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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今相见

月明星稀,夜晚的风带着些许的冷冽。

院子的丁香树窸窸窣窣的舞着,就像是对新生命的向往,似乎感觉到了那种新生命的味道,那些乳白色的花苞透着浅浅的紫红色,就像少女娇俏的脸颊一般,默默等着它的小情郎。

伺候热水的小侍女捧着热水进来内间时不小心打翻了寝殿的暖炉,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阴春二月刚过,这高高府墙内的夜还是分外清冷。这已经是第三四个时辰了,每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就要进屋换一盆热水,现在已经过了丑时,最是发眠犯困的时候,加上手疲脚软,纵然打着十二分精神,缺觉得心神一晃,手腕一软,这手中的水盆便脱了手,暖炉里的金丝炭也散落了出来,噗呲的冒着火光。

小侍女不由得慌了神,惹得稳婆急喊:

“还不收拾,仔细你的皮”

“别...吓坏了孩子,阿青,别怕”

床上的女子脸色惨白,气若游丝,汗水浸湿了云鬓,勉强挤出了一句话,看起来分娩已经快要耗尽了她的力气。

“是,是”稳婆噤了声,冲着小女侍挥了挥手,“快让人进来收拾一下,莫让娘娘受了凉”

小女侍忙站起身来,召了几个外院小厮一起扶正了暖炉,收拾了地上的余炭,和暖炉一起搬出了屋外,然后搬进了备用的炉子。

“娘娘”稳婆扯了扯被子的一角,招手让候在殿外的小女侍端送了一碗汤水进来“娘娘,已经快到丑时了,娘娘,喝一口鸡心汤,我们加把劲,我已经看见小殿下要出来了”

女子轻轻的噙了一口,眼神直直的看着稳婆。

“别怕”

女子打起精神,半抬起头,看了看房中的光景,那些灯明晃晃的让人有些不安,看了一眼,她便做了罢。

“阿青”女子转头看着房中有些焦急的侍女,阿青不安的站在墙角,手中不断搅着一方丝帕,听得女子唤她,便上前了一步,又不敢靠的太近,窗幔的光影流淌在女子的脸上,那嘴唇像是失了血色,阿青站定身子,向前躬身欠了欠,问道,“怎么了,娘娘”

“阿青,屋外的丁香开了吗”

女子看了一眼阿青,眼里流转了一丝光芒,转瞬又黯淡下去。

“罢了”一句话便不再言语。

阿青抹了抹眼角,眼看着血色慢慢从女子脸上褪去,心里尽管有万般焦急也无可奈何,她退下身来,来到窗子边。

屋内生着火炉,周身却觉得不能放松,屋外的天却是另一方景色,昏暗的寒意里,那些苍绿色的影子流转不定,阿青小小的开了一个口子,便觉得有些凉。

“娘娘”

阿青定下身形,回过头笑了一声

“它们很好看,真的”。

女子听得阿青的声音,看着阿青的声色,怔了一怔,仿佛自己也看到了那般景色,乳白色的花苞儿在月光下淡淡发光,让人晃了眼,却又看不清,她叹息了一声,又拉了一把稳婆的袖子,心里有些发酸。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狐历九百七十七年,丑允年

这不是景苍云第一次到这王宫中来,却是最让人心神不宁的一次。

景苍云和乐团里其他的乐师一起在偏殿里等候着上场,因为离着主殿近,负责带领的老太监千叮万嘱的要小声说话,不可喧哗,临上场之前,玄卫又挨个的检查了一遍每个人的身子,确保万无一失,大王子的冠礼,万点也马虎不得,偏殿有些小,人多又气闷,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名宫女前来召唤,老太监挥了一挥手,临班的哈着腰,众人方鱼贯而出,照着安排好的方位,列队站好,等待演奏。

景苍云,等待这一刻等了已有多日。

一个多月前,乐班接下了大王子冠礼的活,实际上也就是配合宫内悦府的一点小差事,宫里给的银钱富足,加上因为要举行大王子的冠礼,都城里也没多少人再操办大礼事,乐班便空闲了下来,景苍云觉得在都城中有些腻,便回清溪山走了一趟,清溪山本是狐族的发源之地,山川俊秀,丘陵山涧,也算的名胜古迹,天惩之时,幸得清溪山灵脉充盈,才守着狐族记以万数的生灵,天惩之后,世间灵力稀薄,这清溪山为了保护狐族,灵力也消耗殆尽,时至今日,变成了一座空山,再无灵力可循。

数百年前,本是魔道,这人世间,魔都林立,仙门遍野,却不想一时间,这辽落的大光国境内,只剩下狐族这一仅存的妖族,狐族本是青丘仙族,因遗失本族守护的天界之宝,被罚至尘世,仙力低微,沦为妖族,因本身无毒害,加上人丁稀薄,便开始了与凡人通婚之举,举族遁入了清源山中,在魔道仙门的夹缝中生存。

待得天惩之后,狐族便名正言顺的成了这大光国的护国仙族,开始于大光国皇族和贵族通婚,舍弃了清源山,举族搬到了都城之中,留在清源山的族人少之又山,景苍云这一脉本就是微末一流,祖辈喜欢清净,便留在了清源山上,世世代代和山中的人族通婚,待得景苍宇这一代,道法微末,已经和凡人无异,要说有什么不同,那说起来,模样生的俊俏,身手也矫健些,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不同了。

行了三日的脚程,景苍云便有些乏,着了晚饭,初春的日子,天黑的有些早,景苍云着了灯,便在房中拿了个话本子小憩,忽就听到妹妹房中一声尖叫,景苍云快速的跑出屋去,只看到不知为何·从院外围墙处长进了几株巨大的蔓藤,穿透了妹妹白雪的屋子,还没有翻过身来,听的轰隆一声,屋子被蔓藤破了一大个口子,蔓藤急卷而出,略带着妹妹就抽身出来,蔓藤急速的催动,带着妹妹在空上化了一道,便被拉出了院子。

“不好”

景苍云大呼不妙,三步两步助跑,跟着蔓藤的轨迹,一跃翻上了墙头,只见屋外站着两个人,人前躺着一个人,月光昏暗,看的不真切,但景苍云确定地上的人就是自己的妹妹。

“何人敢如此大胆!”

景苍云大喝一声,翻下墙头,两步三步快走,便想要去夺妹妹。

眼前的人没有说话,只见其中一人,用手一挥,霎时间出现了一道水幕,向自己劈过来,景苍云不敢硬接,急忙侧了身子,避过了水幕,另一人见势也是一挥手,手中像是长出了巨大的藤蔓,藤蔓瞬间卷起了妹妹,来人再一挥手,从地上硬长出了许多枝条,瞬间缠住了景苍云的身体,待得景苍云回过神来,两人已经消失在了夜幕里。

景苍云还在恍惚着,身旁的乐师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奏乐已经开始了,左右两边的灯火被齐齐的点亮,满眼满身的都是各种耀眼的光,随着乐声响起,衣着华丽的舞女从两侧摇摆着身姿侧身而入,景苍云定下了心神,跟着乐队一齐演奏起来,尽量压低了脑袋,眼睛却不住的在高座上游走,他在找一张脸,那张数日前在京郊房里见过的脸。

那张沾满了鲜血却惨白的脸。

演奏即将完毕,景苍云有些不甘的又扫了一眼高堂上的王孙贵胄。

那一张脸,那些满是血渍,苍白的脸。

终是寻觅不到。

那日,景苍云化作狐狸,躲在墙角的土坑里,看着那人从堆中挣扎着爬了出来,身上的白衫早已被周遭的数百具破碎的身体染成了暗红之色,待得少年缓了一口气,便有一黑衣人掠身而下,扶起少年,少年体力不支,直接瘫在了黑衣人肩上。

“殿下”

黑衣人轻唤了一声,少年便晕了过去,景苍云没有看清楚他们是怎么走的,两个人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他刚想从墙角的坑洞中爬出,幻化回人行,却听的轰的一生,眼前堆放尸体的地方徒然的凹下了一个大坑,一个人影跃到了对面的梁上,听的噗的一声,一道巨大的火焰径直的喷射到了人堆之中,人堆中瞬间哀嚎一片,可是那数百人早已被折磨的支离破碎,也不知还有多少人是活着的,大火熊熊燃起,哀嚎声越来越甚。

“呜...呜...”

景苍云忽然听到了一声狐狸的哀嚎,再仔细一听

“是妹妹白雪!”

景苍云听的声音一跃而出,白色的身影快速的窜到了火场之中。

“首领,那有一只白狐狸”梁上的人说完,便要作势吹火烧了他。

“罢了,这里靠近深山,估计是那刚过了冬的野狐狸在这安身,随他去吧,你在这好好看着,待烧尽了,你叫我”

景苍云顾不得二人说什么,一面嚎叫着一面冲进了火堆,索性火势还不算太大,这点烟熏火燎还是受的起,火堆中人的哀嚎声愈甚,景苍云快速的在人堆中翻找着,在那火光弗略出,终于看见了一只白狐,皮毛焦黑,哀嚎不断,缩成一团,好像没有了翻滚了力气,那声音分明就是自己的妹妹白雪。

他不敢停留,叼起地上的狐狸,看了一眼梁上的人,便不顾一切的夺门而出,待得出了门,却看到先前的另一人正坐在门外抽着烟袋,烟斗里噗噗的冒着烟,门外的人看了一眼两只狐狸。本欲起身,却又做罢,摆了一摆手,示意且逃去吧。

景苍云叼着妹妹,也不知跑了多久,见无人追来,便化回了人性,待跑到一山涧边,才停下脚步,眼前的狐狸苟延残喘着,已经没有多少气了。

“白雪,白雪”景苍云看着妹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有意识,半边的狐狸毛已经被烧的焦黑,浑身的血渍让人不敢看,也不知受了多少伤。

“呜呜”狐狸轻轻的叫唤了一声,睁开了眼,看着景苍云,一阵颤抖,伸出爪子轻轻的拍景苍云的手,景苍云噗的一声哭了出来,擦了一把脸,去山涧边用手掌舀了一泓水,待得回转过来,只见妹妹已经不再动了。

身体不再颤抖,张着嘴,却没有任何声音。

景苍云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刻,那山涧的水声犹在耳边,那呼呼的风带走了妹妹的最后一丝热气,一直到最后一刻,妹妹也没能和自己再说一句话,那满身的鲜红与焦黑,彻底刻进了景苍云的眼里。

“为什么...为什么...”

景苍云想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怒火,手中的弦一不留神拨快了半分,惹得边上的乐师急的敲打了一下他,景苍云忙从回忆中醒转过来,收起了心神,专心的看着高台上的众人。

“少年,少年”

景苍云不住的看着眼前的众人,纵使纷乱的灯光,让他有些晃神,但他知道

这是他现在目前唯一的机会

他扫了很久,只见高座上的几位王孙贵胄,皆是差不多的年纪,却一直没有看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个少年,眼看着表演就要结束,景苍云又慌了神,难道是自己看错了,那个白衣少年分明就不是大光国的殿下。

丝乐声罢,管弦依次而下,景苍云跟着其他乐师悻悻的往下退场,顺着内殿的一侧便要退将出去,待退到了一边,只听的一太监高声道,

“恭迎大王子”

全场都噤了声,大殿两边的大臣都站起来作揖行礼,只见一行人从大殿正门外缓缓而进,迎头的是四錾铜制的镂空雕花的金边提灯,精致的花纹,包裹着缱绻的火石,流光飞转,提灯之后,便见一少年,双手紧握玉牌,昂首挺身,面若珠玉,头戴一顶玉制小冠,身着狐边浮云纹的金丝黑袍,缓缓而进。

景苍云定睛一看,眼前的人,正是那日浑身鲜血的少年。

少年缓步而近,大殿中的光彩似乎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那婉转的流光,恰似氤氲在他周遭缱绻,三步一厅,周围的人儿皆是低眉顺眼,作揖行礼。

“是他,就是他”

景苍云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按奈不住,一步两步大步向前,却被领班一把拉住,低喝道

“小兔崽子别惹事”

景苍云看着光晕之下的大王子,那一张脸,虽只是匆匆一瞥,却是深深的落在了自己的心中。这一个月来,每每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心中翻滚的便是妹妹最后的样子,还有,便是这个被人提走的小王子,可恨,这小王子刚走,那些人便捻了大火,如果不是这大火,或许妹妹仍有一线生机。

“小兔崽子别惹事”

领班又轻喝了一声,硬拽着景苍云,还不待他来得及呼喊,便生生将他拽到了殿外,景苍云见势不妙,使了一个身法,化作了狐狸,便要逃蹿开去,众人吓了一跳,不敢再看,便加快了脚步,景苍云还没来得及跑几步,却发现竟然动弹不得,试着想要挣脱开,竟发现自己仿佛被定住。

景苍云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提溜了起来,仰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少女已经将自己抱在了怀里,少女身上的香味扑的自己鼻头发痒,少女轻拂着他的狐狸毛,一边笑着说,

“哪里来的小狐狸,大王子的冠礼也敢跑来作乱”

少女举起了景苍云的身体,对着景苍云的眼睛瞧了瞧

“小家伙长的倒是挺可爱”

景苍云这会压制了灵力,化作狐形,挣脱之力甚弱,少女看似只是简单的抱住了自己,可身子确实动弹不得,犹如被敷住了手脚口鼻,只觉得周身压力围绕,身上的力量被压在丹田之下,无法施展,喉管也恰是被厄住,出不了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少女。

俊俏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少女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峨眉轻佻,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如秋水之月,又像夏之凌波,身上并没有多少华丽的珠翠,甚是淡雅。

少女向侍卫们摆摆手,侍卫们便退了一步,让出道来。她抱着景苍云便进入大殿内,找了个位置便坐了,身边的人微微做揖,少女也都微笑着回了礼,景苍云定下心来一看,自己已经回到了殿里,而那少年近在眼前,少年的身后站着数十个样貌俊美的少年,一看就是狐族的儿郎,景苍云觉得殿中狐族的气息愈甚,完全不是自己能比的。

“你安分些”少女轻轻拍了一下狐狸头,“你看大王子身后,都是狐族本宗的儿郎,对付你这种山精野怪,动动手指,你就惨了”

说完少女开玩笑似的冲他做了个鬼脸。景苍云听到这话,只能先放下心来,女子说的没错,这大王子的冠礼,妖族高手如云,自己只能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儿臣嬎辰,叩见父王”

少年冲着高台上的大王跪下行了礼,大王缓缓的站起身来,从边上上来四个小宫女,领头的两个宫女各拿着两个木盒,大王缓缓地从高台上走下,宫女们便跟着身后,亦步亦趋,小心翼翼,随着大王的走进,景苍云只觉得胸口发闷,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大王的步伐的里弥散开来,如丝如雾,却又像利剑,直插自己的胸口。大王走的越近,景苍云便觉得压力越大,浑身不能动弹。

“今日大得,佑德所幸,吾儿嬎辰,勤善恭勉,礼智仁孝,今日授以冠礼,授太子位,高德元瞻,以敬天威”

待得高台上的太监唱罢,身后的两个宫女打开了前面宫女手中的木盒,里面装的是天和棋玉金冠和苍合玺玉宝印,大王伸出手,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少年,

“我儿嬎辰,今日起,便是我大光的太子”

说完那个大光王笑了一声,席位上的众人便纷纷站起身来,少女将景苍云放在桌上,也起的身来,贺喜道

“恭喜陛下,恭喜太子”

狐族身后的儿郎接过了宫女手中王冠和玉玺,嬎辰跪下叩谢行了礼,礼毕,狐族的儿郎守护这宝物退出了殿外,嬎辰跟着大王缓步走上了高台,这期间,忽有一婢女从两侧的人群中窜了出来,来人手脚迅速,还不等殿内的玄卫,反应过来,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殿中间,嘴里不停的哭喊着,

“大王,大王,求大王给奴婢做主啊”

说话间,一小队玄卫已经冲上去,先头的两个人,伸出手拉起了地上的婢女,高台上的众人被突然冲出的婢女吓了一跳,纷纷侧面,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

“这莫不是大王子,不,太子殿下殿内的红雪姑娘么”

大王带着嬎辰缓缓的坐下,眯着眼,看了一下殿中的婢女,看了一眼嬎辰,嬎辰脸色难看,好似一头雾水,起身道;

“父王,这婢女确是我殿中的,名唤红雪。”

“大王,大王,救救奴婢吧,救救您的长孙!”

嬎辰听得这话,徒转身来,一脸惊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红雪,往后退了一步,却又缓缓坐下,看了大王一眼,便不再说话。

“这下有好戏看了”抱着景苍云的女孩轻笑了一声,捏了一珠果放到景苍云嘴边,“看来今天这场戏,没这么容易演完哩”

高堂下的众人先是噤声,转而切切私语起来,女孩顺手拿起一颗浆果喂食,景苍云撇过头去不予理会,她便也作罢,轻抚了几下狐狸毛,道

“你这小狐狸,长得俊俏,这一身皮毛却摸得不顺手,该是修剪修剪,去去杂毛,上些蜡,也好去勾引勾引其他小狐狸,怀个崽,也来这殿里拜上一拜”

景苍云听得这女孩的逗趣,又看着大殿之下跪着的女孩,瘫软的身子,头发散乱,不住的颤抖着,高台上的众人如烟如雾,反而看不清神态,殿中的玄卫像是得了旨意,上前正要将她拖走,忽听殿内一大臣起身奏道:

“大王,事关王族血脉...”

果然这戏还有下文,既然开了唱,就不会轻易罢了

“放开她”

大王挥了一挥手,殿中的玄卫便放开了婢女,守在一旁,婢女获得了自由,急的又向前跪了几步,边跪边说,

“大王,奴婢本是泰云殿的宫女,未曾想,王子看上了奴婢,强迫了奴婢,不料,奴婢竟然怀上了孩子,日前,大王子发现后,便要将奴婢关押斩杀,奴婢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可是奴婢想到奴婢的父亲在朝为官,大王子权势滔天,定会派人寻来,奴婢无处可去,只得冒死求到陛下,求陛下给我腹中的孩子一条生路”

婢女说完,便不住的磕头,大理石地板上虽铺满了地毯,却也被磕的砼砼作响。

景苍云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只觉得此女之语句句诛心,直指要害,这可真是,既失了身子又怀了孩子。这大王子若真是如此之人,真的是天理难容,他转而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嬎辰,嬎辰一边听着一边喝着茶水,若无其事的看着殿中的人,好似这婢女控诉的是其他人,和他毫无相干,等到婢女说罢,嬎辰站起了身,向大王行了一个礼,道

“父王,可容我问几句?”

大王神色中似有不悦,看了一眼众人,道

“你且问清楚,给众人一个交代”

嬎辰听得令,便走向前,站在那高台的边缘,问到

“红雪,你我主仆一场,我虽不知你受何人指使,但也明白你的处境,我且问你几个问题,你可否如实做答?”

“女婢没有受人指使,一字一句皆来自亲身,奴婢今日来此,不求大王子你放过奴婢,只求殿下你给我的孩子一条生路”

“那我且问你,你说我强迫你行事,结下珠胎,这事我们现在无法取证,待得你生下孩子,我们滴血认亲即可,但你说我将你关押,我倒是问你,我何时将你关押,又将你关押在何处,又是派别人看守的你,我为何不即刻将你斩杀”

“回大王,依大王子之所问,七日前,大王子将我关押到泰云殿的地室中,让殿内总管沈文看守”

“回禀父王,是否可以唤我殿中太监管事沈文上殿”

大王看了一眼嬎辰,向身边的太监示意了一下,太监便让人去寻,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来人回报,

“启禀大王,沈文死了”

“沈文怎么死的?”

嬎辰的语色一变。

“奴才刚到殿内,院内无人,到沈文房中一看,吊死了,人刚死不久,身体都还是热乎的。

“大王,大王,沈总管定是让大王子派人害死的,大王子见事情败露,便让人把沈总管害死了!”

殿中的女子又开始哭喊起来,这时殿中的大臣们也开始躁动起来,议论纷纷,高台上的王孙贵胄也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这家伙看着斯斯文文,竟是这样的东西”

景苍云心中正这样想着,台上的嬎辰又发了话,

“你说是我害死了沈文,那我且问你,我既然让沈文看守你,你又是何时,如何逃出来的。”眼前的大王子,神形如松,站在那高台边缘,望着殿中的婢女,依旧不紧不慢的质问。

“那日恰是四月十五,宫外会来人进宫捡马香,那香桶高大,入了夜,大王子来看了一眼奴婢后,吩咐沈总管将我斩杀,他走后,我苦苦哀求,沈总管他看我可怜,不忍心自己做这样的事,便将我放了出来,说让我钻到那香桶中去,香桶污秽,臭气熏天,守门的将领不会仔细检查,我便可以逃出宫外,可是我出了泰云殿后,便想着,我还有家人,大王子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便躲在了宫内,待得今日,才得以殿前求援,望陛下救救奴婢...”

“那我且问你,王宫虽大,你这几日如何藏身,还有...”

“够了”只听大王怒喝了一声,打断了大王子说话

嬎辰听的话,冲着殿中的女子挥了挥衣袖,转过身去,冲着大王,做了一个礼,“父王,且让我唤得一人上殿前,可做人证”

“来人,把这婢女先带下去”

景苍云听到这,觉得这事情已然是板上钉钉之事,眼前的大王子竟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胡北星,你快上得前来!”

听的大王子高喝一声,抱着自己少女身躯一震,景苍云抬头看了眼少女,少女原本一直托着脑袋看戏,此时也是正襟危坐,一脸疑惑,答了一声。

“叫我吗”

“对,就是你,父王,请再给儿臣片刻”

大王听的大王子的话,本欲起身,缓缓的又做了下来,“你还想说些什么”

“胡北星,你上来”

少女听的话,抱着小狐狸,忙起了身,抱着景苍云快步走到殿中,景苍云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高台,嬎辰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大王,胡小姐是大王子的金石之人,她的话断不可信”

殿中的婢女回头看了一眼胡北星,便又不敢再看。

“父王,能为我作证的人,不是胡北星,而是胡北星怀里的他。”

狐历九百七十七年大王子冠礼

胡北星表情有些疑惑的看着怀里的小狐狸

这小狐狸看起来稀松平常,怎么会和嬔辰扯上了关系,估计又在瞎扯什么话。

嬎辰冲着胡北星扬了扬手,胡北星不得不走上前来,到得殿中。

这下可好,原本只想看戏,没想到自己被人看戏了。

嬔辰看着胡北星手中的小狐狸,双目一转,捻了一咒,一道红色的符咒浮现在半空中,符咒隐隐的闪了几下,便朝着小狐狸飞了过去,胡北星见势不妙,忙放下手里的狐狸,向后退了一步,符咒像长了粘液的翅膀一般,红色的光晕迅速的纠缠住了小狐狸的身子,身子在符咒的带动下迎风浮动起来,在那身子的缝隙之处,隐隐的透露出白光,白光愈盛,将整个人包裹住,待得白光消散,忽的闪了几瞬七彩的微光,一晃眼又变回了白光,白光渐浓,慢慢化作了人形。

待得白光散尽,赤身裸体的景苍云赤裸裸的站在了大殿之中,殿内的灯光格外的盛,赤剌剌的照在他的身上,周身被映的通明,如夜空琉璃,散乱的长发倾泻在胸膛之上,全场的焦点如火如炬,顿时羞的满脸火辣,镇定了一下心神,这时候方有人送上来备用的衣裳,景苍云快速的遮住了身体,便急忙跪下,行了一个礼。

“小狐狸”

景苍云见嬎辰缓缓的走下台阶,向自己走来,却不知如何是好,那高高的台阶,嬎辰缓步而下,身形透着从容,景苍云这才仔细的近距离打量起这位大王子来,初看时只觉得面皮细白,面如珠玉,此时万千灯光齐聚,礼服加身,更觉得面容深邃,气若清河,眉眼如辰如潮,黑发盛泽,明眸皓齿,当他缓缓而近,景苍云没有感觉到大光王靠近自己时的那种压迫感,只觉周身一阵轻松,全然没有之前那种直冲胸口的难受。

“你且说,数日前,十五月圆之夜,你在哪?”

嬎辰定在景苍云的身前,仅仅一丈之距,笑盈盈的看着景苍云,景苍云看了一眼嬎辰,这血泊中的少年,和此人竟判若两人。

“月圆之夜”

景苍云这才回忆起了,数日前的月圆之夜,正是自己在郊外废屋中发现妹妹的日子,那数百人的尸山,那熊熊燃烧的烈火,还有妹妹临死前的颤抖,一股脑的又涌了上来,他忘不了,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切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数日前的十五月圆之夜,草民在京郊荒山的一座破屋里看见了大王子”

“大王子为何会出得宫去,你又是谁”

高台上的声音包含着不怒自威的力量,顺着那台阶,还有那万千的烛光,灌满了整个大殿。

“草民来自清源山,月前,有歹人闯入家中,掳走了我妹妹,我顺着我妹妹的气息一路寻到了都城,那晚,我在那废屋中探查,发现大王子深受重伤,屋内重伤身死的还有数百人”

“你若说的一句假话”大王缓缓起了身,也慢慢的走了下来,“你可知”

景苍云抬起了头,心里有些不忿

”草民现在孑然一生,只是大王子问起,才答了话”

景苍云又看了一眼嬎辰,嬎辰一直在打量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那你今日又为何会进到这宫里来”

“那日大王子,深受重伤,被人所救,草民听来人唤了殿下二字,便想进宫寻找,草民想找出杀害妹妹的凶手”

景苍云还没有说完,发现眼前的烛火灯光开始恍惚摇晃起来,地面开始轻微的摇动,那些大理石砖头发出了崩裂的声响,不一会儿,听得穹顶上猎猎作响,大殿上的人群都被忽如其来的响声和异动吸引了,周边开始变得嘈杂,自己的声音淹没在吵闹声里,这时,胡北星拉住了自己,道

“小狐狸,小心”

景苍云环顾了四周,当望向地面之时,发现地面的大理石地板,已然纷纷出现了裂痕,随着崩裂之声愈盛,从那些碎裂的石缝之中,忽的冒出了许多绿色的蔓藤,那些蔓藤像是长了风似的狂长着。

周遭的人瞬间被吓得不轻,门口的玄卫试着打开门窗,却发现门窗都已经被蔓藤封死

“保护陛下”

为首的将领大喝一声,殿内的玄卫听的命令,霎时从明里暗里冲了出来,将殿中的大王,嬎辰,景苍云,胡北星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位白甲勇士高举着长枪,枪头对着穹顶,一面环顾四周,一面冲着那地上的蔓藤便一阵狂扫,高台上的众人惊成一团,不明白周遭发生了什么。

大门外不停的传来轰隆的撞击声,该是门外的众人看见事态优异,在试图冲破这些包裹着大殿的蔓藤。殿中的狐族儿郎们纷纷捻起口诀,衣袖生风,身下形成了一个个狐族法阵,压制着殿中生长的蔓藤。

“是谁胆敢在放肆”

只听大光王大喝一声,众人纷纷安静下来,景苍云只觉得心口一阵发闷,那一股气血便将冲涌而出,顿时脚步不稳,在几近昏厥之时,只觉得手心有一股灵力涌入,回头一看,胡北星正捏着自己的手,这让他清醒的力量正来自于她。

景苍云看了胡北星几眼,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功法倒是比自己强上许多,怪不得自己被她一把擒拿。又看了一眼大光王,随着一声大喊,大光王的精神光亮了些许,景苍云能感觉到那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大光王的身躯周遭蔓延开来,所到之处,原本疯长的蔓藤便偃旗息鼓,如那秋日枯藤,来的及的便重新退回了地缝中,来不及的便化为了齑粉,消失不见。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玉冠白面的嬔辰,却没有一点动静,不慌不忙,他没有被大光王的怒喝所震动,也没有被周遭的异象撼动,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地上的婢女,原本被石缝中的蔓藤缠住了身体,这时也已经挣脱开来,她慌张的躲在玄卫的身后,害怕的看着身边的一切。

嬔辰看到此处,轻笑了一声,道

“这便怕了吗”

他缓缓的走向婢女,边走边说

“你连在众人面前扯谎都不怕,你现在又怕什么”

“我...我没有,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大王”

“够了”

大光王看了两人一眼,喝了一声,嬔辰便退了一步,不再说话。眼前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身边的玄卫也是没来得及护卫,那白甲勇士放下手中的长枪,跪下道

“大王,微臣护驾不周,请大王赐罪”

大光王,抬了一抬手,白甲勇士便被灵力托了起来了。

“将军,借你的长枪一用”大光王,闭上双目,捻了一诀,只见那搭在地上的长枪,发出了金属的鸣声,徒然的便从地上凌空而起,长枪立起了枪尖,毫无征兆的向上一跃,直指高高的穹顶,长枪划破长空,直射向穹顶的暗部。

“快走”

只听那穹顶上一声厉喝,一株藤蔓从暗处飞射出来,迅速的缠住了长枪,从暗格处跃下了三个身着黑衣的人,身形高大应都是男子,三个黑衣人一跃而下,翻了跟头定住了身形,也不躲闪,径直的落在了殿中间。

景苍云定睛一看,其中一人的身形,正是当日在废屋中吹火的少年,心里觉得发气,便要一步向前。胡北星看他忽然发了疯,便一把将他拉着,喝到

“你又要作甚”胡北星又忽然松了手

“难道你们是一伙的”

景苍云险些摔下身去,一个踉跄,勉强站稳,对着身后的胡北星道,

“他们便是在郊外杀我妹妹的人,我...”

景苍云还没有说完,便发觉有人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来人说道,

“小狐狸,你打不过他们的”

景苍云回头一看,嬔辰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拉住了自己的肩头。

“来者何人”

原本围成一团的玄卫迅速的变了阵型,将三人团团围住,三人站在玄卫的包围圈中,长枪短剑,一幅插翅难逃的境地。

“将军,这三人已经落得我的阵中,想必也是动弹不得”

说话间,大殿的正门已经被门外的人冲撞开来,领头的将军急喊,

“大王,微臣救驾来迟,这些蔓藤实属非比寻常,我们合力...”

进门的将领还没有说完,大光王便已经转过身去,招手让身旁的太监搬来了座椅,一边道,“你等且先护送王妃王子和大臣们出殿去”便不再多说,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便端坐在高椅上,笑着看着众人,“这三人已经落得我的阵中,现在在这整座大殿里,断不能催生灵力”

胡北星听了这话,试着捻了一咒,景苍云看了她一眼,想要捻咒,却无从发力,不由感叹,这大光王的狐族仙法竟然修炼到如此纯熟的地步。

过了不久,大殿外生长的蔓藤便被打散的七七八八,众人在玄卫的护引中缓缓退场,高台山的众人则从高台的侧面下了台阶,从边上的侧门退了出去,这时一个少年从高台上小跑下来,跑到嬔辰边上,拉住了嬔辰的袖子,道,

“哥哥,你可还好”

嬔辰笑着看了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嬔玉,别担心”

狐历九百七十七年大王子冠礼

嬔玉回着笑了一声,便站在了嬔辰的身旁,没有跟从玄卫而去。

景苍云见来人也是巧玉小冠,身着镶珠金线的礼袍,面色略白,身形单薄,眼神直落在大王子的身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此时,殿中的三个黑衣人,背对背靠在一起,为首的一人,面朝众人,此人身形修长,目若宝石,景苍云看了一眼黑衣人的手,那也是细皮嫩肉,一看便是年轻之人,岂料那人一张口,便是浑厚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像是四五十岁。

“大光王果然名不虚传,久闻不如一见,见识了”。

“嬔辰,这些人你可认得”

嬔辰听了大光王的话,轻佻一笑,回了一句

“儿臣并不认得”

“这清溪山的小狐狸,说十五月圆之夜,这些人将你和他妹妹掳去,却又是如何说”

“儿臣当日饮了酒,本在花园中休憩,忽觉身体一坠,便没有了意识,醒来后,便被和数百人一起关押在一座大屋内,大屋光线昏暗,儿臣并没有看清关押我们的人是何相貌,待得夜里,只觉得身体如撕扯般难受,待行转过来,儿臣便已经从寝殿中醒来,那已经是第二日中午的事了”

“大王,大王子分明是在说谎,言语含糊大王...”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大王瞪了一眼身旁聒噪的婢女,让身边的玄卫带着,跟着老太监便走了。

“父王,儿臣当日昏睡,只觉得是做了一梦,不曾想,今日遇见了那梦中的狐狸,儿臣记得在那时候,这小狐狸,便躲在墙角,不时的出来探查,这小狐狸的眉心有一点朱红色,儿臣这才记得”

大光王听了沉默不语,那在前的黑衣人便直接搭了话

“大王为何不亲自问我们?”黑衣人忽然捻起了咒,

黑衣人一声令起,只听得轰隆一声,几株巨大的蔓藤从他面前蓬勃而出,身边的一个黑衣人,也捻了一咒,从掌间喷涌出青色的泉水,蔓藤一遇这水,便是新树遇甘霖,瞬时长势逼人,碗口粗的蔓藤挥舞交错,让人眼花缭乱,蔓藤噗噗作响,长出了许多荆棘,在大殿中如群魔乱舞,朝着众人便扑将过来。

大光王见势不好,忙跳将起来,护住身后的嬔辰的弟弟,双臂一挥,身着的黑袍便如遇上了狂风,呼呼作响,形成了一道气帐,边上的试着上前击退蔓藤的玄卫,都被打将出去,胡北星一把拉着景苍云就退到了大光王的身后。

“怎么回事”

大光王看了一眼众人,大喝道

“你们用的什么妖术,敢在我大光国大殿上撒野”

说话间,剩下的一黑衣人,已经跃到了高处,冲着那蔓藤便喷了一口气,巨大的火球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火球落到蔓藤上,蔓藤便燃起了层层火焰,带着火焰的蔓藤霎时间便冲到了大光王的身前,还未等大光王反应过来,蔓藤已经冲破了气帐,气帐本就勉强维持,加上这火焰一冲,那气帐瞬时被撕的粉碎,大光王长喝一声,飞出几丈远,跌落在地上。

只听那带头的黑衣人大声一喝,

“对不住了,今日借你太子一用!”

黑衣人一挥手,一簇蔓藤忽的绕将过来,缠住了嬔辰的腰身,瞬时便将嬔辰拖去

“哥哥”

嬔辰一把被身边的人拉住,蔓藤拉扯着两个人,嬔辰身形不稳,有些把持不住

“你放手”

对着身边的人大喝一声,这小子却完全不理会,紧拉着嬔辰的身子。

景苍云见势不好,这三人是准备要脱身,也上得前去,一把拉住了嬔辰。

“你们几个真是有毛病”

胡北星气的跳脚,一边也上前拉住嬔辰,一边使劲的想扯开蔓藤。

四人还在奋力挣扎的时候,却听得殿中轰隆一声,那地面裂开一条大缝,大缝瞬间又变成一个大坑洞,蔓藤奋力一抽,连带着四人便钻进了洞中,景苍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便已经一片漆黑,耳边竟是些呼叫声和碰撞声甚是刺耳,只能紧紧的抓住身边的蔓藤,他只知道现在蔓藤在地底下行走,如果自己现在放手,断不会有好下场。

“护住心神,快捻咒”

身边的胡北星一声大喊,耳边的轰隆之声却更甚了起来,景苍云听到了一声如撞钟般的大响,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透身的冰冷中,景苍云猛地惊醒过来,恰是一股冷风,从脚底直冲涌上来,让他打了一个冷战,他睁开双眼,自己正身处在一个黑暗的山洞里,洞中狭窄,绿色的荧光布满了洞中的石壁。

“你醒了”

景苍云听得声音,却不见人,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想要站起来,身上的皮肉却像被抽打过一般的痛疼,他揉了揉脖子,刚睡在石头边,好在没有大碍。自己的身上盖着一件分不清颜色的衣袍,他仔细看了看,在这石洞的另一边,坐着一人,荧光太弱,有些看不清模样。

“你可真能睡”

对面的人轻笑了一声,缓缓站起,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景苍云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大光国的刚被封为太子的大王子,嬔辰,景苍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袍,是嬔辰那狐纹金线的紫色大袍子,便扯了下来,递了过去。

嬔辰没有说话,接下了长袍,盖在自己身上,在景苍云身边找了个位置便坐下了。

景苍云看了看四周,见洞内自己两个人,却不见胡北星和另外一个王子,便问道,

“这是哪,其他人呢,那些抓我们的人还有,胡北星呢”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你一个,这山洞黑暗,我试着摸索的一段路,一直没有尽头,就又退了回来”嬔辰拉过了长袍的一角,递给景苍云道,

“你冷不冷”

景苍云摸摸自己的身体,身上只穿着在殿中随意掩盖的衣物,确实太单薄了些,那寒意从这岩壁里一阵阵的散发出来,带着腥味的冷气,确实有些不适。

“我不冷”

景苍云看了一眼嬔辰,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决定站起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探查这山洞一番,捻了一口诀,从指尖冒出了一道狐火,狐火虽小,光芒却也尚可,从狐火中散发出的温度,让他觉得好受了一点。

他用狐火照着山洞环视了一圈,见这山洞有两三丈的宽度,高也有两三丈的样子,岩壁上都是黑溜溜的石头,用手一摸,有些光滑,嗅了一嗅,有些淡淡的腥气,在这山洞的一端,有一处洞口,他走进一看,洞口连着甬道,景苍云用狐火,微微一探,狐火轻微涌动,该是有风的样子,便回头问道

“你刚才说,你试着往前走过了对吗”

“是,我没敢走远,便退了回来,大约走了半刻钟的功夫”

嬔辰站起了身,套上了长袍,走到了景苍云的身后,景苍云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前的这个小王子,和自己从未蒙面,在自己的昏迷的时候,没有撇下自己独自离去,倒不算是个坏人,这大殿上发生的一切,却说不得是否是个好人,自己在十五那日遇见了他,并不能说明这个王子便没有行强迫关押宫女之事,如果这人真是如此不堪,自己是断不能不提防此人的。

况且,在自己妹妹遇害的时候,此人便在那处,也说不清到底有什么关系。

景苍云转过身来,那狐火便搁在两人身体之间,他这才看清了嬔辰的脸,比在大殿中看到之时,更是惨白了一些,身上的衣袍都已经划破了缺口,嘴角还挂着一抹血渍,怕是在混乱之中也受了伤。

“你受伤了?”

“不碍事”

嬔辰冲着景苍云微微一笑,透过这狐火,景苍云只看得心里有些发凉,估计是这四周的岩壁的缘故,毕竟这绿色的荧光,谁看了都不怎么舒服,说话间,手中的狐火便熄灭了,景苍云正要捻咒,重新燃起狐火,却被嬔辰拦了下来。

“这洞中情况不明,你的灵力还是先省着点用,当务之急,你先调息理气”

景苍云听着觉得有理,自己刚醒转过来,气血不畅,周身痛疼,便找了角落,坐了下来,催动灵力在体内游走,试着让身体舒服一点。

嬔辰见他坐下,也便坐到了一边,不再言语,景苍云见他不再说话,当他是在调息,也便安心调息,洞内异常安静,连风声都没有,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如果有危险靠近,自己一定能及时感觉,况且这大光国王子,也定是本领异于常人,不然也不能被授予太子位,毕竟这一国太子便是一国储君,定是优异非常。只是这胡北星他们此时身在何处,那三个黑衣人又为何将自己和嬔辰落在这山洞之中,只能待调息之后,再做探查了。

调息了数刻钟之后,景苍云觉得身体的经络已经得以运转,周身的疼痛也有所缓解,在自己调息的时候,嬔辰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的坐着,便有些好奇,这小王子着实安静,便率先打破了沉默,

“王子,你调息好了吗”

“我不需要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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