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北都太子案几乎同时发生的是震惊南方的南都太子案,同一时间,两个太子几乎同时出现在南北两京,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瞬移吧!传说中的事儿竟然发生在现实生活中,这下可终于知道童话里不光是骗人的了。
前两天我们已经说了,北案太子被多尔衮利用,不但控制了明朝遗臣,还将那些碍眼又干不掉的人统统干掉了,一下肃清了北方的政治障碍,多尔衮虽然得意,毕竟没有对弘光产生什么影响,弘光反而沾沾自喜,对他来说,只要有人被称为太子,无论真假,死了就比活着强。
偏偏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而与之同时发生的南案太子对南明的影响,完全超乎了弘光君臣的想象和控制,他的出现把安定不久的南京又搅的天翻地覆,最严重的后果是直接导致了南明的覆亡。
相隔两地的南京和北京,一个人同时出现在两地,在那个只能靠跑马的年代,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所以我们可以断定,南北两个太子必有一假。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南案太子出现的方式。北太子是自己送上门的,而南太子是被人捡回来的。
故事要从崇祯十七年冬天开始说起。
南明鸿胪寺少卿高梦箕的家人穆虎从北京回南京,路过山东的时候,一个少年问他能不能搭个顺风车,举手之劳,穆虎也没多想就答应了。晚上打尖的时候,看见少年内衣上绣着一条金光灿灿的龙,这种传承了几千年的图腾可不是一般人敢用的,看着两眼发直的穆虎,这哥们儿也不含糊,大大咧咧地告诉穆虎自己就是真龙太子朱慈烺。穆虎听完也傻了,拼车还送太子,还送货上门?!完全没了主意的穆虎回到家就把他交给老爷了,穆虎虽然是个下人,也是老油条。其实交给高梦箕也没啥用,又不是交给亲爹。高梦箕也不能确定,凭借着自己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开始仔细的盘问,这兄弟也大致也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高梦箕也糊涂了,寻思着这么大一口锅自己扛不住,还是给皇帝吧。
一年来,皇帝过的很安逸,也很辛苦。用一句话来总结弘光朝的朝局:按下葫芦起了瓢。先是武将闹事,史可法好不容易平息下去,假冒的各种大神就来了,刚刚结束的大悲僧案已经折腾的弘光筋疲力尽,接茬又来了更狠的太子案,弘光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的更紧了,他派出了比清廷更加庞大的专家论证组,从外官到内侍只要曾经见过太子的,甭管是教书的还是扫地的,统统的去辨认太子,千万可认出个好歹。
整个过程和辨认北都太子基本雷同,皇宫内院的事比较隐秘,一般大臣也就只能知道大概,于是就出现这样一副场面,官员模棱两可的问,少年含糊其辞的答,关键问题上答不上来就开始耍光棍。对于其真假的问题,大臣各持己见互不妥协,弘光都快哭了,开始说如果真是太子,让位也不是不行。过了一阵,觉得不对味儿,好好的皇位为啥要让出去?改口说如果是皇太子,也是我的近亲,也可以做我的皇太子,自己百年之后皇太子可以继位。这下可好,大臣们吵的更欢实了。
热火朝天的背后,是一个人冷眼的旁观,这个人就是马士英。
对于权利,马士英已经位极人臣,论势力,外有藩镇,内有皇帝,早就已经攀登上了人生的巅峰,趟不趟这趟浑水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之前通过“大悲僧案”已经笼络住了朝廷内外,这次他完全可以秉公持正,或者置身事外。他这么想却不能这么做,因为想搬倒他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找机会,一有机会从来不放过,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来那么一两下,搞不倒你三天两头也要恶心一下你。绳锯木断、滴水石穿的教训实在是太多了。更何况,他自己也不是那种躲清闲的人。
所以坏事一旦干了,想收手都停不下来。
整个弘光朝廷被一个问题困扰不已:这个孙子到底干嘛来了?
弘光朝的头头脑脑们对于收复失地、抵抗外敌并不怎么擅长,自己人怼自己人却是拿手好戏。很快,戏霸阮大铖出头了,虽然人在江北,江南的消息也时时刻刻在他的掌握之中,马士英不意外的收到了阮大铖的密信,信上告诉马士英最好把这个太子送到阮大铖管辖的中城兵马司,只要人到了,想听什么就有什么了。马士英对于阮大铖的信任自然没的说,打包好就送过去了,还包邮。
在阮大铖的指使下,原阉党大将杨维垣突然上书爆料:这个人根本不是太子,他的真名叫王之明,原来服侍东宫太子的侍从。马士英立马帮腔上书说太子嘴里有虎牙,脚底板有颗痣,这个人的虎牙和痣哪儿去了?总不能是仓皇逃出北京丢在半路上了或者逃出紫禁城的时候太匆忙落在床头柜上了吧。
这下可热闹了,审案的方向开始从“你到底是不是太子”变成了“你赶紧承认你是王之明”。这个少年大概人比较机灵,嘴上功夫还特别好,时不时还能回怼两句“你说我是王之明,那你咋不说我是明之王”、“我压根儿就没说过我是太子,都是你们自己造谣”,这案子再审下去估计就变相声专场了,眼看就要年底了,怎么着也要封箱才好过年。既然不认罪,马士英准备强行定案,借这个机会把东林干将高弘图、姜曰广打发回家养老,奏章都送上去了,就等流程批完,大家回家过年。
结果弘光反对。
弘光虽然不圣明,却也不蠢。大悲僧案刚尘埃落定,又想玩儿借这个案子搞垮政敌的把戏,虽然朕宠你,但满朝都是马士英也是不能接受的,你不是真拿朕当傻子吧。
弘光虽然比较平庸,却也不傻,早就不耐烦马士英总想拿他当枪使的这种行为了,大悲僧的时候配合你了,现在还想让朕配合你,你想得美啊!马士英也很执着,看见皇帝压下来了,准备再掀起第二波攻击。统兵在外的左良玉、黄得功坐不住了,纷纷跳出来公开表态,态度也是相当坚定:力保太子。很多人就会问,远在江湖的藩镇都没有见过这个人,为什么一口咬定他就是太子?
答案很简单:利益。只要是反对马士英的事,他们基本都支持。
武将叫板直接戳中的马士英的软肋,让他不得不考虑一意孤行的后果,这二位和其他大臣不一样,说话的分量不一样,这二位手里有几十万军队。别人骂完了,洗澡睡觉回家过年;这二位骂完了,可是要舞枪弄刀要人命的。马士英脖子终究还是没有脾气硬。
终于,世界平静了,这个少年保住了性命。
不但保住了性命,后来还阴差阳错的当上了皇帝,不得不说造化弄人。