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不是旁人,正是此次领兵的主帅、李靖。
主帅的营帐离校场并不太远,扬彬一直以来在校场上的所做所为,李靖也是知道的。
眼看着这些新兵从刚到此地时的“劲头十足”到经历一场战斗后的,恐惧,退缩,甚至出逃。
平时的训练也是有气无力。
他做为主帅除了三令五申严明纪律以外,还真没什么好法子。
新兵,他以前也带过,但从来没带过这么新的兵。
没经过系统的训练和时间的磨砺,仓促之间就来了边关,上了战场。
这对于平日里养尊处优,有手好闲的公子哥们是极大的挑战。对统领三军的主将又何尝不是极大的考验。就在他一筹莫展,无计可施的时候,他却听到有人在校场上讲起了故事。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小小的新兵,讲了个叫什么《三国》的评书,唱了几个从未听过的曲子。
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量,这些新兵竟然又慢慢的恢复了刚来时的精神头。平时的训练也劲头十足。
他正在为这些新兵能有这般变化感到欣慰,为新兵里能有这么个能人而感到庆幸时。
没想到这姓胡的别将,竟如此糊涂,没看清局势就把人给绑了还把军规搬了出来,非致人于死地不可。
对于他来说,能有人帮他解了这燃眉之急,他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军规都被搬出来了,这让他一个主帅一时之间也没了办法。
他除了喊出一声:“慢着!”阻止了即将下落的长刀。军规摆在那里他也没了说辞。
这时,从孛靖身后走出一人,看上去这人五十岁左右,面色微红一脸和善。
扬彬突然想起来:“这位不正是那天去军医大帐中找花椒,遇到的那位军医吗?军医大帐明明在校场的另一边,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扬彬心中的疑惑自然是没人知道。
那军医向李靖拱手道:“将军,这小位兄弟方才所说的话确实没错,他用自己的方法,安抚了新兵的情绪,近日已经没有新兵私逃的现象了,应该算有功。虽然是触犯了军规,但是功过相抵,也不至于死罪吧。”
李靖点头道:“嗯,确实如此,那依刘先生所见,此事当如何处置?”
这住刘先生医术精湛,与李靖乃是至交,亦师亦友。
此次李靖领兵出征,刘先生主动请缨才来了军中。
刘先生捋了捋他那不大长的一缕胡子道:“这样吧,这士兵就不让他做了,叫他跟着我习医罢。”
刘先生也看得出来,这分明就是那胡别将看扬彬不顺眼,才搬出来军规要致他于死地。
而不让扬彬再做士兵,而是去学医,对他来说也算是不小的惩罚。
因为做士兵就意味着有机会立战功,得勋品,升官发财。而一但成为了医徒,便没有了这样的机会,学医,在那个朝代还是被人瞧不起的。
李靖点头道:“嗯,也好。来人,给他松绑。”
扬彬自然也明白这里的厉害关系,来到刘先生面前跪下拜道:“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俗话说得好:“蝼蚁尚且偷生。能活着,谁会找死。”
俗话不是还说了吗:“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刘先生微笑上前虚扶道:“好,好,快起来吧。”
扬彬跟着刘先生回去了,李靖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散去。
往回走的路上,刘先生心里是真真的高兴。没想到,给主帅治个风寒的工夫还能收个徒弟。
能收下这么个学生他是打心底里高兴。自从上次扬彬去军医大帐找花椒,给大牛治牙疼,刘先生就觉得这孩子聪明。
今天,又听他讲的故事,唱的曲子,诵的那两句诗慷慨激昂,大义凛然。心知他绝非凡夫俗子。
因安抚新兵情绪而触犯军规,为了维护军规不怒不怨,而甘愿慷慨赴死。
这般心性,这般气度,实属难得。即便是不收他这个徒弟,只是交这么个朋友也令人欣喜。
回到住处,刘先生点起小火炉,温上一壶酒,给自己和扬彬各斟了一杯。
他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对扬彬道:“做了我的徒弟,从今往后便和升官发财无缘了,你可有怨?”
扬彬浅浅的叹了口气摇头微笑道:“先生哪里话,我既然拜了先生为师,便无怨无悔。
更何况,若不是先生相救,学生怕是要小命不保,学生自是不敢忘了先生的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学生先干为敬。”
师徒二人小酌了几杯,刘先生便对扬彬道:“这是为师的住处,那边还有张空榻,以后你就住这儿了。”
军医大帐中
刘先生和扬彬一边碾药,一边闲聊。
“你是叫扬彬是吧,有没有字?”
“嗯,没有。”
“那以后我就叫你扬彬了。”
“那以后我就叫您先生了?”
“扬彬,你家是哪里的?”
“河东道,蓝田县,蓝桥驿。”
“蓝田,山青水秀出美玉,是个好地方。”
“先生,您是哪儿的人呀?”
“我祖籍洺州,曾任相州刺史,现居长安。”
“噢,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啊。”
“你这孩子……,为师有一事问你,希望你莫要隐瞒。”
“先生请问,学生自当知无不言。”
“那好,你今年到底多大了?为什么会来这军中?”
“不瞒先生,我今年还不到十六,本来应该是家兄应点入幕,因嫂嫂不愿让家兄入军差点闹出人命,母亲又不舎得这三年一征点的机会,于是,就让我代替家兄应点投军,我就来这儿了。”
“我就说嘛,听嗓音就是没长足的孩子,还不到十六哇。唉,你小小年纪便要
来这里受这份苦,也真是难为你了,”
“没有,先生,不难为,是我自己愿意来的。苦,倒也不觉得,只要能活着回去就行。
我要是不来这儿,能看到大漠孤烟吗?知道什么是西北边关吗?能遇到您这么好的先生吗?”
“你呀,还一套一套的呢。你聪明我是早看出来了,却想不到你能如此乐观豁达。”
……
一场战役下来,伤兵不断被从战场上抬回来。
刘先生,扬彬,和其他几个军医忙着为伤兵清理,包扎。
可这时的医疗和卫生条件有限,有很多伤兵出现了伤口感染。更有甚者会因为感染失去性命。
扬彬觉得这样不行,于是他便去找刘先生商量,看能不能弄些清酒,他可以将其蒸馏提纯,用于伤口消毒,这样的话很多伤兵就可以不受伤口感染的痛苦了。还有,如果能用上羊肠线将伤口缝合,那伤口就会愈合的更快。
刘先生虽然也听不懂什么消毒,细菌,感染,更没听过什么手术,缝合,但他相信这个孩子不是在胡闹。
于是,刘先生便去找了主帅李靖,把扬彬的话跟他复述了一遍。李靖虽然也是听的一头雾水。
但他就是觉得能讲出那样振奋人心的故事,能唱出那么深情款款的曲子,能诵出那般慷慨激昂的诗句,看的出来他是个心中有大愛的人。说的话应该有他的道理。
最起码,他不会拿同胞的性命开玩笑,更不会害人害已。
清酒的蒸馏提纯还是很简单的,羊肠也并不难得到。
其他军医按照扬彬的指导做着准备工作,烧开水洗手,用提纯后的清酒为伤员擦拭伤口。然后,上药,包扎,这时候可没有抗生素可以用,上的药都是三七,血竭,什么的。
扬彬亲自给重伤员治疗。先让重伤员喝下马前子煮的汤,起到麻醉作用。
没有手术刀,用锋利的匕首在火焰上烧红,待冷至常温为伤口有腐烂的士兵切除腐肉,再用羊肠线缝合,然后,上药,包扎,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毕竟人家是胆大心细,心灵手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众多影视作品里见过。)
忙活了一整天,才把所有重伤员治疗完。所有军医都看的目瞪口呆。纷纷称奇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神医华佗所用过的刮骨疗毒吗。”
“这方法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
扬彬已经累的肩膀发麻,手腕生疼。对与自己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方法,自然是无心解释。
他洗干净双手回到了住′处,瘫倒在自己的床榻上,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想动。
但当他感觉到有一道狐疑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他便警惕的睁开眠,一骨碌爬了起来。
当看清楚那道目光,是来自刘先生的时候,他稍微放下了心,但还是被刘先生的目光盯的心里发毛。
他扯了扯嘴角道:“先生,您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看着怪别扭的。”
刘先生往自己的床榻上盘腿一座有些心疼道:“忙了一天,累坏了吧。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就是有些疑惑想问问你,不然,我可能会睡不着。”
扬彬收敛心神正色道:“先生请问。”
“你这疗伤之法甚是高妙,是何人所授,莫非这世上还有得华佗真传之人吗?”
扬彬挠了挠面颊,便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方法,还真不是什么华佗真传。这是我在家乡时,见过一位云游的道士,用这方法给村里的人治过伤。我便照猫画虎的学来了,没想到,还真能用得着呢。
据那道士说,这方法是从西方流传的。”
刘先生恍然大悟道:“西方?是传说中的仙山之地吧。”
扬彬并没有做过多解释,由着他们去自己想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