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等终于忙碌起来。不知是不是她知晓了内幕的缘故,近日她有些草木皆兵。似乎整个七王爷府中,亦是人心惶惶。
几日不见与泽,她唯恐横生枝节,又不敢贸然前去将军府,只能在府中干着急。
不想,下人呈上一条便笺。
与泽叫人送来的,他说,王府之中有细作,请她秘密前去城东的一处酒楼相聚。
她勾唇笑笑,将便笺搁在妆奁之下。换了身耐脏的衣袍,施施然而去。
明明是私下相会,她愣是大摇大摆,不知天高地厚,明目张胆前去。
那处酒楼并不隐蔽,十分好找。她慢吞吞行了半个时辰,才蹭到那里去。她按便笺上写着的房间号,谢绝了小二的引路,自个儿顺着楼梯,往上摸索探寻去了。终于在三楼拐角最边上,找到了那间房。
还真是隐蔽,她啧啧叹道。
习惯性地推门而入,视线随意往内一扫,并未见房内有何人,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淡淡幽香飘过鼻尖。她暗叫不好,踮起脚轻轻往后退,生怕弄出响动,惊动了房中之人。不料,只退了一步,一簇温热的气息从脖子后面掠过,她猛地转身一看,一个气势凌厉、长相略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堵住了她的去路。面上挂着阴森不怀好意的笑,掩不住一眼的狠戾。
“嫡蓝小姐,既然来了,总得见过相见的人再走吧。”
习习的瞳孔急剧收缩,只见那面色凌厉的女子,一双手伸直自己身前,在她左右肩膀一使劲,她被推得倒退几步,踉跄不稳。堪堪站稳,屏风之后,环佩相撞,悦耳的嗓音伴它一起传出。
“与泽最近老爱往七王爷府上跑,为的就是你这丫头么?”
屏风一侧绕出一个人,妆容与衣饰再素雅,却未遮盖住她的半分美貌,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她却知,她已有四十余岁。
她不吭声,站在桌旁任她打量,只听那女人称赞道:“不错,是个养眼的妙人儿。与泽的眼光愈发不俗了。”
她低头偷偷瞄了门口两眼,气势凌厉的女子已经合紧门,身子正对门缝,将屋子堵死了。
她哀叹连连,不知能否安然脱险,心中却砰砰作响,若是连如挽只想抓了她作人质还好,若要灭口,恐怕她必死无疑。武,比不过资深的连如挽;智,斗不过老练的连如挽。此刻她忽然后悔起来,当初师父教自己武功时,倘若稍稍用些心认真学了,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么个场面,连挣扎都不敢。
她兀自望着那桌子发呆,仿佛看到了自己化身成鱼,一丝不挂躺在这桌上,等着连如挽这把锋利的大刀宰下,将她剁成肉段再剁成肉酱。
一只年轻白皙的手重重地捏住了她往内收的下巴,往上托起。她吃痛,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更加痛苦的事加诸身上。
她与连如挽对视,尽量装出平和的目光来使她放松警惕。连如挽的眼,始终是似笑非笑,她透过那双眼,又想起了一个人,他总在要小小威胁她时,似笑非笑,逼她就范。一不留神,口中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来不及反抗,她的下巴被高高抬起,整张脸直面楼顶。那东西便顺着她的喉咙滑了下去。
“咳、咳、咳”她慌忙在桌上一番快速地扫视,捧起一杯茶,就要往嘴里灌。杯沿已至唇边,她忽然想到了锁魂珠。
“你给我吃了什么?”
放下茶杯,伸出两根纤细白嫩的手指张开嘴就欲催吐。
连如挽一手把她的两根手指按回,握住了她的手不放。眯起眸子微微笑道:“小心,这么柔嫩的手,若是被我不慎毁了,那该多么可惜啊。”
她的身体一阵战栗,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她终于纹丝不动立在原地,再也不敢妄动分毫。
连如挽绕桌走了半圈,很是愉悦:“嫡蓝小继想必知道我是谁。与泽要娶谁,不说全由我做主,我这个后娘说的话,好歹也有一席之地。今日,不过是借他的名义,约你出来见上一见,帮他审查审查,看看你这姑娘合不合我的意。日后,他爹面前,我也好说上两句话。此举唐突,但我猜,你不会介意的,是么?”
她听得有些站不住,连如挽摆明了是要试探她在与泽心中的分量,倘若她分量不够,便只有死路一条;分量若够,她变成了要挟与泽一心为她连如挽办事的人质。无论哪种,对连如挽都是一件好事。她死,追究起来也只能查到便笺上与泽的落款,连如挽能撇的一干二净。她活,连如挽与与大将军篡位,便大大增加了胜算。而她被迫服了连如挽的药,即使篡位成功,她亦难逃一死。好狠毒的计谋!
皆言连如挽心思深沉老辣,她今日不幸得以亲身体会,果真意识到了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绝非一朝一夕能赶得上的。
她脑中转完这些,便稍稍放低了姿态,“伯母约习习出来既是为此,又缘何喂习习服了什么东西呢?”
连如挽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明艳妩媚,与这微冷的天气格格不入。
“你是个明事理的,我要请你去府上作客几日,又恐你不答应,只能用些不入流的手段,请你前去。你一定,能体谅我这个后娘的一番苦心吧。”
习习敷衍一笑,故作乖巧,“伯母既无恶意,习习自然能理解伯母的苦心。只是我这番出来,忘了与七王爷府上的人打声招呼,您可一定要替我去说说,免得他们找不到人。”
连如挽欣然道:“那是自然的。天色不早了,你与我去将军府吧。”
“等”等字适才出口,身后那名眼神凌厉的女子一掌劈在她后颈处,她毫无悬念地、果断晕了,瘫软的身子被那女子接住扶起。
“把她带回将军府。”
那女子微微颔首,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的内侧近脖子的地方,扶着她一路下楼。;连如挽从怀中摸出一条纱巾,覆住惹眼的容颜,跟在她身后。
柜台处的小二见三个女子下来,其中一位,更是直接靠在另一位姑娘身上,忙不迭问:“这位姑娘怎么了?”
那女子收敛了眸中的凌厉,一脸焦灼之色,道:“我表妹病得厉害,方才直接倒在了房中,我此时正要带她去寻大夫。房钱便不用退了。”
她说完便急急带着习习出了店门。
那小二还在身后不断谄笑感激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