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原形毕露
有人敲门。
“请进~”刚刚洗完澡，穿着睡衣的爱染佳用毛巾擦着长长的黑发刚准备检查整理好的物品。
瑞克·阿尼菲尔和叶阳来了。
“晚上好，瑞克先生，叶先生。”爱染佳放好毛巾，将沏好的茶倒入杯中递给坐在茶几前的二位。“是来找阿龙的吗？”
“是的。”瑞克端起茶杯。“谢谢。”
“他在仓库。从车库的地下室入口进去就能找到他了。”
“龙哥他通知我们带着必要物资和家人搬去雷泽瓦尔自治城去生活，却没有打算一起来？”叶阳推了推眼镜问道。
“嗯嗯。这次只有我会跟着车队，阿龙他会暂时留在路莫尔德。”
“也就是说你们要分居了？小佳，上个月你们不是才结婚吗？这么快就要分开？”
“名义上的分居。”爱染佳温柔的笑了笑，“阿龙通知大家搬家的同时，我们必须制造出一个‘阿维提马小队的队长墨龙还在皇宫里生活并且离不开皇宫’的假象。”
“这样啊。我了解了。”瑞克放下茶杯，“那么走吧，现在我们就去找他。有些事情需要找他商量。”
“是关于灾害和资源配给的问题吗？”女孩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悲伤。
“嗯。”
爱染佳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带着两人来到了墨龙的身边。
穿着工程套件的他站在一排高大的合金人形装甲中。他正在将弹药装入装甲里。
“龙哥。”叶阳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叶，瑞克，你们来了。”他停下来，脱下工程套件，示意几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那么，龙哥，小佳，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我们直入正题。”叶阳将背包里面的笔记本和无线拓展屏幕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1043年二月，包括弱拉探斯在内的十二个城市失去了资源配给，这一次与以往不同，政府在资源调配上显得力不从心。没有水，没有电，没有食物。这十二座城市爆发了饥荒，难民们向着其他的城市移动。由于资源短缺，人们互相争夺食物和水，二十四座城市发生了暴乱。本次事故共持续十六天，军方和民众死亡人数共一万六千四百人。”
“同年五月，寂寥之域四个一线城市、艾尼洛克雷斯五个外围城市出现同样的问题，严重的治安混乱和资源供给不足导致灾害发生。死亡人数两万七千人。”
“1044年四月，寂寥之域西南边地震，七分之一的国土与大陆断开连接，新的河流在两块陆地之间形成。”
“地震发生的第二天，阿龙就带着我去协助救灾了。”爱染佳显得低下了头。“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
叶阳点了点头：“1045年八月，寂寥之域发生超大地震。整个国土因地震被横断，国家裂开成上下两截。这场事故我们当时一起前往协助救援了。”
“是的。”
“那次行动中我找到了一些资料。”叶阳示意众人看屏幕上的效果图。“这个，被称为‘科利德尔’的装置阵列，它控制着六十四万九千个下属终端。这些终端分布在整个国家的各个地方。你们看，这是其中一个终端——通过合金锁扣和机械关节将地块和另一个地块连接在一起。两个地块之间会不停的进行不定程度的相对运动，而这些机关则将地块限制在一定活动范围内，而不会产生‘整个地块移动并与另一个地块分离’的现象。”
“而这些机关……在那之后停止了工作。”瑞克解释道。
“是的。七成的机关停止了运作。现在各个国家通过手动控制将能源传送给包括首都在内的个别重要城市，以保证它们不会产生突发情况。这里说的突发情况，就是这种超巨型地震。”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所有的国家都是靠着科利德尔阵列来维持着大陆板块稳定？”
“小佳，你说的完全正确。”叶阳又推了推因汗水而下移少许的眼镜，“同年九月，同年十二月，今年二月……除了资源短缺外，天灾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才还产生的后果也越来越明显。阿龙在一年前定下的计划完全没错，我们现在就要动身转移到雷泽瓦尔，并且全速解决现在世界遇到的这个问题。”
“今天行动，明天回来就出发。”墨龙站起来。“那么，佳，十六个小时后如果我们没有回来，按照计划前往雷泽瓦尔。你们在自治城的须安街与瑞克的家人汇合。保护好自己，照顾好他们。”
“好的。”爱染佳有些不舍，却又没有表示拒绝。“亲爱的，注意安全。”
她相信着。她一直相信着他的爱人会像以往一样，安然无恙的从险境中归来。但是，她却又担心着，担心她再也见不到她最爱的人。
这一刻……终于到了。
今明两天不仅决定了她和他未来的人生，还决定历史的车轮是否会在岔路口继续行驶。
今天，他们将展开第一次不受任何方面指挥的独立行动行动。明天，他们将全部离开路莫尔德，前往他们未来的据点。
“那么，佳，我们出发了。”墨龙穿上轻突装甲，和队员们离开了房间。
“嗯。明天见。”目送着爱人和他的兄弟们离开，爱染佳转身开始挑选并检查武器。
墨龙一行人来到了车库的最内层。一个被厚厚的遮光布盖住的巨大物体呈现在众人面前。他伸出手，一把拉开了布满灰尘的覆盖物。
一辆熟悉的载具被机械臂缓缓地推了出来。
“晚上好，老朋友。”墨龙拍了拍已经装填好弹药燃料的颂唱者。
……
“刚刚……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吗？”一位在海关值班室睡觉的士兵拍了拍旁边呼呼大睡的同伴。
“哎，管他干啥~啊~闸关没拦，警报没响，那就是有皇室认证的车了。这东西你想管也管不了，别想太多，继续睡吧。”
“哦哦。”新兵看着旁边立刻入睡的老油条，又看了看身后已无车辆踪影的道路，摇了摇头，继续躺下去睡觉。
“叶阳，阿罗塔斯的雇佣兵回应了吗？”
“嗯，老早钱就付完了，他们会来的。”叶阳合上电脑，“我们的行踪已经被隐蔽好了。接下来，等着他们行动了。”
几发火箭炮掠过颂唱者头顶，在远处爆炸。
那里是他们的目的地。
警报响了起来，武装警卫队驾驶着战斗船只开始迎敌。
这是阿罗塔斯雇佣兵的佯攻。
在刚刚，小队从路莫尔德的港口离开了陆地，在漆黑的深夜从海陆绕过了皇城区，来到了最北端的皇城禁区的延伸处。
果不其然，这里有着和绝境看到的一模一样的高墙。只不过，似乎是出了什么故障，高墙一直在施工维护。高墙上上下下安置着各式各样的施工器械，现在因为进入了施工休息阶段而空无一人。
现在，警卫队和雇佣兵们交战的时候，就是众人进入设施的时机。
面对着留下来警戒的少量帝国士兵，坐在驾驶位的墨龙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子弹毫不犹豫的将他们射杀，然后在高墙上下留下无数深浅不一坑洞。
颂唱者从水上驶上地面，顺着高墙脚下的道路向着禁区前进。280mm的单装轻型破甲炮配合着火神机炮对着禁区连接处的守备装甲全力开火。战斗装甲和金属分隔门在片刻之后再无力阻挡一行人前进的脚步。几人迅速肃清了仅剩下的威胁，射出钩锁附件，向着城墙的顶端爬去。
“叶阳，我们现在爬了多高了？”瑞克和墨龙安置好固定锚，攀附在墙壁上等待着下方几米处的叶阳。
“六千四百米。”叶阳固定好自身后，放出了航行云图。“从画面上看，我们大概行进了五分之二左右。看来我们事先装好额外电容器是明智之举。”
“休息一下，我们继续前进。”
四小时后。
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行人来到了高墙的顶端。城墙很宽，他们花了很大功夫才来到了另一边。
墨龙走出装甲，站在墙边俯视着下方。
视野里只有互相拼接的黑白灰三色区块。
“龙哥，用这个。”叶阳从装甲背后背着的包裹中取出科研望远镜。几人将几十斤重的器械抬到了指定位置，然后在这黎明时分观察着墙对面的世界。
“……”
“……”
“……”
三人无言。
场面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远处无边无际的绿化带，来回穿行的机器。
密密麻麻的骨瘦如柴的人们，粗暴蛮横的装甲士兵。
这里的人口密度已经达到了可以用“恐怖”二字来形容的地步。
被随意砍杀枪击的人们。
围在没有液体流出的水龙头前的人们。
在肮脏腐坏飞虫鼠蝇爬满的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的人们。
浑身血肉模糊恶瘤肉块横生坐在角落等死的人们。
污水和浓郁的黑烟从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金属管道中疯狂的涌出，四处可见冒着有毒烟气的火焰在燃烧。
时时有风吹过，尘埃和垃圾一同卷起燃烧着的不可名状物体在空中回旋。
一辆接一辆满载物资驶向墙边的重型载具，一筐一筐被扔到火堆里焚化的人类尸体。
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即使是在休息时间也未曾卸下防具。
“如果让我生活在这个环境里，我可能活不到一天。”叶阳颤抖地说。一是因为寒冷，二是因为恐惧。
墨龙看到了一个装甲士兵胸前的标志。他认识这个标志。那是路莫尔德内阁直属部队的标志。这些施暴者都是路莫尔德的人，是皇室的人。
他们从不知道路莫尔德皇室的另一面……它们把黑暗的一面藏在墙的后面。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视野中的城市被划分为无数个区域，每个区域里塞满了丑陋肮脏的低矮的残破的房屋。路莫尔德的王国军全副武装穿行于各个区域之间，从居民那里拿取物资。而这些物资，都是王军用极其残忍的手段逼迫着这些人生产的。据叶阳的推测，机器损坏过后整个城墙的系统崩溃导致高墙两边的世界不在联通，而他们这边的世界又必须从对面收取物资，因此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在墙上开了个隧道。
至于为什么世界各地的城市配给问题频发，除了资源短缺之外，恐怕资源调控设备的系统也因为机器被摧毁而彻底损坏了。
他们想起了在克莱宫看到的标有艾尼洛克雷斯各大洲的名字的管道和其他设施。那估计就是国家的资源配给中心。
这里没有功能齐全的机械，这里没有能够医疗民众的设施，这里只有强迫着人类的“人”。
墙对面的这个世界，漆黑一片。
污浊的空气、疾病、饥饿、缺水、王国军的残暴压迫……生命如同草芥，在他们对面的这个世界里，任何一样东西都比人的生命贵重。
“……”瑞克和叶阳低下了头，他们的心受到了震撼，无法言喻的感情久久无法平息。他们这一刻才终于知道，他们活在这世上的这么多年里所享用的物品都是靠这样的方式产生出来的。
“走了。我们回去吧。”他收好记录卡，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然后穿上战甲收好望远镜。
“……嗯。”
……
“佳，我们回来了。”墨龙回到了他们在外围的家。“计划有变。我和你们一起走。”
“欢迎回来。”爱染佳显得十分的开心。“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嗯。在此之前，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情。”他牵起爱染佳的手走到了电视前。“现在给你看这个视频的话，会显得我很残忍。请你原谅我。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他咽了口唾沫。“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再因为过去而自责。”
“！！！”
她双手捂在胸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上的一切。
泪水如同迸发的山泉顺着她的面颊淌下。
“龙……龙……我们会改变这一切的，对吗……”
“一定。”墨龙把面前的女孩抱在怀里。
“佳，我们该出发了。”
“嗯。”
爱染佳驾驶着大型房车，房车的身后通过连接器连接着三辆大小不一的载具。墨龙则驾驶着整备好的颂唱者跟在最后面。
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就在他们刚刚和叶阳的车辆汇合之后，他们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爆炸声。紧接着，就是广播频道中插播的新闻。
新闻的内容正式宣判了小队与国家的决裂。
路莫尔德的王国军轰炸了他们在皇宫内和外围的家所在的整一片区域，并用新闻的方式告诉世界，他们的英雄们因此全数不幸遇难。
能够预想得到，下一步，没有确认他们死亡的帝国军就会来追杀他们。
瑞克失去了全部的家人，在爆炸中死里逃生，赶在了追杀部队抵达之前与车队汇合了。
广播放出了讯息，救灾的队伍已经出发。
此时此刻，只有他们知道这个队伍并不是来救援那些被帝国伪造的灾害伤害的人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