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庆阳家出来,老徐又急匆匆赶往付红刚家中。
付红刚的父亲干了一辈子重活儿,这十来年在村边的厂子里当搬运工,由于老是肩扛身背的,不到六十岁他的背已经驼的很厉害了,尤其是背着东西的时候,腰基本上就弯成了90度,看着像是数字7,因着这个由头村里人都称呼他“老7”。
付庆刚的母亲刘艳霞,基本没出门打过工,常年在家种地干农活,偶尔在村边的厂子中打个零工。她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好几个手指头都扭曲了两三个弯,每次天气变化或者洗衣服洗菜遇到冷水就疼得厉害。跟村里边大多数的农妇一样,为了跟男人一起撑起这个家,无论什么苦活累活,家里地里各种杂活,只要她能干的都一件不落,是个地地道道的实诚人。
本来大半夜的儿子回来满身酒气,老7和刘艳霞就有些不快,不过大过年的也不好说什么。直到刚才防疫人员来到家里时,夫妻俩才知道儿子竟然偷偷跑去和刘阿毛吃火锅了,夫妻俩本就老实本分,这下子都觉得儿子像是犯了滔天的大错,心里像是有一窝蚂蚁爬来爬去,害怕、慌张、烦躁的不行。
“你小子就不能给我安生点,非要把我和你娘气死你才能消停!?还说过完年给你相亲,相个屁,哪家姑娘愿意跟你这种祸害!”老7“哐”一声把桌上的杯子摔向地面,碎玻璃溅射一地。
付红刚靠在自己的房门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付红刚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显得有点浪荡不着调,但其实他胆子挺小,外边这阵仗早把他吓得浑身发抖了。早知道一顿火锅能惹这么大麻烦,他打死也不会去吃。
老徐刚到付红刚家外,就有防疫组人员过来汇报工作。
本来老丁和李庆阳叮嘱付红刚不要和家人接触,但他们哪知道付红刚一回家觉得嗓子发干、口渴的不行,先到父母那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两大口水啊。当时老7醒来也觉得有些口渴,用同一个杯子喝了杯水。
付红刚接到李庆阳电话后,一阵心虚,但是李庆阳电话打晚了,他要真染了病,怕是爹娘也要被自己连累了。他心里慌张,但又不敢跟爹娘说,心里就一个劲儿默念着刘阿毛你可千万别坑老子。直到防疫组人员来了,付红刚知道瞒不住了,哑着嗓子跟工作人员还有父母把跟刘阿毛一起吃火锅,以及刚才喝水的事都说清楚了。
老徐了解了李庆阳、老丁还有付红刚一家人的状况,事已至此,只能进一步加大防控力度了,但愿大家都没事吧。老徐一时也顾不上太多,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刘阿毛。
刘阿毛的失踪,仿佛是向村子里投出了一颗地雷,万一被谁踩到了,那可就麻烦了。老徐心想,刘阿毛可千万别在村子里瞎逛了,否则防疫工作就真的被捅出大篓子了。
老徐问了付红刚和刘阿毛分开时的情景,付红刚一五一十回答了。他俩是从李庆阳房后的树上溜下来,当时阿毛确实有些醉意了,阿毛还说了要赶紧回招待所,然后两人就分开了。
老徐听付红刚说完,还是没什么线索。他只能不停地看着手机,微信群里几组防疫人员不时发着消息,从李庆阳家到招待所的路上,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了,村里边其他地方也都在搜寻着,目前还是没有刘阿毛半点踪迹。
老徐在付红刚家门外站了好一会,他拄着拐杖来回折腾的有点累,拉了把椅子放到离人员疏远处坐下。夜色凉如水,凉的老徐手指冰冷,他点上一根烟,轻轻地吐出烟雾。在逐渐弥散的烟雾中,老徐忽然想通了什么,他急忙扔掉烟头,蹒跚着跑去问付红刚。
“你俩分开的时候,是你先走还是他先走?”
付红刚愣了一下,说道:“我俩不同的方向,阿毛等我从树上下来,然后说了两句话我就走了。那算我先走吧。”
“这就对了!”老徐一拍大腿,有点小兴奋。倒是付红刚一脸茫然,看着老徐有些莫名其妙。
老徐一边拨着电话一边赶往李庆阳家,准确地说,是赶往李庆阳家后面的那棵树下。
等老徐赶到的时候,树下已经聚集了好几个防疫工作人员,大家低声议论着。有个小伙站在李庆阳房顶,手里拿着根长长的竿子,一旁有人用手电筒照着树上一顶蓝色的帽子,竿子挑住帽子轻轻一推,那顶蓝色的帽子便蹭着树干向下滑去。经询证,李庆阳说这正是刘阿毛喝酒时戴的帽子。
老徐急忙跟付红刚通了电话,付红刚清晰地记得他俩从树上下来时,刘阿毛是戴着帽子的,当时刘阿毛一手扶着树一手还轻轻摆了摆帽檐。
这次老徐确认了自己的猜测,难怪自己派人来回找了几遍都找不到刘阿毛,很可能他就没往其他地方走,付红刚走后,他肯定是又爬到树上了。真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
帽子在树上,但人仍旧不知所踪。应该是觉得冷或者听到防疫人员来了才匆忙又躲了起来。
老徐站在树下,望着那顶帽子从树杈间簌簌地蹭落而下,月光和灯光混在一起,洒照在树上,洒照在人们仰着的脸庞上,洒照在黑色的绿色的白色的口罩上。
“村长,怎么办,要不要广播下,让村里人都注意起来,一起帮着找找。趁大家都还没起来,咱们一边喇叭广播找人一边让工作人员挨家挨户通知,尽量都提醒到了,免得有人早上起来不注意又碰上刘阿毛了。他每接触一个人,咱们的工作可就难干一分,天亮前找不到人等大家都起床了,那接触风险就更大了。”村医陈司明往前凑了凑,跟老徐说道。
老徐看了下手机,四点十分。
“现在还有点早,尽量先不要打扰村民休息了,再找找,到五点要还没找到再广播。”老徐摆了摆手。
“还有,李庆阳几个邻居里都挨个敲门问问吧,重点排查下,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刘阿毛就在这附近。”老徐说完,又看了下那棵树,他冲着李庆阳房顶上的两个年轻人喊道:“你们两个小伙子,好好看看房顶上有没有点脚印啥的。”
两人答应一声细细检查起来。
就在这时,老徐一拍脑门,冲着身后的几位工作人员喊道:“哎呀,我咋就没想到呢,你们快去老丁家里看看,老丁还在李庆阳家里,他家没人,保不准刘阿毛就跑他家了。”
房顶上的两人也顺着老徐的意思,往老丁的院子里晃着灯。
“村长,老丁家的院墙上有新蹬出的一溜印子,大家赶快看看。”房顶上有人喊了一声。
走在前面的几个人听闻此言,更是小跑了几步,一跨进老丁的院子,便闻到了一股酒味,在老丁房门口,酒味越发浓烈。
“村长,刘阿毛果然在这。”有人先喊了一声。
这一声响起,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折腾大半夜终于找到人了。只见刘阿毛躺在老丁屋的地上,也不知道是睡得香还是醉的厉害了,门口的两人叫了他好几声,也没个答应。
村医陈司明防护比较严实,他阻止了先前的几人进屋,随后自己进屋去查看情况。陈司明进屋随手拿起老丁家一个物件推了推刘阿毛,在他身边叫了几声,仍不见动静。陈医生蹲下,见刘阿毛身子缩成一团,呼吸有些急促。他用测温仪在刘阿毛额头上点了会,红色!
陈司明又仔细观察了下,扭头跟大家说:“你们都离远一点。老徐,你快跟镇上打电话,让镇上安排做核酸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