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也不能保证能治好，而且，想法也较凶险，陈小姐，你当真愿意听？”陈大夫也没有底。
“怎么个凶险法？”九儿眼里冒出金光，有法子治就好。
“小姐的疽为气血所阻，发于肌肉和筋骨之间，里面并没有根，当为无头疽，而后创疮口在表皮流脓灌水，又造成皮肤受邪入侵，使疮口面积增大，互相之间又传感，邪气座床于表皮，此起彼伏，难以根除好转。老夫想，将邪气座床的部位以切除的方式清理干净，在辅以药物内服外敷，假以时日，当能治愈。”陈大夫询问式的看着九儿。
“你的意思是切除腐肉，不让它再长？”九儿沉思到。
“小姐也是学医，当知道其中凶险，虽然是清理表面，但一个操作不到位，就会损伤皮肤，无法修复，另外，能做到如此精细的剥离，不是易事，期间血液的供给也是难事，疼痛难忍更非易事。”
“药石无化？”九儿尝试问一下。
“药石可缓解，但积年久月的息肉已成为身体的一部分，药石难以清除。”
九儿曾经也尝试过给自己切除和剥离腐肉，效果的确如陈大夫所言，但疼痛难忍，血和脓水一齐流散，气味作呕，又恐有外邪侵入，而且一不小心，就会留下疤痕，这确实是凶险万分，但除此之外，其余的办法均不见效，或是收效甚微，眼看张府大郎就要赴任，自己再难与之配伍，这个陈大夫能找出自己的病因，而且从他拔刀的手法看，他的医术甚是高明，至于为何当时不敢剖腹接生，怕是现下有违人伦，自己反正是一丑，再丑也比恶心的丑着强，何不试它一试！
“陈大夫，你为何要帮我？”九儿问道。
“小姐，你错了，老夫并非要帮你，老夫行医四十余年，深知药石，针灸，按摩可以清理大多数可化解之证，但对于自身身体自发生长的异物却疗效不明显，或有急于端正的证也不明显，需要借助外力而达里，小姐受痈疽之扰多年，会冒这险，老夫也想见证自己的推论。”陈大夫如实说道。
“陈大夫，我相信你，不管成与不成，我也一定要试一试。”
“小姐，你不再考虑一下？”
“陈大夫，你信不过你自己？”
“不，小姐，陈某也愿一试，老夫回去就立下军令状寄与令尊大人，留与官府备案，小姐今日起不要再乔装改扮，我会将药亲自煎好送来，等到一切妥当，在为小姐剔除腐肉，直至痊愈。”陈大夫激动的说道。
“陈大夫，是我自愿，你不必立下军令状的。”九儿自己也有几分医术，知道这对于两个人都是一次冒险，何苦拖累他人。
“不不，陈小姐，理当如此，况且老夫相信你我都不会输。”陈大夫坦言道。
“即是如此，九儿在这里拜谢陈大夫了！”说罢，九儿以跪谢父母之恩跪谢了陈大夫。
“小姐，老夫担待不起！”陈大夫扶起九儿，他内心也是激动万分，医病救人本来是大夫的天职，但愿意将身家性命交与你医治却是一种更大的恩赐，而且没有先例。
“陈大夫，可是明日我要去为张府大公子换药！”九儿担心。
“小姐，张府自是不会将大夫往外推的。”陈大夫笑道。
“多谢！”
陈大夫将要注意的事一一交代给九儿，就告辞了。
翌日，九儿脱了道袍，换上干净的一身素衣，妥妥的一个大夫模样在杨虎的接引下就来到了张府，张均佑正在一堆书籍中遨游。
“你，你不可过度用眼！”九儿看着案桌上堆的厚厚的书籍急道。
“噢，是小陈大夫，陈大夫的得意女弟子。”张均佑放下书，笑咪咪的看着陈九儿，仿佛见到自己的好友来了一般。九儿心下明白，肯定是杨虎早向张均佑说明，她是陈大夫的弟子，还是个女弟子，至于是怎么吹的，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陈九儿。
“是。张公子，我来为你换药，你坐好。”九儿行了个礼上前将工具放好。
“小陈大夫，有劳了。”张均佑配合。
九儿将纱布解开，伤口愈合的还不错，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可怖了，只是红肿了许多，九儿用酒水仔细将多余的止血药粉搽干净，手法轻盈利落。
“小陈大夫的手艺的确不错，张某竟不觉得疼痛。”张均佑夸赞道。
“酒水清凉，张公子自是不痛的。”张均佑想回身看看这位优秀的女弟子，“张公子，不要乱动，小心伤着。”九儿说道。
杨虎在一旁轻笑着，额头上却细汗密布。
九儿仔细看了看伤口，并无渗血，只需要生肌退肿就可，就用布球涂了些药膏，迅速的包扎，不一会就完事了。
“张公子，好了。近几日，切忌不要见水。”九儿退到案桌边说道。
“小陈大夫，不忙，你先坐下，张某还有事要请教你呢，就在这里留晚饭可好？”
九儿正愁找不到机会和他套近乎，哪里有推却之理。就着旁边的座位抖着双腿就坐了下来，却不敢看张均佑。
“小陈大夫，听杨虎说，你的家乡有一种浮桥，水势越好，桥越平稳，敢问，小陈大夫的家乡在哪里？”
九儿不知道杨虎到底同他说了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你，我的家乡在长江边上！”九儿憋出几句话，心想，我到底是告诉还是不告诉，心里想着要嫁给他，却又不敢面对他。
“公子，你们好好聊，我下去了！”
“嗯，今天骆叔送了些活鱼来，你让厨房准备些，小陈大夫是长江边上长大，定然喜欢。”张均佑热情的很。
“是！”杨虎朝九儿使了个眼色，可惜了了，九儿完全是梦游状态，一点也没有会意，无奈的退了下去。
“小陈大夫，你看上去很紧张，张某唐突了？”
“不，不是，我，你，你问好了？”九儿低头道。
“道长，小陈大夫，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你不必拘束的。不如，我们到外面走走？”
“嗯！”九儿心跳的厉害，想离开，却又不甘心这样好的独处机会就这么白白流失。干脆鼓起勇气迎了扶了上去，“公子有伤，小心！”
“不碍事，你，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可实在又想不起来。”张均佑挡开九儿的手。
九儿不好意思，怪自己总是这么不矜持。
“公子不必想，我不就是那个茶楼里的道长嘛。”九儿低头看向别处，绞着衣襟低声说道。
“不，在此之前，我肯定见过你，你可曾见过我？”张均佑见她那娇羞的样子说道。说实话，这个小陈大夫长得不咋滴，脸色蜡黄，还透着一股乡土气息，离的近，还有一点说不出的腥味，眉毛稀疏淡少，眼睛却清亮俏皮，甲子脸上有些许坑洼，鼻翼生的娇挺却毛孔粗大，嘴巴线条可人却颜色暗沉，不过，到生了一双漂亮的手，不是妩媚的那种，看上去就很有生命力的样子。
“我，小女，不曾。”九儿终究自卑。她打起了退堂鼓，眼前这位探花郎，虽然头缠纱布，但依旧挡不住他的风流倜傥，剑眉远山如黛，皮肤白皙莹亮，目若星辰，璀璨夺目，勾人心魂，鼻翼高挺，人中宛若深沟，唇角坚毅分明，规规矩矩的甲字脸，生来自有风骨，披散的头发和缠着的纱布更显出他别样的妩媚，紧袖长袍又显得他豪迈担当，真的生就一副祸乱芳心的好模样，而自己，从哪里看哪里都不配啊。
“小陈大夫估计头也被伤着了，也想不起来。”张均佑边走边说笑。
“也许是见过，确实不记得了！”九儿紧跟着，又不敢走平齐，好生煎熬。
“小陈大夫，敢问你芳名？”张均佑回过头来看着九儿问道，目光中满是温柔，看不出任何不敬之意。
九儿却小鹿乱撞，差点背过气去，本能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嗯？”
“小陈大夫没有名字？”张均佑看出九儿的窘迫，越发问的放肆。
“我，我有名字，我叫……”九儿感觉脑袋已经不在自己身上，早飞在半空中了。
“叫什么？陈九儿？”张均佑笑道。
九儿一惊，脑袋已经完全放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你就是陈九儿，对不对？”张均佑低头问道，笑意全无。
“你三番五次到我家里来，扰的我母亲心神不宁，不就是想嫁给我吗，怎么今天给你机会，你却又不敢承认了？”张均佑眼神中露出戏谑。
“我，我是，陈九儿是我。”九儿往后退，本想拔腿就跑，但脚却不听使唤，拔都拔不动。
“陈姑娘，张某并非嫌恶你，只是你不该不顾女儿家的廉耻，到我母亲床前求娶，你叫张某如何对姑娘有好感呢？”张均佑本想呵斥她，断了她的念想，但看见九儿那双住满泪水的眼睛时又不忍心太伤她。
“我，我只是别无他法！”九儿虽然混账，但毕竟有些自尊，被人当面识穿，总归有些委屈，也不想去面对他，索性背过身去。
“陈姑娘，张某感谢姑娘对张某的救治，只是还请姑娘自重，张某对姑娘无意，以后还请姑娘不要来张府了。”张均佑向九儿的背影行了个礼。
“张公子，我不该奢求的，对不起！”九儿转过身来，也向张均佑行了个礼。借着弯腰低头，两滴泪总算是滴落在石板上，声音清脆，居然连不远的张均佑也听见了，心中“咯噔”一下，居然有些刺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