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刘买惊讶道,说话者正是苏沁,她着一身红衣,跪坐在刘买对面,又斟满一樽酒。
“想不到公子还记得奴家。”
此刻的苏沁,风流依旧,眉目间仍是那么清澈,从未被世俗之气玷污。
刘买看得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呃,,记得,记得。”
苏沁苦笑几声:“公子为何回到这种世俗之地?”刘买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自己是应邀来到这里的。
苏沁伸出白皙的手,轻指着刘迁的包间,问:“可是着了那位公子的邀?如此,便是奴家自作多情了。”语间流露着几分惋惜,使人怜爱。
“不不不。”刘买赶紧辩白:“我与他并不认识。”
苏沁撩开鬓间的碎发,深情的问道:“侯爷是喜欢了我吗?”刘买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惊愕的抬起头时正与苏沁四目相对。正所谓英雄配佳人,或是如此吧。
苏沁像是自嘲一般:“若得侯爷这般良人相伴,了此残生,不知道是京城多少良家女子的夙愿。”刘买端起酒樽,一饮而下,时值深秋,冷酒传递的寒意透彻了刘买全身。
“奴家自幼研习琴艺,不如让奴家为侯爷抚阙曲子吧。”
刘买轻叹一声:“那便抚一曲。”刘买一杯杯的饮着冷酒。今日刘迁包下了整个惜樽楼,昔日里繁华喧闹的惜樽楼内,仅余下刘买与苏沁二人。
苏沁轻抚着琴弦,弦声里透着几分痛意,伴着迎风惶惶的烛影,让刘买窒息,生怕扰了这支完整的曲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门外打更人的锣声将刘买拉回。刘买放下酒樽,起身欲行:“我要走了,姑娘保重。”
苏沁右手搭在琴弦上,消了余音,再抬头时那个男人已跨出大门。顿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包裹了苏沁······
远处,一角落里,惜樽楼的奴人指着苏沁说:“侯爷,那位便是京城第一美人苏沁,您看要不······”刘迁挥挥手,色眯眯的说:“这般女子,怎可亵渎。”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锭黄金,丢给了那个奴人。奴人奉承着磕头道谢,待他走后,刘迁对随从说:“去,查查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自那日一别,苏沁常常会想起刘买,想起他满溢着温情的眉宇,想起他说过的撩人话语。刘买也似丢了魂一样,日后有空时便会再去惜樽楼与苏沁相会。就这样度过了短暂的二十天光景。边关一封急报打破了往日的平静······
“岂有此理!”坐在太和殿龙椅上的刘彻将匈奴人送来的国书狠狠地丢在地上,怒骂着匈奴单于:“他老上单于何德何能,不过是一个最低贱的蛮子!竟敢骑到朕的头上!”殿内众臣伏在地上不敢发一言。
匈奴人近日彻底击败的河西的月氏人,趁着余威修书一封来威胁汉帝国,要汉帝国尽快将岁俸与和亲公主送到塞外,否则便直捣长安城。
刚登基的刘彻自然不愿再重蹈先人屈辱的和亲路,更受不了被塞外的野蛮人、畜生一般的人骑在头上的滋味,便大发雷霆,再加上匈奴攻入雁门郡,掳掠上千壮丁的战报,刘彻彻底被激怒了。
“来人!集结兵马!给我去漠北擒了老上单于!”刘彻怒吼道。殿内却议论纷纷,许久,才有一两个文官来阐述自己的意见。
“陛下,我朝前有国丧大礼,后有登基大典,现在国内未定,恐怕尚且不能出击匈奴啊。”
“是啊陛下,匈奴人刚击败月氏,尚有余勇,而今马上入冬,漠北寒冷。深循大漠,奔袭作战本就不是汉家子弟受得了的,倒不如等天气放暖时,再挥师北上。”
“陛下,二位大人说的不无道理,雁门郡已然被劫,大军若是此时北上,恐怕寻不到足够的后方补给,若是从上谷郡,云中郡运送,也要劳师动众,恐怕会动摇国本。”
听了众臣的言论,刘彻沉默了,愣了许久叹息道:“诸位爱卿这般说,倒也有道理。只是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洗清。”
“陛下,要击败匈奴有何难?”刘买站起来说,此语勾起了刘彻的兴趣:“哦?舂陵侯可有高见?”
刘买继续论述着自己的观点:“匈奴人马背生活,盈畜牧业,量他有再多牛羊,一到冬天,漠北天寒,一场大雪,便掩埋草场无数。他们只能南下入掠,维持日常生活,若是我们能守好边郡,匈奴人便劳而无获。开春后,因草料缺失等原因,他们的战马亦瘦弱不堪。初春时出击匈奴,才是上上之策。”
“哈哈哈,舂陵侯啊舂陵侯,平日里你吊儿郎当的,到了大事上你还挺有料的嘛。好就依你的,来人,钦点兵马,即刻增援边郡。开春之前,只准守城,不许出击!”刘彻大喜道。
自入冬后,刘买便没有去过惜樽楼,他的笑意每日都会在苏沁脑海中浮现,苏沁也像变了一个人,每日苦苦思念着情郎。终于,苏沁在惜樽楼的一个花魁口中得知,刘买去了雁门关守城,开春之前是回不来了。
边塞的风是凛冽的,塞外的大漠失常被掀起一阵风沙,吞噬了城外的一切,包括匈奴攻城部队的营帐。
“死守城门!所有人不准出城反击!”刘买在高大的城头上迎着风沙嘶吼道。
几场攻守拉锯战下来,匈奴人留下了满地的尸体,携一切可带走的东西远循漠北,使关内的守城部队有了喘息的机会。
长城一线,毙伤数万匈奴人,汉朝立国七十余年,首次在汉匈战争中得利。
上谷郡的李广部,云中郡的魏尚部陆续凯旋,而兵力最弱,战果最丰的雁门郡刘买部却在开春后,换防部队到了方才撤防。
汉宫太和殿上,刘彻亲迎刘买部凯旋。“舂陵侯以单兵受孤城,当丑虏两万众,大涨我军士气,实乃我大汉第一勇士!说吧,爱卿想要什么封赏?”刘彻大喜道。
刘买扣在堂前,端着虎符:“陛下,丈夫许国,本是天经地义,臣何敢索取封赏,教天下人耻笑,若是陛下执意要赏,便赏雁门凯旋守军将士吧。大败匈奴是将士们的功劳,我刘买怎敢独占这份”
“好一个爱兵如子的舂陵侯,那好,传令下去,凡雁门郡守军,解甲归田者,晋升一阶民爵!”刘彻爽朗的答应了。
刘买叩谢隆恩后,于武官列跪坐下来。沉重的盔甲不及朝服轻松,压的他有些喘不上气。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到了长安城,又可以见到心上人了,简直不要太美。
“宣,南越使臣觐见!”一声尖锐的声音将刘买拉回。
刘买看时,一个身穿南越朝服的精瘦且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的使节,冲刘彻行了礼。
身后的随从也有样学样行了汉地的礼节。
繁琐的礼节结束后,使臣开口了:“我谨代表我大越代国王问汉朝大皇帝安,大皇帝圣躬安。”
刘彻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他渴望站在权力顶端的野心得到了些许满足:“先秦灭亡后,南越可是一直在抵制我大汉,虽同是大秦族群子民,可你们的王七十年来甚是令朕寒心呐。”
“大皇帝,我国地虽不广,毕竟受封秦皇,我王念及大秦恩情,迟迟没有归顺,而今我王病重,其孙自立代国王监国,特遣我等前来归顺。”使臣卑躬屈膝的说道。
刘彻轻笑两声:“听说赵佗今年一百多岁了,是秦始皇年间的人,你且去问他,是秦皇威风,还是我这个汉帝威风。”
这个问题,在后世眼中只有定论,后人并称两人为秦皇汉武,可惜在当时的背景下,使臣继续卑微的答到:“自然是大皇帝威风。”
“哈哈哈哈,好,既然如此,朕便收了你们,即日起,南越尊我大汉为母国,南越王赵佗享有七鼎之礼,代朕统领南方!”
“天朝上国,地大物博,我等自会遵畏君父,唯大皇帝马首是瞻。”
南越使团眼下完成了使命,开始纳交贡品:“陛下,臣等携来茶叶,布匹,黄金等国礼,以表敬意。另外,我国代国王有一女,曰安瑶公主,正二八岁月,端庄秀丽,愿与大汉永结秦晋之好。”
语出,众人议论纷纷。汉朝初期也曾向邻敌之国――匈奴实行和亲政策。所谓和亲,不过是在军事失利后派女儿出嫁敌国首领,让敌国自请为婿罢了。
刘彻深知南越王潜台词――要汉帝自请为婿。
“和亲?好啊,朕求之不得。”刘彻邪魅一笑,说道:“宗人府择适龄皇族列侯,随使团南下接亲。”
侯是帝的孙子辈,刘彻此举,便是要南越代国王自请为子。
南越使团不敢再说什么,便自请退下。
朝后,宗正刘复在回府路上被人拦下,马车忽停,他正纳闷时,一个穿着武官朝服的男人跨步上车。
“王将军?”刘复疑惑道“将军有何贵干?”
王恢满脸堆笑,“听说你在寻觅南越的驸马?”
“对啊,王将军可有举荐?”
“世侄刘买,正束发之年,文武双全,我觉得他能胜任,大人觉得呢?”
刘复行走官场十余年,这点情商还是有的,他奸笑到:“老臣明白。”
两人相视而笑,王恢继续试探着:“事成之后,本将军必有重赏!”
长安城的鲜花迎着春风如期开放,刘买却无心欣赏,他所想的,不过是惜樽楼里的老相好。刘买胯下的白马也似乎通晓了主人的心意,蹄声愈发轻快。
“侯爷,侯爷。”一个王府家丁打扮的人拦住了刘买“王爷请您速速回府,好像有事与您商议。”刘买很是疑惑,嘀咕着:父王这么着急召我回去有什么事?正疑惑间,奴人再三催促,刘买只好放下心中所念,随奴人向王府走去。
王府大门外,停放着几匹用红绸装饰的官马,这是官家报喜用的。刘买很是纳闷,自己凯旋大礼已在进城时举办过,况且大军凯旋也用不着红绸包裹的官马啊。
刘买揣着疑惑走进了王府大院,刚一进院,林管家便携一个嬷嬷走来拱手称喜:“奴才恭喜侯爷。”刘买更加疑惑:“林管家,我咋了?”林管家故意卖关子似的,手指向后面大殿:“侯爷快入殿吧,有喜事等着侯爷。”
刘买没再多问,径直走向王府大殿。刚进门刘苍等人便开始了打趣,说什么“刘买命好”,“英雄配佳人”“话本里都找不到这么般配的。”这种话。
刘买一脸懵逼,跪在刘发与陈玉茹面前:“儿臣给父王母妃请安,父王母妃身体安康,长乐未央。”
“买儿,这位是你远房的复叔叔,当朝宗正大人。”刘发指着下坐的一个中年男人引荐道。
“侄儿拜见复皇叔。”
“侄儿还真是如传闻中那般,长相清秀,身材魁梧。还年少有为,束发之年便打的胡儿不敢南下,依我看,倒是那个安瑶公主不配了。”
“安瑶公主?什么安瑶公主?”刘买疑惑的问道。
刘发和陈玉茹见他这般模样,相视一笑,刘发徐徐的解释:“是你的未婚妻,陛下已将南越国和亲公主赐婚与你。”刘买大吃一惊:“咋是我?律法不是不允许列侯迎娶外族女子吗?”
陈玉茹白白捡了个这么好的儿媳,自然欢喜的不得了:“臭小子,捡了个媳妇还不高兴了?”
“不是,母妃,我都没见过她,还不知道她的脾性,我······”
刘发打断了刘买的话:“以后会慢慢熟悉的。况且,南越国与我长沙国接壤,若是能结秦晋之好,相互提携,岂不美哉?”
刘买有些愠火,心中的不忿全都合着吼了出来:“想得利于南越便直接说,整什么秦晋之好?我不介意多一个姨娘,你自己去娶吧!”
说罢,刘买走出大殿,留下了被儿子忤逆后气得几近吐血的刘发,口里不停喊着:“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