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这江湖,那便多的是酒和故事。
乱世浮生,却总有少年意气,糟酒劣马,便要仗剑行走江湖。
江湖为何?
是风流侠义,是快哉恩仇。
是那名震天下杀的北蛮子闻风丧胆的北地枪王童贯,是那昆仑雪山上种下百里桃林的剑神莫仙驭,是那灵修山上清鸣的佛门寺钟,是那红粉骷髅暮春楼。
…
那响彻十四州的风流人物不过是寥若星辰,这座江湖上多的是无名之辈。破旧的戏台上,七两劣酒,半碟脆豆,那痴疯的乞丐也能口吐大半个江湖。
江湖为何?
是那世间人可踏足的每一处地方,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
这偌大个江湖,使剑的便占了半数。
无论是那绝迹江湖四十年的杀神剑祖白一剑。还是如今隐于昆仑的剑神莫仙驭,亦或是那风流倜傥的燕地剑痴寒霜岭。
…
剑修无双的天下剑宗葬剑山,只锻名剑十四州剑魂恪剑谷。
…
剑,百兵之首,万兵之君。更有那深入每一寸寒光中的风流和侠气。
莫说多少意气风发少年的梦中轻剑快马,心存热血尚有不惑儿郎。
……
星夜亥时,鹤归山阁论道场上。
偌大的广场上,仍是只有五人,只不过领道的由鹤归先生换成了此时的尘去先生。
几人以青山为首,站在藏剑崖下,看着此时意气风发的尘去的背影,听着他的滔滔不绝。
…
“师叔,你今天话好多啊……咱们这剑到底还论不论了……”
忘川拄着手中剑,无奈的打着哈欠说道。
尘去执手中三尺剑在空中随意的舞了个剑花,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懂什么,老夫论的就是剑,前面的是铺垫,这眼看就要进入正题了……”
忘川咧嘴抱怨道。
“您老都快铺垫了一个时辰了。”
青山一提忘川的脖子,罕见暴躁的将本来站的歪七扭八的忘川强行提正身子,沉声道。
“师弟不得无礼。”
尘去则仿佛自顾自的又开始说起了那方江湖。
忘川推搡着,极为敷衍的说道。
“晓得了,晓得了。某些人伤心了就拿我撒气。”
青山像是被戳中的痛处,气急语塞。
“你!”
只见一旁的嬴悬痴痴立着,不知是听的入神还是正神游天外,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洛枳,洛枳掩着面,似在擦拭手中的秀剑。
二人虽离得远,却皆是一番魂不守舍得模样。
…
就在此时,突有黑虹划破天际,虽在星夜,但那比之夜更深邃的黑却极为显眼。
一道身影极其震撼却又偏偏悄无声息的降落在了论道场上藏剑崖前。
待黑虹散去,黑袍鬼面人显出了身影。
“哎呦老白,你总算来了,这本来听师兄说今日是你给这几个孩子论剑,我还不信呢,要说这天下,还能有几人比你懂剑的,这……”
尘去见来人立马收剑,喜笑颜开,极为熟络的往那鬼面人老白那里凑。
谁知那鬼面人老白根本没有理睬凑来的尘去,直接一步腾移到了嬴悬与洛枳身前,极为恭敬的拱手,随后单膝跪地,左拳击胸,用那冰冷仿佛不参杂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
“末将白起,见过君上。”
嬴悬惊讶于这样极其夸张的出场方式,以至愣住了神。
在秦烈王的记忆中自然也有这般的人物,但却远远不如眼前这番场景来的震撼。
“我都快记不起你的样子了,记忆里的每个人的脸都很模糊。听鹤归先生说,那日在临沂郡救我的正是将军。”
白起仍是跪着道。
“这是末将的职责。”
嬴悬忙扶起白起,感激的笑着说道。
“我一个落魄的人,将军以后见我便不要再行礼了。”
白起被嬴悬极为亲近的扶起,这个曾有着当世杀神之称的将军,一瞬,竟有些恍了神。
白起思忖了片刻,方才回道。
“遵君上令。”
“将军今日来是论剑,天色已然不早了,就尽快开始吧。”
嬴悬笑着说道,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向白起拱了拱手。
…
白起再无言语,只是点了点头。右脚在地外转半方,随后竟直接冲天而起,悬于半空之中,周身的气如海浪奔涌。
只见他身躯一震,藏剑崖十三把剑铿锵轰鸣,白起低喝,一句便是一剑。
那本在壁上固若磐石的十三把剑如闪光般一一从崖中凭空拔出。
“胜邪”
“巨阙”
“绝云”
“慧蚀”
“不嗔”
“长目”
“煌灭”
“大炬”
“焚生”
“腾倦”
“极风”
“寒影”
“无双”
藏剑崖前,十三把各显锋芒的剑也如白起一般悬浮于半空之中。
…
黑夜被这凛冽剑芒照的犹如白昼,就算是尘去也被眼前这番景象惊讶的暗暗咋舌,更别说那几个小辈。
“师叔,为何那人拔的出崖壁上的剑,前些年师父也曾试过却动不了分毫的……”
青山已经从惊讶变成了茫然,他看向尘去问道。
尘去没有看他,眼睛仍盯着空中的一幕,随口说道。
“因为那是他自己随手甩进去的。”
…
方圆十里,剑气四溢。
看着悬浮于虚无操控着一切的白起,嬴悬的脸上再无惊异,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如起轻丝般拔完了崖壁上那十三把从未有人能拔出的剑,这一切显然还未结束。
一瞬,狂风大作,白起带着浮于周身的十三把长剑直上云霄,嬴悬已经只能看到极高处有一团白光,白光之中闪烁着更加耀眼的黑色光芒。
“合!”
只听白起如闷雷般大喝,十三把长剑铿锵作响。
胜邪为柄,巨阙为身,其余十一剑皆化为锋,赫然炼成了一把足有百丈的紫色巨剑。
凌霄之上,白起长发散如网,那紫眸犹若深潭,冷若寒霜。滔天气浪狂暴的碎裂了他的鬼面,露出的竟是一张完美的足以惊世骇俗的脸。
白起执巨剑于上,如九天而下的剑神。
薄唇轻启,一字一顿,犹若无声,却如惊雷。
“开!”
…
那剑竖起来,直指天际,周天星辰此时也暗淡失色,气在剑周不断的爆裂,撕开空间一道道缺口。
“山!”
…
仗天一剑挥出,万籁俱寂,整座天地都仿佛在这一剑处时静止了,绝对的寂静。
“嗵!”
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炸裂声,滔天音浪,惊天巨响。
嬴悬自声音望去,十里之外,一座足有近千丈的高山被拦腰砍去,填平了旁边那一方深峡。那座有北境第一山之称,鹤归岭的六王峰竟就如此被人拦腰开去!
嬴悬此时的的心中只浮现了两个字。
“牛*”
…
一剑开山,漫天散落白光,一袭黑衣的白起随它们一同飘落人间。
每落十丈,周身便有一剑飞出,嵌入藏剑崖中,落地之时,白起自袖中拿起一块新面具戴上,恢复了那黑衣鬼面人的模样,恰好此时脚尖触地,最后一把长剑无双归位。
如同落叶,悄无声息。仿佛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与他毫无关系。
御风而行,横剑长空,嬴悬感觉到自己的热血在沸腾。移山填海,那分明就是神话传说中仙人才有的术法,无法想象在现实中,竟然有人可以爆发出如此大的能量。
白起似乎从来都不走路的,总是直接横转腾移,瞬间而至。
来到了嬴悬身前,白起没有再拘泥于君臣之礼,只是犹若守护黑夜的乌鸦一般,恭敬的站在嬴悬的前方,仍是那冰冷低沉的声音。
“君上,末将这一剑,可开山,可填海,可末将也只会这一剑。”
这夜很安静,众人仍未从那惊讶之中缓过神来,只有嬴悬目光灼灼的问他。
“我可否能跟将军学剑?”
白起忽然右臂横空,藏剑崖中那把胜邪铿锵作响,伴随空中划出刺耳的破空声,刹那入白起之手,没有停留,收剑便递到了嬴悬面前。
“今日末将来,本就是要让君上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