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哥!”
“悬哥。”
临漳城的大街上。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呼呼喊喊的朝推着木炭车的阿悬奔来。
前面的那个叫元二,十三岁年纪却已长到七尺,壮的像头野牛。
说来也怪,几人整日里风餐露宿的常常几天也吃不上东西,而就是在这样的条件呀,元二竟还是成长的如此骇人。一月前,几人被临漳城这小庙中的老和尚收留,虽然小庙穷的叮当响,但也是每天都有饭吃,这不,元二又壮了一圈。
这也难怪祁柱子时常以此来逗弄他,说他必定常常背着众人偷吃,每逢这时,有些愣气的元二就赌气不说话,然后随手把一块两三个成年人也不一定搬得动的巨石轻而易举的拿起,随手扔到祁柱子的脚边。祁柱子见状就会乖乖的一声元二哥元二哥赔笑着的喊叫讨饶。
这跑在后面的祁柱子可不像他这个名字,倒像是一株风中摇曳的野草,瘦瘦弱弱的尽显病态。他左手提着本不知名的青皮书晃晃悠悠,那张苍白的脸上一双狭长的眼里总是透露着狡黠,如同一只滑溜的野狐狸。
祁柱子十二岁年纪,却比不过大他两岁的阿悬矮上一个个头,跟元二更不必说。但几人能在这在一次又一次艰难险境中脱身却也得多亏了这个不像柱子的祁柱子。
这一高一矮穿的破破烂烂的二人很快便来到了阿悬面前,元二憨笑,不由分说的从阿悬手中抢过推车推着。祁柱子则装模作样的要拿自己那脏兮兮的衣角替阿悬擦汗。
“去你的,你再这样搞老子踹你了啊。”
阿悬一把推开那此时显得有些猥琐的祁柱子,没好气的说道。
“啊呦,悬哥,我这还不是关心你嘛。”
被推到一旁的祁柱子一脸幽怨的看着阿悬。
“我们听老师父说悬哥来城西取木炭,就赶过来帮忙了。”
推着车子走在阿悬左侧的元二说道。
“可不是嘛,我心系悬哥起了个大早,老二他睡的死沉死沉的,我要不把他叫起来,说不定就睡到明日去了。”
走在右边的祁柱子两手叉着腰,走的大摇大摆的。
听到祁柱子的话,一旁的二人同时瞪向他。祁柱子一看不妙,连忙岔开话题。
“哎哎哎,二位兄长,今日保安堂的许大夫送了些新米过来,未儿这会正给咱熬粥呢,不宜拖延,不宜拖延。”
说完,一溜烟的先跑了,祁柱子那滑稽的跑路姿势逗的后面二人直笑。
“要不是看在前天他给我那块自己都没舍得吃的鹿肉的份上,今天一定得揍他个鼻青脸肿。”
元二说道。
“这货就是欠揍。”
阿悬说着就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子扔了过去。
只听祁柱子一声惨叫,后面的二人相视一笑,也加快了些脚步。
……
此时,临漳城东那座小庙内。
往日里的小庙虽然无甚香客来,却因为有这些老和尚收留的孩童嬉戏玩耍,显得很是热闹。
但此时无论是庙中还是庙外小巷,却都是一片寂静。
庙门口三十青甲佩刀兵列阵,庙里大殿中,老和尚面向大佛闭目坐禅,身后一个白袍青年人恭敬的站着。
“这次义父给霄霆下了死令,让霄霆务必请您回昭阳。”
白袍青年人面如冠玉,身长七尺余,一言一行尽显儒雅。
“再无斡旋之机了吗?”
老和尚仍是坐禅。
“义父所说,若您执意不愿回临阳,便将您请到宽敞点的庙宇去。”
白袍青年人一顿。
“若您还是不愿,只能…”
说到此处,白袍青年人停住了,面容无喜无怒躬身行礼,但语气却变得坚决。
寂静,沉默。
屋外似乎又开始飘起了点点雪花。
老和尚叹了口气,起身与还躬身行礼着的白袍青年人擦肩而过,走向大殿外的院落。
“那便带上这几个孩子吧。”
白袍青年人闻言站直了身子,如同一杆尽露锋芒的长枪。
“遵命。”
……
小庙巷口外,却见跑在前面的祁柱子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二人很快便赶了上来。
元二正要趁机抬脚往那弓着腰,往巷子里瞧的祁柱子屁股上踹时,却看见他一脸纳闷的转头看向后面二人。
“悬哥,庙里有兵。”
听到祁柱子的话,二人也愣住了。
“兵?莫不是,我们冬季偷猎的事被他们知道了?”
元二看向阿悬说道。
阿悬眉头紧皱,贴着墙探头望了望小庙所在的巷子。
庙外小巷约有三十余甲士,列阵有序,着青甲负玄武盾,配三尺精炼刀。虽人数不多,但隔了这足足几十步的距离,阿蒙仍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股阴森森的肃杀之气。
“这样的精锐,应该不会是为我们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的。”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但又疑惑了起来。
“配玄武盾,这应该是青州军,但青州军驻防最近的也在几十里外的临沂郡城,为什么会出现在临漳?”
祁柱子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那一脸猥琐此时荡然无存。
“这事出反常我得去看看,未儿还在里面,你们两个待这儿。”
阿悬接过装满木炭的推车说道,向二人示意。
“一起去。”
元二与祁柱子几乎同时说道。
阿悬脸色一沉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给了他们一个坚定的眼神,他们知道,阿悬已经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推着木炭车的阿悬渐渐靠近了小庙,靠近了那列阵的青州兵,奇怪的是,那些兵仿佛没看见他一样,任由他通过。
阿悬将车靠在庙外的树旁,再看了眼那些青州兵,仍是没有反应。
阿悬带着一肚子疑惑走进了庙门,只见院内那株开着零星花朵的寒梅树下,老和尚静静的站着,身后是一个极其俊俏的白袍青年人。
“老师父?”
阿悬试探的叫了声,眼睛一直盯着老和尚后面的白衣青年人。
“回来了。”
老和尚回过头看着阿悬。
“木炭已经取回来了,张大叔足足给了我们满满一推车。”
阿悬走到了梅树下两人身旁,白袍青年人看了一眼便不再瞧他了,只盯着那几朵寒梅。
“要离开了,你四人可要与我同行?”
老和尚和蔼的为阿悬取掉了头发上的木屑。
“离开?老师父要去哪儿?”
阿悬问道。
“昭阳。”
老和尚回答。
阿悬强忍着一肚子疑惑,向着老和尚躬身行了个大礼道。
“老师父这些时日收留已是大恩,我四人不便再多讨扰了。”
老和尚似乎意料到了阿悬的回答,只说。
“世事轮回,因缘际会,一切皆有定数。你我有缘,还会再见。”
“老师父您多多保重。”
阿悬自是十分感恩这素不相识却愿意收留他们的老和尚。他不信佛,若真是有,那便是像老和尚这样的人。
老和尚点点头,向着左禅房道。
“孩子们,都出来吧。”
最先探出头来的正是未儿,那双宛若清泉的大眼睛在看到老和尚与白衣青年人身旁的阿悬时,立时涌满了欢喜。
未儿与祁柱子同龄,自四岁时被阿悬捡到,到如今也有近八个年头了。未儿是极其依赖阿悬的,小时候一看不见阿悬就哭,如今大些了,却更是离不开了。
未儿从禅房冲了出来扑进阿悬怀里,紧接着那几个老和尚收留的孩童也出来了。
“既然都准备妥当了,那我们便就此启程吧。”
白袍青年人看向老和尚说道。
……
老和尚带着那几个孩童走在最前面,白袍青年人紧跟其后,出门时,老和尚的声音再次响起。
“生路漫漫,佛法万千,学以潺潺,得见真我。”
闻老和尚临别赠言,阿悬领着未儿再次躬身恭敬行了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