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醒醒。”
身下是木制的藤椅,不远处是雕栏玉砌的回廊,廊下挂着一排带“喜”字的灯笼,随着微风左右摇摆。
“小姐,将军还在门口等着呢,咱们得快点了。”紫玉虽是软软糯糯地说话,但心里却是焦急万分,这要是去晚了,惹得将军不高兴怎么办……
司亲被紫玉拉着起来,披了件淡紫色的薄纱。向着那回廊走去。
“我们这是去哪啊?”司亲后知后觉转头问道。
“小姐,今日是您回家探亲的日子呀,快走吧,可别让将军等急了。”
将军?莫不是那贺孝非?不对不对,来之前黑胡子老头让她看了那贺孝非的生平,一生未娶。那自己又是谁的夫人呢?
胡思乱想之际,紫玉已经领着司亲出了小院子的门,匆匆把司亲塞进了早已等在门口的马车,宣布启程后长出了一口气,祈祷今天天气好一点,马儿走快一点,将军心情好一点。
司亲这人吧,虽怂了点,适应力,抗压力极强,最擅长随遇而安,自我调节。简单来说就是,遇到困难先不愁,睡上一觉才是够。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司亲正睡得迷迷糊糊,外头突然传来小丫鬟怯生生的声音。
“小姐,老夫人说今日不必去拜见了,直接回去即可。”
“唔,好。”
紫玉满腹狐疑,本以为自家小姐会大发雷霆,老夫人这样分明是不待见小姐嘛,之前小姐也一度为此忿忿不平,怎么今个儿这么好说话了?
紫玉不知她的小姐正呼呼大睡呢。。这马车一摇一摆地十分助眠,连这马车中途进来个人司亲都丝毫不知。
司亲做了一个噩梦,梦中有一臂膀一般粗的大蛇张着血盆大口,吐着红彤彤蛇信子,不断地舔舐着自己,那双红灯笼般的眼睛不带一丝温度地注视着自己,仿佛在思考从哪里下口……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叫着醒来,第一反应是摸摸自己的脖子,幸好幸好,还在还在。
司亲拍拍胸口,正想问问到哪儿了,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笔直坚挺的耳朵,蓬松的灰棕色的毛,这只狗的两条前肢趴在司亲的腿上,正热情地舔着司亲,这不是……这不是自己的大宝嘛!
靠,那两个老头子可太有良心了!竟然把大宝带过来陪自己。还是说,大宝也死了?
司亲紧紧抱住大宝,把头深深埋入大宝的毛中,深深吸了一口,“呜呜呜,大宝,我好想你啊,你怎么也死了啊,是不是那对狗男女虐待你!”
“你们认识?”
司亲这才发现马车里居然还有别人!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去,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他穿着一身黑色锦衣,眉头紧锁,一边拨弄着额前的碎发,一边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狗男女?是指谁?”
司亲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这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老子很烦,生人勿近的气息。
“还不滚过来!”男子低喝了一声。本来还趴在司亲腿上的大宝哼哼唧唧,耷拉着尾巴,极不情愿地爬到了男子身边,乖乖趴下。
司亲刚才偷偷问过小丫头,说这府里有两位将军,既然是两个将军,那贺孝非又是个绝后的主,那眼前这个,陪着自己回家的,定是自己的夫君了!
古代女子以夫为纲,还是要和夫君搞好关系,方便办事!
司亲定了定心神,理了理衣服,挪到了男子身边,一脸谄媚地笑道,“夫君啊,累不累啊,渴不渴啊,饿不饿啊?”
“夫君?”男子轻哼一声。
司亲:“……”不得了,看这人态度,估计是跟原来的自己搞得不太愉快啊。
于是司亲又挪近了一寸,“夫君啊,我之前是不是惹你生气啦?”
悲催的司亲并不知道面前之人正是贺孝非,至于小丫头说的另一个将军,是贺孝非之父贺霆,时年,贺霆还未战死,这贺家自然是有两个将军。
而被司亲借用的本尊是燕都首富司家的女儿,与贺家老二贺孝之指腹为婚,可惜这贺孝之自幼体弱多病,贺家本想为贺孝之冲喜,谁知贺孝之大婚当夜便撒手人寰。
贺家老太太后来找高人作法,说这司亲与贺老二命里相冲,本就不该嫁娶,遂而老太太一直不太爱搭理这个新婚就克死了自己孙子的孙媳妇。
按着礼数,女子回去探亲是要丈夫同去的,可司亲一嫁过来就成了寡妇,为不失礼数,贺孝非自己提出愿意陪同。
贺孝非看着眼前女子说话时的眼神,神态及表情,均不像故意而为之。方才看她对大宝的态度就觉得奇怪,这原先的司府千金,是个看到狗就要吓得腿发软,浑身发抖的人,对大宝更是避之不及,怎会像今日这般如此亲密。
而且她竟然开口叫自己夫君?贺孝非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决定先不动声色观察一番。
司亲看着眼前这人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想来之前肯定是闹别扭了。
哄老公嘛,谁还不会啊。而且自己的老公这么好看!贺孝非的俊朗非凡是经过整个大燕女郎认证的,剑眉星目,明眸皓齿,只是这双瑞凤眼,虽狭长却冰冷锐利,仿佛一眼就能将人洞穿。
她拿起装满小点心的食盒献宝一样端到贺孝非面前,“夫君,这个可好吃啦,你要不要吃?”
贺孝非瞥了眼,转过了头不说话。
孩子不吃饭,多半是欠揍。司亲瞧他那样就来气,不过眼下求和为主,她拿起其中一个小点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贺孝非的嘴里,笑盈盈地问他:“好吃吗?我亲手做的呢。”
贺孝非活了一十八年,这是第一次有人敢拿着食物往他嘴里塞,旁的人他一个眼神过去就避之不及了。他竟鬼使神差地咽了下去,总觉得记忆中似乎也有人曾这样对待自己。
司亲见他竟吃了下去,赶忙趁热打铁,又递了一个过去,毕竟讨好了他,才能问出现下这贺孝非到底在哪。
贺孝非抿着嘴,皱着眉头,再不张口,司亲瞧他就像平时总跟自己斗气的小侄子,她拿着点心摸了摸大宝的头,“夫君不吃,大宝吃喔。”
大宝兴奋地摇着尾巴,就算口水已经滴了下来,依旧不敢张口,它用余光不停地瞥着贺孝非,等待贺孝非的同意,直到贺孝非轻轻点头,才啊呜一口吃掉。
上一次它没有经过同意啃了路边一个小孩的糖葫芦,被狗比主人罚了两天没有吃饭。
司亲瞧着眼下气氛不错,人和狗都喂过了,便想开口打听打听这贺孝非。
没等开口,就听得小丫鬟说,“小姐,前面就快到了。”
“直接从小门进去。”
“是,将军。”贺孝非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亲卫的声音。
为什么走小门?司亲满腹疑问,但看着贺孝非正闭目养神,俨然一副别烦我的样子,于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司宅在燕都郊外,贺孝非此次出行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本意是想借着探亲的掩护,去探一探城外换防军队的虚实。
老皇帝近来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几个儿子要造反,其中二皇子掌管燕都禁军,这两天有探子上报,城郊换防极为频繁,老皇帝便让贺孝非暗中去查看一番。
贺孝非出门后觉得骑马太过招摇,是以才上了司亲的马车,却意外发现了这司亲的奇怪之处。贺孝非准备借着在司府的日子试探一下这司亲到底想怎么样。
司亲虽是司家嫡出,但很小嫡母就因病过世,因而等在前厅的是司老爷和他的小老婆。
司亲本来想跟那小丫鬟问问司家的情况,好一会应对,没成想从出了马车这贺孝非就一直跟着自己,司亲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只好作罢。
反正见了面无非也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节奏,司亲打定主意就跟平时见领导一样,全程只做三件事:点头,微笑,说好的。
还没到前厅,司亲就看到两个金光闪闪的人朝自己走来,娘欸,自己的娘家这么豪吗?这两人穿着由金线制成的衣服,衣服还镶了金边,目测每一只手上都戴满了金戒指,脚上穿的靴子更是镶嵌了鸽子蛋那么大的宝石,耀眼无比。
这也忒土豪了吧!
“……小将军……好啊。”
司亲瞅着自己珠光宝气的爹站在那台阶上磨蹭半天就颤颤巍巍说了这么句话。
贺孝非连眼皮都没抬,就那么随意地点了点头,之后就拉着司亲穿过前厅径直向后院走去。
司亲:“……”活久见了,那可是你老丈人啊喂,这么没礼貌吗?!不过自己这个“爹”怎么看起来那么怕眼前自己的“夫君”呢?
眼瞅着贺孝非走远了,司家老爷长出一口气,腿一软,摔坐了台阶上。两旁的仆人连忙来搀扶。
司家老爷挥了挥手,冲自己的小老婆喊道,“快看看快看看,我这脑袋还在不在。”
“老爷,你也忒胆小了,怎么说咱也是亲家啊,他还能杀你不成。”
“还亲家,他可是连自己的亲舅舅都咔嚓一刀斩于马下的人。”
“哦呦,老爷,不至于,不过刚才我看他同亲亲倒是……”
“胡说什么!这叔嫂之间最忌讳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