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再是什么王爷,你与我无需多礼!鱼小鱼,她所说的,可信?”杨俨摇了摇头,然后问向鱼小鱼。
鱼小鱼根本没料到攸宁会出现,事情一下被打乱了,他看着攸宁,忽然发觉窗外有人,又隐约看到了窗外似有避水珠的光芒,于是转而对杨俨道,“我无意牵连她,只是攸宁曾救过我。”
我的心一沉。
杨俨沉默了许久,忽然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早跟我说!青言已为我受了太多的磨难,我现在就见不得她再受什么委屈!你们可知这几日我是怎么过的!”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面,似是能体会得到杨俨这声笑背后的心酸与委屈,我没有再留在原地,我戴上风帽再次走进了这场暴风雪里。
杨俨跌坐下来,皱紧的眉头久久化不开。
攸宁看了看鱼小鱼,见他一直望着窗外的方向不说话,便也朝那里看了看,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转而对杨俨说,“这次是攸宁唐突,不过也是事出紧急,若不是有性命之忧我也不会让王妃以身犯险的,所以还请王······公子不要责怪攸宁。”
“罢了罢了!”杨俨摆摆手,起身道,“鱼小鱼,你知道我方才说得那话只是无心的。”
“公子方才说了什么?”鱼小鱼的目光终于从那窗户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低声问道。
杨俨的眼神微微晃了晃,而后系好披风,持剑离开。
攸宁见常川重又关上了房门,转身对他道,“我到底还是连累了你。”
“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鱼小鱼转身没去看她。
“是啊,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因为你在意的都只有窗外的那个人。”攸宁苦笑一声道。
鱼小鱼愣了一愣,然后过去将那留了道缝的窗子关好,“青丘的人为什么会要来杀你?”
“她不杀我,我才奇怪呢!毕竟当年那件事儿,我是一点儿颜面都没给她留。”攸宁一笑。
“我无意你们族中之事,你也要知道我只是把你当做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救过我命的朋友?”
“那她呢?”
“你伤养得如何了?如果没恢复完全,我可以将这玉佩还你?”鱼小鱼从腰间取下那块儿玉佩。
攸宁笑了笑,道,“还我?当初她可是拼了命的为你取得的这东西,如今你竟这般就轻易还了我?”
“我只是不想欠你的人情。”
“你甚至不惜将自己置于险地而也不去亏欠所有人对你的付出,倒是对于她,你却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我与她的事情不是一来一回就可以还得清的。”
“玉佩你拿着吧,万一你的族人找来,我岂不是就又给了让她救你而让你再亏欠她的机会,那这样,你们之间就永远没有完结了。”攸宁微微叹了口气,这声叹气里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与不甘,“我已无大碍,出城去那狐狸洞休养几日便好,青丘来得人现在都死在了你手上,连个回去报信儿的人也没有,想必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找来,你还是留在城里接应她吧,说到底我还是比她强些,她那元神伤了可不是小事,万一再出什么乱子,我可担不起责任,上次司命下来真是对我好一通教训!我也是有脸有皮的,身份不如人家尊贵,便要识趣些。”
鱼小鱼听罢这话倒是有些怜悯攸宁,可又知道攸宁这话自是说来撒气,并没有真的介意,于是道,“你在城外照顾好自己,有事传信便好,如果我方便······”
“算了,我有些乏了,要回去了。”攸宁转身对他摆摆手,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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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俨自外面归来,轻声推开房门,见我呼吸均匀,睡得很熟,他不忍打扰我,却又不肯离开我,自桌旁牵过那张软榻,靠在我的床边静静守了一夜。
第二日醒来,房中一切如旧,只是桌上多了些早点,院子里扫雪的小厮告诉我孙少爷一早便出门了,我重又回房,端起桌上温着的一碗粥,却见碗底竟还压着个东西,我一看,竟是那日我给鱼小鱼的腰牌。我听见过来收碗筷的婢女在门外说话,便匆忙将腰牌收好,坐下安静的喝着热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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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局势越来越对我们不利,父王被禁后曾三番五次上表请求面圣,可最终还是被一次次的驳回,杨俨与几个弟弟在少府也被人安插了眼线,每日行迹都被人所跟踪,渐渐的,我们几近失去了自由。
其实我比杨俨更不安,因为那日袭击我之人,在我坠河瞬间我却看到了他风帽下的半张脸,可是有很多事我还是想不明白,但如今被人盯得死死的,我也无计可施。
初春京都下了几场雨,天气倒是更清冷了几分,丝毫看不到春的迹象,少府东院的几处房屋被雨浇得漏了顶,府里怨声载道,云定兴见这几日雨稍稍停了些,便想着出城弄些木材好修缮一些房屋。
彼时我在屋里也正愁漏雨发潮,一听杨俨这样说,一下就来了兴致,“听说外公在兴建土木方面尤为擅长,这回倒是能亲眼见见了。”
“这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一群乡野村夫,你个姑娘家去了也不害臊。”杨俨一刮我鼻尖,我闪身一躲笑道,“你不知道,我都快被闷坏了,正想出城散散心呢。”
“少府内外都有眼线,你觉得我们出的去吗?二弟妹前些天染上了风寒,也是求了外公好一阵。”
“今年这天气邪门,入了春也不见暖,你瞧这府里的屋子是有几处不漏雨的,不过是咱们这边无人在意,人家东院的说话屋里的人也才能听得见!反正少府现在人手也不多,想那木材弄进城,你外公还不得多寻些人手,他现在成日里说手上没钱,你们几个兄弟也就你去要他还给些,你看看我去,他理不理我?”我说这话是玩笑的口气,想来那杨俨也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起身,不再和那堵房顶的泥,接过我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道,“也罢,晌午我过去一趟,有消息了你再通知鱼小鱼。”
我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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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刚醒,难得的晴天,我在院子里透口气就看见杨俨回来了。
“外公说几个孩子,就你激灵些,只是怕你出城住不惯。”他对我笑着说。
我一听便高兴了,忙答道,“我哪里有那么娇气,别人不知道,你还取笑我!别忘了,我可是自小在乡下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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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外公带着我和杨俨还有三弟出城选木材,杨俨将马车上的帷裳放下,向我身边靠了靠。
“怎么,还跟着?”三弟问。
“那是自然,只不过这次一下出城三个人,想来他们也该乱了阵脚,还指不定以为我们要出城谋划什么大不逆的事情呢!”我笑道。
杨俨一捏我鼻子道,“就你乱说!对了,鱼小鱼呢?”
我朝他吐吐舌头,“你看到他了吗?”
他摇摇头,“你什么时候通知的他?”
“这个你就别管了,他可是鱼小鱼,人群里可是很显眼的!”我骄傲的一笑。
傍晚到了城外的一个林场,外公与工头有事要议,杨俨与三弟作陪,我则先回了提前备好的房间收拾屋子。
晚些时候我出门散步,也是太久没出来的缘故,实在有些睡不着,我朝工头那屋望了望,又摇摇头,许是今儿晚上这顿酒怕是喝得没头儿了,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向远处走去。
我也不知走了多久,只是忽然察觉周围的光亮只有我脖子上的那颗避水珠了,然后我忽然发现这里竟离攸宁临时找的那个狐狸洞不远,想着来都来了,倒不如过去大方的打个招呼。
攸宁并不难寻,九尾白狐身上独有的气味儿一直指引着我到了洞口,我收好避水珠,还未走进去,便听见里面竟有个男声,我停住脚步,忽然变得警觉起来,因为我又察觉到了那股仙气。
“我有没有说过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攸宁,都是因为他们你才会有危险的,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跟我回白云洞!”
白云洞?我心头一紧,却也更加确认了我的猜测。
“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说过,就算青丘再无我的立足之处,就算我注定流浪,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别告诉我,你真的爱上了那条鱼!攸宁!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可是······”
“够了!他到底是谁根本就不重要!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爱上你!”
“我当初就该亲手杀了他们俩!不然就不会再有现在的这种事了!”里面的人忽然咬牙切齿道。
“果然是你!她可是你的同门!你的亲师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被你师傅知道,甚至如果被天庭知道,你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攸宁,你现在关心我了?到底是因为······谁!谁在外面!”
我心一紧,想必他也察觉到了我身上的仙气,而事已至此,我想,谁也没有躲着谁的必要了,于是大步跨进了山洞。
“死猴子,果然是你!”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