是清瑶的。连忙抢过来,慌忙拆开借着烛光看。
“张公子,见字如面。
清瑶承蒙公子错爱,借公子娶妻之名义,渡清瑶之情劫。于公子,清瑶只有利用之心,无半分爱慕之意。言尽于此,忘公子好自为之,勿扰勿念!
清瑶。”信中,还夹了一根断成两节的琴弦。
张均佑不肯相信,一遍一遍的看字,想找出一点不是房清瑶笔迹的迹象,不知道看了多少时,始终找不出来哪点笔迹不像,转而又从怀中拿出那整根琴弦比对,出自同一把琴。
“张公子不必疑虑,那就是我家小姐的亲笔信,你以后切莫再挂念她,至于你怎么圆谎,是你的事,小姐不会理会的。”那精怪小婢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屋里来,对着满脸苍白的张均佑说完,就将喜帐上的绣扇给拿走,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张均佑望着那小婢女离开的方向,烛火中脸色都白的瘆人,呼吸都似乎静止了,眼睛也一动不动。陈九儿见势不好,忙上前想去扶住他,哪知还是迟了一步,张均佑怦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