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最近感觉特别不好,那个杨贤妃得宠,如今杨嗣复回朝还做了宰相,她没事儿就在皇上跟前说德妃娘娘的不是,现在好了,承香殿皇上再也不去了,她就又开始数落太子的不是,我不放心,总是感觉,感觉要出事!”
“行,我答应你,去查查德妃的事情,但是我有我的方法,你回紫宸殿等消息便是,别再莽撞的一个人偷跑出来,让人发现了不好。”他还是妥协了,然后走到门前看外面无人,这才开了门,小心送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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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我在紫宸殿外见到了安和。
“怎么样?”我刚一见到他就急忙问。
“你先别急,”安和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道,“你跟陛下和好了吗?”
我一听,脸就黑了,“你什么意思?”
“你别误会,只是你要想救德妃娘娘,一定要保证可以在陛下面前说上话。”安和心平气和的说。
“救?有这么严重吗?还是说你查到了什么?”我一把拉住他胳膊忙问。
“我说了,你别急,先听我说。我去过太医院了,你说的那个年轻的太医也不难找,只是事情有些复杂。”安和又看了看四周,将我拉到假山后道,“承香殿的餐食都是尚食局的人送去的,食馀也都是当天处理,距离那太医诊脉已经过了好几日,所以想要找到那些食馀基本是不可能了。”
“所以······”我一听脑子便有些钝了。
“但是,我从他口中还得知了另一件事情。”安和看着我,然后缓缓道,“那太医说前段时日有个太监一直在太医院门口徘徊不前,那日他当值,夜落准备回府,便多嘴问了一句,结果那太监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说是承香殿里有个宫女是他同乡旧识,她求自己寻个太医去承香殿给她们娘娘把个脉,说是她们娘娘这几日咳得厉害。原本他也不想管,可是那太监半日也只拦得他这么一个太医,也顾不得其他,只是死抓着不放。无奈只得往承香殿去了一趟,诊完脉,他这才注意到桌边的药碗,拿起来闻了闻便问了殿内伺候的宫女,那碗里是喝剩下的苓甘五味姜辛汤,他觉得似是被戏弄了,明明已经有太医来过还开了方子,怎么就又另找了他再来。结果那宫女一听便跪了下去,说是确实来过了太医,也看过娘娘的病了,可是几日了,药,一次不差的都喂了进去,可人就是不见好,更甚的是,竟有呕血之症。”
“呕血?”我一惊。
“对,那个宫女还告诉他,她们娘娘昨晚一直昏睡不醒,也是在他来的前一个时辰才有了神智的。”
“那,那这到底是······”
“他听完宫女的话,加上方才诊的脉,也觉得娘娘的病似有蹊跷,不像是普通的伤寒之症,倒像是,中毒。”
我踉跄后退两步,原本说出来玩笑的话,没想到竟成了真,安和匆忙拉住了我,然后低声道,“你先缓缓,我也是觉得此事蹊跷,才会问你与陛下之事,不然,怕是真的没人能帮上德妃娘娘了。”
“你,你接着说。”我低头大口喘了几口气,然后抬头看着他点点头。
“那个太医说,他又仔细闻了闻那药碗,也查看了还未处理的药渣,却没发现异样,想来那个下毒之人一定很谨慎,知道出了事太医院的人一定会查看药渣从而追到幕后之人,所以他便想到了会不会在德妃的餐食里下了毒。”
“所以想看食馀便只能得陛下的旨意,不然尚食局的人断是不会认下这样的大逆不道之罪。”我缓缓道。
安和点点头。
“我······”我低头有些犹豫。
“陛下还一直都未去找过你吗?”安和小心的问道。
我微微点点头。
“或许,从德妃的中毒之症中能否看出是中了什么毒?”我假设道。
安和一听便摇了摇头,“你我都不谙医理,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那个太医,可是他说德妃的症状看不出到底是中了何物之毒。”安和说罢,看着我脸上也是乌云密布,半晌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罢了,你也不要太过忧心,这几日我会多留意承香殿那边的,你还是守在紫宸殿,等着陛下来找你好了。”
“安和,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点儿假惺惺?”
“嗯?”安和一下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知道,如果我说出来可能没人信,德妃与我并无恩情,当初进了十六宅也是因为陛下,后来进宫,我也只是把承香殿和德妃当成一个躲避纷争之所。当年离开大明宫,德妃与我挑明,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已然降至冰点,要说这大明宫中谁都可能救她,可就是我,说出去总不会有人相信的。”
安和听罢,对我道,“何时你也开始在意旁人的看法了,我总记得从前的瑶兮不是现在这般的模样。”
“我现在才明白司命对我的审判却是天庭最折磨人的,倒不如我师傅的白虎鞭来得痛快,皮肉之苦也是刹那,可这磨人心的惩罚却最是要命,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是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也不要折磨自己了,快回去吧,万一陛下来寻你怎么办,你不是还要一心想救德妃吗?!”安和握着我的双肩,将我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轻轻一推我的后背,我再转身,却已看不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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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那日是立夏,陛下一早便去了宣正殿。
立夏这天,皇帝需身穿与立夏节气相应的冕服,进宣正殿升御座。而后尚书令以下各就其位,尚书三公捧着时令宣读,此礼是乃读时令。
紫宸殿宫人大都随御驾去了宣正殿,我正伏案练字,忽被窗子的敲击声一惊,我赶忙起身去殿外看了看,然后支开殿内的伺候宫女,刚准备推开西窗,却被窗外的一个外力挡了回来。
“你干嘛!”我低声道。
“我就说一句话,你还是别露面了。”
“怎么,查到什么了?”我忙问。
“那个给德妃诊过脉的年轻太医被太医院罢免了,已经回乡,踪迹也无可寻了。”
我一愣,猛然再次推窗,却见窗外并无一人,身后的宫女闻声进来,见状忙问,“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没······”我一惊,转身赶忙用身子挡住了窗子,“我,我觉得有点儿闷,开窗透透气,透透气······我,我不是让你给我换壶热茶吗,茶呢?”
“姑娘不是说热茶烫嘴,让奴婢给您换壶凉茶的吗?”那宫女一愣又道。
“哦?嗯,嗯,是,是烫嘴,那,那凉茶呢?”我显得有些慌张,撩了撩耳边的发丝道。
“奴婢命人给姑娘下去准备了,姑娘稍等。”那宫女看了我一眼道,“陛下方才命人传了话,说是麟德殿有晚宴,晚些再过来看姑娘,姑娘想吃些什么,尽管吩咐。还有,”她又抬眼看了一下我,“今日风大,姑娘开窗,小心外面的柳絮再飘进来。”
我一愣,赶忙转身关了窗子,“不会,不会,你,你下去看看凉茶好了没。”
“是。”
我这才松了口气,回到桌案边,心情却久不能平复,那个太医被免了职,那德妃的事情便是无人可管了吗?如果我贸然跟皇帝提及德妃中毒一事,他一定会问我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我要是告诉了他关于那个太医和安和私下调查一事,那就是私通外臣,他此生厌恶极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到时救不了德妃,也会把我自己搭进去,那我忙活了大半天,又图什么!
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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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麟德殿内外灯火通明,我正在内殿不安徘徊,忽然殿外有宫女通报,“姑娘,尚食局孔典膳到。”
“快宣!”我忙道,然后便看见孔典膳低垂着头进了内殿,跪地行礼。
“典膳快起!”我忙上去搀扶,然后禀退了殿内其余人等。
等殿外大门重被关上,孔典膳才直起了身,却依旧不敢抬头,“下官有眼无珠,不知姑娘身份尊贵,当初在尚食局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恕罪。”
“孔典膳说得哪里话!快快请起!我今日差人去尚食局请典膳过来,也是有事想托。”我忙道。
“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只是姑娘该知道,下官也不过是尚食局的一个典膳,实在也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姑娘的。”她依旧低垂着头,始终不曾抬头看我。
“孔典膳,你这样,我还怎么跟你说话!当初在尚食局,我不过一介婢女,典膳也从未嫌弃我身份低微,时常照拂于我,如今我入了紫宸殿,又怎会跟典膳以主仆相称。你若还认当初尚食局你我的那份情义,便不要再这样跟我说话了。”
她听完我这一席话,顿了顿,然后终于慢慢抬起了头,看着我道,“多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