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悬接过那把模样有些怪异的胜邪,这是一把被折断了一半剑身的残剑,剑尖处无规则断裂,剑身宽三指,长也不过两尺,剑锋遍布天然锻造生成的裂纹,周身散发着一种诡异的邪气。
一旁的尘去走上前来,看着那剑有些不解,但还是向嬴悬解释道。
“胜邪是恪剑谷欧冶子一生中自认锻的最邪的一把剑,传闻剑每长一寸,便更邪一分,待到剑成之日,欧冶子便断去了胜邪一半剑身。但这剑仍邪性十足,曾数次蛊惑其主心神,肆意虐杀。无奈,欧冶子将胜邪沉封在了恪剑谷底。”
白起接着说道。
“胜邪剑邪,性极阴,君上身负气运正可以与之斡旋乃至压制,今日将胜邪呈于君上,亦是历练。”
嬴悬有些蹩脚的执剑在空中挥舞了两下,自认为很满意的笑着点头。
白起伸出右手轻弹了下那胜邪的剑身,胜邪立刻在嬴悬手中激荡出一阵震鸣,隐隐有些脱手而出的感觉,剑身邪气一瞬间像是枯竭的海上暴露出来的整座冰山,邪气比之方才更盛了一倍。
“纵然如此,君上还是要小心为好。”
言尽时,白起那双鬼面下那双眸子望了尘去一眼。
尘去心领神会,适时的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负手而立随后说道。
“今日论剑,有白先生开山一剑,已足你们感悟许久了,日后,鹤归师兄会再填补你们一些不足,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论道会便到此结束,你们各自散去吧。”
青山低着头,那背微弯着,神色暗淡,拱手施礼,便自行去了。
忘川咧了咧嘴,摇头咋舌,也没说话,照例拱手施礼,追着青山去了。
站在最远处的洛枳深深地望了眼嬴悬,也去了。
…
白起看着还未离去此时正满脸期待的尘去,淡淡说道。
“你也走吧。”
尘去脸上的笑一下尬住了,然后又大笑起来,摆了摆手说道。
“哈哈哈,我这正要走呢,走了,走了,夜深了,你们也别太晚。”
……
忘川缓缓跟在脚步沉重的青山身后,不紧不慢,刚好保持三步的距离,一直到了后山。
“跟着我做什么?”
青山停下脚步,沉声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师兄一个问题。”
忘川直走到了青山身前,挑眉笑着说道。
青山沉默了半响,回道。
“问。”
忘川忽然把住了青山的双肩,生生将他的身形立正,那弯着腰身此时也因这番动作挺直了起来,这番场景像极了日前,青山提正忘川的身形一般。
青山惊讶的望向此时竟再无半分痞气的忘川,一瞬间竟有些陌生的感觉。
“你,你竟已突破到了七品宗师境?!”
忘川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青山的眼睛,目光如同利锥。
“饭阁前那一幕,你我都看见了,那个在你面前矜持的紧的人,却在祈求别人的怜爱。师兄你甘心吗?从小青梅竹马,你们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被这什么莫须有的君上抢了去,你身为一个男人,甘心吗?!嗯?!”
青山像是被击中了心脏,身体有些颤抖,若不是忘川提着他的双肩,这时应是有些瘫软了。
一瞬,他想起了昨夜,也是在这后山,约来洛枳,与她表明心意时她说的那句,从小只当自己是哥哥一般的人。他对洛枳说,既然洛枳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世,还有那大周皇城里传来的婚约,他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洛枳跳入火坑,他要娶她。却只听洛枳坚定的说,她早已有了心上人。
青山失魂落魄的看着忘川,一下竟又笑了起来。
“那又如何?又能如何!”
最后一句是青山吼出来的,他从来都是鹤归山阁中最稳重的弟子,遇事皆是从容不迫,但此刻的他却像极了一个狂怒又无能的失意客。
若是看青山只觉他失态罢了,但看那忘川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目光狠戾,神色阴沉,早已没有了平日里那随性至极,孩童脾性的模样。
“师兄可想想,这一切,又是从哪里开始的,从哪里,开始对你不公的。”
青山如同失去了脊梁,整个人沉郁极了。
“从哪里?从哪里……”
突然,他的眼中爆发出光芒。
“从那时……从他来时,从师父特意让洛枳去日夜照顾时……”
忘川脸上的神色更疯狂了几分。
“对!从那时起,这一切,都是他的到来打破的,这一切,都是师父一手造就的!”
青山听着忘川口中犯了大忌的话,慌张的摇着头。
“不不……”
忘川一把拉近了与青山之间的距离,两人的额头狠狠碰在了一起,忘川那双此时狠戾的如同恶狼的眼仿佛要从青山躲避的目光中刺入他的灵魂。
“从来都不是因为什么君上让你如此挫败,而是师父!他的偏袒!他对你的无情!”
一滴泪,从青山的眼角滑落。
……
已近子夜时分的论道场上。
白起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嬴悬则静静的站在一旁,时间在缓缓流逝。
良久,空中明月正轮值中央,白起忽而回头看向嬴悬说道。
“君上,时辰到了,可以开始了。”
嬴悬有些懵圈,只当是白起要开始教习他剑法了。
却只见向来不多废话的白起一拉嬴悬手臂,蓄力而发,竟直接将嬴悬扔向半空之中。
“得罪了,君上。”
被扔起的嬴悬瞬间就傻了,他张大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立刻便被灌了一嘴的劲风,吹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扭曲了。
站在原地的白起此时双臂成十,一刹结印七十六,原本暗淡下来的论道场上,此时再次明亮如昼,白起周身的气瞬间凝成一柄柄剑印。
“开!”
听到那声开字,那被抛到空中嬴悬心中一惊。
不是吧,开山?!
白起咬破了舌尖,一滴鲜血飞出,浮于身前。挥动衣袖,无数灵花异草飞出化为齑粉与那滴血相容,那滴本就不凡的血此时变得更是灵气逼人。
“窍!”
窍字一出,那白起身周凝成的气剑如同收到了指令,一柄柄穿过那滴鲜血直插向空中。
只见那气剑冲向嬴悬,皆是一触身体,嘭的一声便消散的无影无踪。“嘭嘭嘭……”
朗朗明月下,一声接一声响彻云霄,那气剑虽是一触即散,但那力道却是实实在在打在了嬴悬的身上,甚至他感觉的到那力道穿过了肌肤,血肉,在他的体内横行霸道。
不过立时之间,剑印散,七十六声嘭响毕。仍处于上升中的嬴悬霎时一口恶臭的黑血喷出,随即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向地面。白起已然飞出,直冲天际,直接揽住此时已陷入昏迷嬴悬,与他一同下坠,嬴悬未修过武学,身体自然无法直接承受这等冲击,白起左臂揽嬴悬,右臂不断挥掌,气如爆雷,轰至地面,不断的卸去下降的冲击。
而从嬴悬被抛入空中,直至白起与嬴悬安然落地,也不过只在七个呼吸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