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时不时的就会去街上寻找她的丈夫。可是石桥河村离碧水县城有好几公里。幸好村长石安达,隔一天就要去碧水县城一次。石安达三兄弟都是村里砖窑的小商,三兄弟霸占了石桥河村的三个砖窑。铁打的招牌,村民们不敢吭一声。可是石安达是这三个兄弟里面,脾气最好,秉性最直的。时候一到,村里的选举大会保准都能看到石安达穿着自己娘给他留的红绸布衫。说是大红棉袄高高挂,前途一片喜庆话。
拉砖的是一个拖拉机。一次,两次,渐渐地石安达都会给王春留一个空的地方,让她坐在砖上扶着转。每次去县城时,石安达还会给王春留两柱香的时间,让他去城里转转,顺便找一找自己的丈夫。王春实在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能干什么,他没有地方去寻找。可是她丈夫在她心里,留了好大一块地方。
这一次王春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丈夫。在日落时分,他回到家。他心里想着嘴里念叨着。
‘俺的蛋娃散学嘞’。两块木板搭建的门依旧没有开。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忘掉了袭来的寒意,一步两步,三步。她叫喊着,寻找自己的两个孩子。
‘正福——’
‘正安——’。
没有吆喝,没有动静,没有声音。一切都安静的可怕。上山高耸,下山颠簸,让王春的体力几近透支。寻觅着,寻觅着狂风大作,树枝被拽的七零八落,这风,是想对这大山诉说?还是在劝王春诉说?他们早已没在这里。只是该叫王春如何愿意轻信?
‘娘,娘——’
绕过了后面树林,王春听见正福的喊叫声,她躬下腰捡起了树枝。使尽全身的力气敲打着树干。雨越下越大。仿佛这整个森林都在告诉着他两个孩子,娘在这里。
好久好久。王春始终没有看见自己的两个孩子。正福刚要过河的时候雨势渐大。孩子身后,背了满满一捆柴,那柔弱的双脚,不停的在石头上打滑。焦雷闪电中,正福倒在了河中。正安呐喊着,哭泣着,跑到了伯伯家。
嘴里的血泡让正安难以言说。
“伯,俺娘-挡在了后面林子里,俺哥也倒了”。
铁柱没犹豫,可铁柱的婆娘掺缝用手勾贱了一下铁柱,
铁柱说道。“你快去,伯伯待会就来”。
这是有多大的勇气呀?这是有多么顽强的“人格呀”
铁柱还是没有犹豫。
远处白雾萦绕山头争相露面,鸟儿藏身林间叽叽喳喳欢唱,那一个清晨都应是他们期盼已久的黎明。王春醒来了,依旧挂念的是自己的两个孩子。
“安安,——安安”。
正福用自己的双手拖住母亲的脖子。
“是伯伯去救的娘”。
“都怪俺俩想着天还早,就去西山砍柴了”,娘,你看,俺还给咱们採了蘑菇里,可嫩里”。
王春没有能力去呵斥他的两个孩子,只有悲喜交加的心火,可这心火也那么脆弱和无奈。修养了几日,王春送走了孩子,西山旁是当年村支书分地留下来的命疙瘩。这天,王春就要种下这一年的希望了。
石桥河村越过小河依然向西,穿过那一片林后,天地间豁然开朗。
当年划分地皮的时候,铁柱把自己家的地皮多给了铁汗,可如今铁汗在外打工,只能依靠王春自己来打理了,好在西山浅井沟八十里都是好水养造的,那盘错有序的沟渠给地里的恩惠上万年也数不清楚。
三月桃花渐开,一大片一大片簇拥着。王春放眼望去,眼角带着一丝泪水,那泪水清澈极了。石桥河村的蟠桃,远近闻名,每年省城的商贩都会前往村里收购鲜桃,那是村民们用汗水浇灌的精品呀,王春似乎看到了希望,满载艰辛的果实能否收获呢,她慢慢的坐在了地里,看着远处的山和水。
“春儿,春儿”花大娘喊着说。
原来是村里的农社部要招新人了,招呼着王春去打零工来补贴家用。
“是让俺弄啥里”
“你么听说呀,县里站长招来了那个啥,食品包装里,晚上也可以去呢,你回去跟你铁汗谋谋”
话到了嘴边,收回去可就变难了,花大娘摆了摆回去的姿势,结结巴巴的说话了。“明个等着你的信”。
王春没有拒绝的意思,她约摸着答应了。第二天早上,她跟着花大娘去了农社部,那样的地方,王春没去过几次,一看就是拿油盐过日子的人,城里的张站长,是村长媳妇的弟弟。
“嫂子,嫂子“,惹得这些姨姨们脸上笑开了花,一个劲的夸赞着张站长。
“咱们是做工,一时是十块,就往盒子里面装加工好的麦片”腼腆的站长刚大学毕业,一看就是有闯劲的小伙。妇女代表麦今香平时能说破了天,可今天不知是什么缘故,大吼一声自己也不好意思。
“要得,要得,自己干活啦,俺们都知道啦”,那眼睛里面分明看见了什么喜物,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一股子酸劲。
王春本就是那种不喜不闹的人,唯一对自己严格的就是少说话,多做事。于是跟着大伙做了起来,手显得小,可特别的灵活。她一下一下,一铲一铲,心里装得下自己,也装得下这个家庭。
“俺们那是图啥,图清静,要不俺可不愿意干呢”麦今香的嘴涂满了红药水,显然那是让别人打出来的,王春看了一眼,就不再时不时的抬头了。中午时分,村里的烟囱里冒出了生活的平淡,王春赶紧跑到家去。
“娘,俺们早都回来啦,你看,那滑笋”。
王春给两个孩子安静的说着。
“你两个安心学习,等娘回来了再做饭吃”。
就这样一日一日,估计村头的那棵老槐树该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