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坐吧。”
温白看着她,慢慢坐到对面。
“昨天到的?”
“嗯。”
气氛有些尴尬,好在陈莘雨不太在意,她叫来服务员,把饮品单给温白看,“你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温白脑子还有点空,扫了一眼单子,随手点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奇异果冰沙。”服务员记下,陈莘雨没有看菜单,直接点了三色果汁,看起来是这家店的常客。
果然,服务员走后,陈莘雨说:“我有店里会员卡,这里的东西很好喝的。”
温白终于找了个话题开口:“你最近怎么样。”
“还行。”
服务员把两杯冰饮端上来,陈莘雨拿吸管晃了晃,喝了两口。
“你也喝啊。”
陈莘雨咬着吸管看着温白,“你总看着我干嘛?”
温白轻声说:“我看你,是因为你很漂亮。”
阳光挥洒,对面的女生留着一头黑发,当初的娇蛮都褪去,把五官修饰得更加性感。
“哈哈。”
温白被这明晃晃的笑声刺到了。
她有点语无伦次。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全部力气都用在堵大脑里那扇门,门外有无数的记忆片段,在门缝中朝她悲鸣——
你看你做了些什么?
温白喉咙一哽,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扶着桌子边沿。
他死,她走,她忘了……
每个人都自顾自地与他纠缠,然后又撇得干干净净,走向自己既定的路和结局。
只有他一人,被遗留在那段纯真又残忍的时光里,跌跌撞撞间,输得一败涂地。
诶——
你,还记得付衡么?
陈莘雨:“什么?”
她真的问了出来。
温白抬起头,陈莘雨被她的神情吓到了。
她狼狈不堪,艰难地讲了下面的话。
“陈莘雨,我知道你很聪明。我们不是朋友,所以我来找你只可能是为了付衡。但我求你听完我接下来说的话。”
陈莘雨愣愣看着:“哦。”
太阳从东升到正中。
门铃响过一次又一次。
杯子里的冰已经全部化了,谁都没有再喝一口。
桌上静了好久好久。
温白说完整件事,心里的那根弦终于松开,就像是一个交代完遗言的老人。
她憋了太久了。
“付衡。”
她念出这个名字,表情并不欢快,但也不是痛苦,那是一种只属于回忆的神情。
眉弯轻皱。
她看向温白,“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温白回答:“我不知道,我曾经给自己找过很多理由,但现在……都没用了。”
她凝视着温白的眼睛,许久后,嗯了一声。
温白抬眼,“你恨他么?”
陈莘雨几乎马上就说:“恨。”
“就是恨他……”
温白还是没说话。
陈莘雨忍了很久,终于问道:“他身体怎么样了?有危险么?”
“我不知道,他出事第二天我就来了。”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温白的头低着,任何往来的人都能从她身上察觉出疲态。
“那天晚上……我在医院里,看见他躺在床上,很安静,就像个死人一样。我不太清楚那一刻的想法,我就是觉得,他不能这样就死。”
陈莘雨抿着嘴,似乎是懂了,“你想让他临走时得到一次原谅,不管来自于谁,好让他得个心安。”
温白摇头,声音低哑。
“我想请你告诉他你所有的想法。”
陈莘雨:“什么想法?”
温白顿了顿,低声说,“你知道么……胆小鬼最擅长伪装成两个样子,一种漫不经心,一种虚张声势。这两样他都试过,可装得都不像。”
“他从来没有真正回过头,从来没有……他一直在逃避,逃到现在无路可逃了,就想一走了之。”
她缓慢摇头,“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自己……他不能这样死。”
陈莘雨被一股莫名的感情压制住,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温白被她问得又是一顿,茫茫之间,用尝试的语气说:“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付衡……并不是很坏。”
话一出口,眼角泛红。
你有没有觉得,他并不是很坏,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博得原谅,不管是你对他,还是他对我。世上本来就没有真正的原谅……”
温白声音低哑。
“可是陈莘雨,他至少值得一次面对的机会。”
陈莘雨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双眼,轻声说:“要是我不原谅,见了他还说恨他呢。”
“那就恨。”
“爱就爱,恨就恨。你是可怜他也好,憎恶他也好,让他知道真实。”
“他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被他伤害过的人之后是怎样活着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猜的。他不敢问,也不敢接触,如果他现在死了,那也是被自己吓死的,下辈子还是一个胆小鬼。”
“躲避和猜测里永远找不到自我。”
“他必须面对。”
“如果没有宽恕,那就让他带着确切的恨去死,清清楚楚。”
陈莘雨在这漫长的停顿当中,想起一件事情。
“你还记得安雅吗?”
“那天安雅被和我们嘲骂后,我偷偷跟在你们后面。”
“那时候你对安雅说的那句话,我一直不明白你那时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我好像有点懂了。”
如果我深陷泥潭,我会拉他一起,如果他深陷泥潭,我会拉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