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现在的徐雨来说,新年的意义其实并不大。随着年龄的长大,他有时候甚至会感到有些孤独,孤独这个词似乎有些矫情了,不适合徐雨这样一个从乡村一步步挤进城市人潮的男生。但每当他独自站在空旷的乡野上,或者一个人在大榕树下坐着的时候,他总觉得只有自然界的安宁才能给自己最踏实的温馨。
风动白榕、野草枯荣、月隐云层、麦浪摇曳、细雨拍窗,每一个乡村天地间的画面都让徐雨痴迷,读书工作后回家渐少,有很多时候,他会站在北京的街头,遥望着天穹上染着红晕的浅淡月光,觉得自己似乎深深地融入了这个城市,又似乎只身站在这座京城的对面,一个人看着一座城,身飘在外。
大半夜被刘阿毛闹出的骚乱吵醒后,过了好一会才睡着。他脑子里交缠着过往的想望的虚幻的各种场景,沉沉地入睡了。有一瞬间,似乎是有个年轻的女子闯入了他的世界,在那沉闷有些孤单的世界中撕出一道缝隙,然后他的心中忽然产生了欣喜。
是她,真的是她,似乎是从梦中走出来的一般,徐雨看着手机上出现的名字,使劲晃了晃头,原来不是在做梦啊。王小乔的音色通过手机听着有些微不同,不过徐雨依旧能感受到她的关心和错愕。
徐雨听王小乔说过了有关刘阿毛和付红刚的情况,心里有些淡淡的紧张和压抑,难道真的这么倒霉?
大年初一,小西村的大街上冷冷清清,除了个别防疫组的人员走动着,其他再没有一个人影了,半夜里那一阵闹腾早已通过狗吠声传出了焦躁和担忧,村大队喇叭也广播了无数次让人们一定不要随意外出、切忌聚集。
明面上是村大队在提醒村民们注意防疫,但网络途径的信息则完全变了样子。早上村子里的微信群已经在疯传一件让人心生恐惧的事情,说是刘阿毛感染了新冠,并且还故意跑出来祸害别人,现在导致李庆阳、付红刚一家、老丁还有几名防疫组人员等十来个人都感染了,说不准还有谁也被感染了没被发现呢。况且,村大队招待所里还有王科、王庆刚和徐雨呢,他们三人与刘阿毛密切接触过,现在也都染上了新冠。
三人成虎,总有人看热闹不嫌事情大,但大部分人只是觉得转发相关消息对村民们对自己身边的人都是有帮助的,提醒他们尽早注意防护,保护好自身健康,本意上是好的。消息越传越玄乎,甚至有人已经在说村长老徐也得了新冠,你别看他拄着拐杖,其实是病毒感染导致的。
谣言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即便最终有人辟谣了,但基于种种原因,总还是会有人心有芥蒂,难以再相信谣言漩涡中的主角。流言可畏,在小小的一个乡村里还能在一大早就给村民造成恐慌,并且乡情们传的情形有鼻子有眼,让人很难怀疑。可想而知,在网络世界上,没有办法做到及时的辟谣,将会在全国甚至全球造成怎样的谣言传播,会将本来清晰的事实扭曲到什么程度。
一上午,微信群里不时有人上传了老徐正在工作的画面,有些谣言不攻自破。
但真正牵挂人心的,还是躺在老丁家炕上,焦急等待监测结果的刘阿毛,他酒意已经消了,除了大半夜折腾的自己觉得浑身酸软和内心不安,他实际心里上还是觉得自己发烧是因为大半夜在树上冻着了。
时间丁丁点点地推移,下午时分,天空飘起了雪花,轻轻的雪花落在地上,很快就刷白了一条条街道。
王瑶和老徐等人正在李庆阳家,急切地等待着检测结果,天色越来越暗,雪花逐渐大了起来,纷纷扬扬遮住了李庆阳杂乱的院子。
终于来了消息。一声刺耳的声音率先在王瑶的手机了炸起,瞬间炸在当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阳性,确诊了,提醒村里提高防护意识,我们已经派出了专车去小西村,一定提醒村里注意防护。”电话那头是县医院院长急切的声音,是在对王瑶说,也是在对村长老徐对在场的防疫组工作人员说。
老徐心里有一刻的难过,大家已经很努力在防控了,他也算有魄力地从一开始便让儿子接刘阿毛几人隔离了起来,没想到到最后出了这档子事。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老徐心里默数着可能已经被感染的人,手心捏出了一把汗。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几个名字,每次念叨都卡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他是小西村的村长,但他首先是一个父亲,一个懂礼貌能够为自己排忧解难的徐雨的父亲!
心生杂念也只是恍惚之间,老徐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刘阿毛的确诊不能瞒着村里人,这件事必须尽快告知大家,同时也需尽快对其他几名刘阿毛的密切接触者检测。
这时候,老徐忽然朝自己脑门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头疼!
随着刘阿毛确诊的消息夯实,小西村的雪飘落地似乎更加疯狂,各家各户的大门闭的更加严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