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有再多的不甘,汉越和亲之事也不会因为刘买一人的不情愿而取消,终于,在刘买一杯又一杯的苦酒间,城门大开,迎亲队伍集结在王府门前,等候着南越国的驸马。
刘买在天将亮时,翻出高墙,去了惜樽楼,渴望着再见一眼苏沁。
惜樽楼梅花阁里,苏沁头发散乱,像是刚睡醒时,还没有梳洗打扮。一双杏眼微微发红,面露憔悴。
“听她们说,侯爷要娶妻了。”
“呃,,,对。”
在得到了刘买肯定的回答后,苏沁怔住了,愣了一会,苦笑道:“挺好的,有人能常伴侯爷左右。”
刘买亦不知说什么,半晌:“以后,,,我怕是不会再来了。”
苏沁苦笑着落下了两滴清泪:“挺好的,免得污了侯爷一世的英明。”
“天亮了,我该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刘买无奈的轻叹。
苏沁坐在梳妆台前,理着昔日红妆,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侯爷去吧,去寻那个良人。”
刘买这一次走的很决然,他怕犹犹豫豫会让苏沁伤心,他也不愿多看苏沁哭红的双眼。刘买忍着泪,一步步挨到了王府,脑海中回想着几日来与苏沁的点点滴滴,心中一番凄凉······
“我的买儿长大了,眨眼间都要成亲了。”陈玉茹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欣慰。
刘买也不知说什么,面无表情的敷衍着陈玉茹。
在长沙太守兼此次出使的使臣路博德多次催促下,陈玉茹放开了刘买。刘买也不再说什么,转身骑上了官家的高头大马,率领着迎亲使团向南行去,在初春的暖风中,余下陈玉茹目送着儿子的背影远去……
在刘买等人出城之际,南越京都番禺城王宫内,安瑶公主赵泽若正贴身侍女瑾娴在讨论着那个从未谋面的未婚夫。
“哎呀,娴娴,你说我这吊也上了,河也跳了,父王怎么就是执意要我嫁去汉朝呢?”
瑾娴见从小一起长大的公主这般,有些不知所措:“呃,,公主,依奴婢之见,倒不如嫁去汉朝。您不也挺喜欢汉朝的嘛?”
赵泽若叹了口气:“喜欢汉朝不代表喜欢他啊,谁知道这个舂陵侯是什么样的人?他万一是个胖子,是个天天泡青楼的纨绔子弟怎么办?”
“那,公主想嫁给什么样的人?”瑾娴试探道。
“良人。”
“什么是公主说的良人?”瑾娴也正是情窦初开,禁不住追问道。
赵泽若眉目间多了些失落:“当然是那种,为了你能拒绝所有女人好意的人,不管贫富能一直陪着你的人,会迁就你的人。”
话语刚落,赵泽若胞弟赵择汉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卷竹简:“姐,我给你找到了。”
“冒冒失失的,找到什么了?”赵泽若从容的问道。
赵择汉与赵泽若是双生子,其母未出月子便为助现在的代国王夺嫡而死,姐弟二人从小由各宫娘娘共同抚养长大。同时也受到了一些嫔妃的排挤与打压,尤其是赵择汉受封为宜陵君后,武陵君赵建德的母亲德妃便开始了队赵择汉与赵泽若的打压。这样的童年经历,铸就了赵泽若活泼调皮,聪明机警的性格。
赵择汉喘着粗气,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将竹简递过来:“给,给你,你自己看吧。”
赵泽若接过竹简,竹简上写着五个大字“汉舂陵侯传”,这是南越人编撰的汉朝诸王列侯资料,南越本属于秦朝封国,是中原文化圈,和大汉是同根所生,自然也是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的道理。
赵泽若赶忙打开竹简读了起来:“大汉朝舂陵侯,长沙王嫡子,孝景皇帝孙,汉景帝元年人,汉今上元年受封长沙国零陵郡舂陵城。善古琴音律,通习兵法,幼年武属上乘。景帝十四年,奉旨到雁门郡领兵。十六年回京助汉今上登基。尝将2000汉军,一夜坑杀6000匈奴部众。景帝十五年秋,铁鹞子大举南下,举兵并之,全甲兵而还。景帝十六年春,助今上击破梁王军队于长安。谓之大汉皇族第一勇士。”
赵泽若一脸惊讶:“我的天哪,他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什么?父王竟然要你嫁给一个魔头?不行不行,我要见父王。”赵择汉也慌了,不愿自己的姐姐嫁给这么一个屠夫。“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去汉朝的。”赵择汉安慰道。
黄昏时,刘买在使团刚扎好营帐中饮着越地的酒,询问路博德:“路将军,距离番禺城还有多远?”
“少主,若是按边军的行军速度,奔袭两个时辰便到了。”
刘买邹了邹眉头,咒骂着命运的不公:“他妈的,为什么选中了本侯?”
路博德与长沙王曾一起领兵平定七王之乱,而后又做了长沙太守,自幼看着刘买长大,不忍刘买如此悲观,便开导道:“少主,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若是您做了异国的驸马,以后便不能晋升爵位,也不能再直接统管军队了。我怀疑······”
“什么?!”刘买陷入了沉思。
“报——”卫兵闯入营帐,跪地行礼道。这是路博德麾下伏波营的斥候,此刻来报,恐怕有些难办的事。
卫兵抬头看了看刘买,路博德示意:“少主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卫兵没了刚才的芥蒂,禀报道“报告将军,郡国传来消息,长公子的人点了十余名长沙死士,蒙面潜行至番禺城附近,恐怕会对侯爷不利。”
刘买似乎早有预料,不像路博德般惊讶,刘买冷笑两声:“刘庸这般,可是露出了马脚,怕不是他费心让我做了南越的驸马,而后在和亲路上将我暗杀,顺理成章做了长沙国储君。真是一步妙棋。”
路博德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了一会:“长公子此举,怕不是要杀侯爷。”
“你说什么?”
“郡国调兵的文书会在三月,六月,九月,腊月开赴京城于王爷过目,长公子若是调兵杀了侯爷,自己也一定会被查出。长公子不会这么傻。”
“有道理,那路将军以为他要杀······”话没说完,刘买意识到什么,跨上剑大喊着:“来人,备马!”
路博德问:“侯爷这是所为何事?”
刘买答道:“将军所言,不无道理,想杀本侯一定不会在郡国调人,而他想杀的并非是本侯,而是南越公主。本侯临行前说过不想娶南越公主,若是长沙国刺客将公主刺杀,婚约便会作废,本侯顺理成章变成了冲长沙国调人的幕后黑手。现在,安瑶公主,有危险,本侯去救她。”
“可是侯爷一个人,可以吗?”
“长沙国距离此地有160里,距离番禺城有380里,刘庸调兵的消息刚传到此地,传令兵大约走了1个时辰,刺客亦奔袭了一个时辰,若是我现在骑大宛马向南,应该可以赶在刺客之前。你集结兵马,而后骑马接应,本侯先行。”
“那侯爷注意安全。”路博德也不好说什么,留下一句关切的话。
刘买从随从手中接过马辔头,踩住脚蹬翻身上马,冲路博德点了点头。便驱马南去,留下扬尘万里。
从某种意义上讲,刘买到希望刘庸得逞,因为这样自己就不用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了。可惜,话虽是这样说,大国外交,从来不会允许这些生在帝王家的孩子有选择的权力。自己也无法左右。
南越王宫内,赵泽若的寝宫外报了丑时的更,赵泽若却倦意全无。她披了一件衣服,起身向寝宫内的花园里走去,和煦的风撩起她耳边的碎发,茭白的月光下,平日里一向大大咧咧乐乐呵呵的安瑶公主,此刻脸上写满了忧愁。
“她在那!”一声断喝打破了夏本该有的宁静。赵泽若循声望去,是一群蒙面的黑衣刺客。赵泽若吃了一惊,而后,她心中一片失望。因为她清楚的看到,刺客都扎着汉地的束发头饰,她用脚指甲都能想到这是她的未婚夫派来杀自己的。
眨眼间刺客冲到了她的面前,赵泽若惊叫一声,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赵泽若迎来的并不是刀起人头落,而是一声清脆的兵器碰撞声。她缓缓张开眼睛,看到眼前又多了一个用赤色方巾蒙着脸的少年,也扎着汉地的束发头饰。少年挥舞着寒光凛凛的汉剑,与那群刺客厮杀着。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混在一起,赵泽若盯着少年迷人的背影入了迷。
“若是能嫁给想他一样的英雄,那该多好?”赵泽若嗫嚅道。
顷刻间,少年便击破了所有的刺客。他收起剑,转过身看着赵泽若,赵泽若被他浑身透着的罡气吸引了,呆呆的看着他。
“喂,你就是安瑶公主?”刘买问道。
赵泽若行了个自己从来没有行过的万安礼,装作温良淑雅的样子说:“多谢恩人救命之恩。”。刘买向上拉了拉蒙面的方巾,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看起来瓜兮兮的,纵然是长得确如传闻中那般亭亭玉立,依我看,还配不上我家侯爷?”
赵泽若惊了:“你是刘买的人?”
“那些刺客是有人蓄意陷害我家侯爷,侯爷派我来救你。”刘买以第三者的身份为自己解释道。
赵泽若思索了一番,故作淑雅的说:“哎,呃,咳咳,,敢问恩人的侯爷是什么样的人?”
“长得英俊倜傥,一身风流,提笔能做赋,上马击狂胡,反正你配不上,赶紧去找你爹赵兴退了婚约,别误了我家侯爷一生。”
“他不想娶,我也不想嫁,不如英雄带我走吧。”赵泽若攀住刘买的右臂,吐露了心声——逃离禁锢自由的王宫。
刘买甩开她的手,道:“挺大个姑娘,拉拉扯扯的,害不害臊。”
赵泽若见他这样,一脸奸笑,开笑道:“看你这样才像个大姑娘呢。”
刘买正要开辩,才想起路博德等人还在城外准备接应,若是自己迟迟不到,恐怕会多生事端,刘买便道:“哎呀,我懒得跟你说这些,快起找赵兴退婚吧,我家风流倜傥的侯爷马上到番禺城了。”
赵泽若却不知他有要事:“好,要本公主退婚可以,你摘下面巾,让本公主看看你长什么样,本公主便去找父王退婚。怎么样?”
刘买无心与其羁绊,转身便走了,只留下一句:“神经病。”
赵泽若站在满夜空的繁星下,盯着刘买远去的背影,犯着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