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莘雨抬起头，原来早已经哭过了。
温白一颗心放下，“跟我去一次厦门。”
陈莘雨擦了擦眼泪，“我可能要准备一下，东西……”
温白背起包，“现在走。”
陈莘雨：“你现在都这样了，再歇一会吧。而且票还——”
“我不要紧，票已经买完了，下午的飞机，晚上到。”
她拉着她，走到门口，陈莘雨问了一句，“为什么提前买票？你怎么知道我会跟你去？”
温白脚步一停，低声说了句，“猜的。”
她们都知道不可能是猜的，但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走在街头，白在心底默默地回答她。
因为昨晚我忆起，那天你来学校找我，带着我路过开着刺桐花的马路，你也只是从地上捡起，而不忍采撷。
你一定会去，因为你的心太软。
你们的心都太软。
长长的医院走廊有消毒水的味道。
他被转移到住院部。
夜里安静，林毅在外面抽烟。
温白领着陈莘雨过去，林毅认出是陈莘雨。
“你……”
温白看着他，“给我一点时间。”
林毅看着她，没有再问，点点头，说：“就在里面，他今早醒了。”
陈莘雨突然有些紧张，“你不和进去吗？”
温白摇摇头，陈莘雨看见温白的脸，再紧张也忍住了。
只是聊了一上午，再坐了一次飞机赶到这，陈莘雨已经觉得疲惫。
可想温白现在是什么样子。
陈莘雨进去病房，温白就在门口靠着墙壁站着。
她的头如同灌了铅，睁眼都觉得费力。
出了太多的汗，出了干，干了再出，最后变成一张薄膜一样，紧缠着她的身体。
难以呼吸。
顺着墙壁慢慢蹲下，温白的头靠在膝盖上。
脑袋里只有一句话。
他娘跄前行时，
清风，
请对他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摸摸她的头，温白睁开眼，看见面前的陈莘雨。
她实在太累了，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或许她根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靠过来，轻轻抱了抱她。
陈莘雨走后，温白重新抱紧双膝。
再一次睁眼，也是因为意识到了什么。
付衡穿着淡蓝色病号服。人过了生死关，总会有些不同，可她现在真的没有力气分析，只能看见他的脸依旧苍白，瘦弱的身体如同枯枝。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万分狼狈。
付衡靠在对面的墙上，两人之间，只有几步之遥。
“温白……”就这么一句，他就没法再开口，所有的话，都涌在黑而清澈的眼里。
你能听懂么？
温白点头，她能。
他无声地道歉。
在他崩溃前夕，他下意识地寻找可以发泄的人。
他懦弱、迷茫、痛苦……
又心有不甘。
可此时此境，他又后悔拉着别人一同承受。
付衡太虚弱了，他靠在墙壁上，慢慢坐了下来。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小博了。
然后呢？
付衡瘦长的手指插在发梢之中，挡住了自己的脸。
刚刚陈莘雨来，你猜她最后对我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
她哭了，她跟我说对不起，说大家都有错。
紧紧抓着头发，漆黑的发间，许辉瘦白的手指关节突出。
温白静静看着。
是不是你弟弟，也跟你说了同样的话。
她听不见他的回答。
微微刺鼻的廊道里，有他压抑着的哭声。
温白默然。
她找陈莘雨，只是一时冲动，她不想让他这样不明不白地逃避下去，并没有想过其他。
她以为陈莘雨或许会对他说句她不怪他，却没有想到她会对他道歉。
但仔细想想，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毕竟她，他们，都曾那样爱他。
温白抓紧双臂。
她忽然体会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
她被这种不需要思考和计算的、人世间最简单的善震慑心扉。
我是真心喜欢过你。
所以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拉你上来。
两个人都埋着头。
他们一样脆弱，一样沉默，一样精疲力竭。
似乎碰一下，就会灰飞烟灭。
廊道安安静静，老天也对新生抱有慈悲。
世上本来就没有真正的原谅，所有的路，踩过都会留痕。
可我依旧感恩。
因为在人生最难的路段上，善拖着恶在走，爱背着罪前行。
等跨过这片荆棘林，回头看时，真假善恶皆是我心。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